這個世界往往事與願違。
在方永年家的沙發上睡著了的陸一心一覺睡醒感冒並沒有變好,她仗著年輕硬撐著打包了一堆吃的打車到了方永年的公司,方永年卻已經下班。
「你手機呢?」陸博遠看著女兒燒紅了一張臉拿著幾大包吃的搖搖欲墜的出現在公司電梯裡的時候,眼睛瞪成了銅鈴。
「打包的時候摔了……」陸一心的嗓子已經徹底轉成了鼻音。
「你說你是不是折騰!」陸博遠接過那幾袋子吃的,又好氣又好笑,「平時健康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那麼孝順。」
陸一心打了兩個噴嚏。
她孝順只是順便的……
「方永年呢?」陸一心探頭探腦。
「……沒大沒小!」陸博遠這次終於聽清楚女兒叫方永年的稱呼,瞪了陸一心一眼。
陸一心不說話了,她頭好暈……
「他回去了。」陸博遠領著女兒往會議室走,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不知道為什麼吃了晚飯開完會就走了,可能家裡有急事吧。」
陸一心:「…………」
日。
「你買那麼多幹什麼?」陸博遠還在絮叨,「吃過了沒?」
陸一心:「……」
吃個鬼,她現在正在跟男主角演韓劇呢……
「這樣吧,你先在這裡把粥喝了,我把手裡的文檔做完了就送你回去。」陸博遠把粥分給陸一心一份,自己拿著大包小包的出去分給那些加班的項目組成員,因為走的太急,分給陸一心的粥只有碗沒有調羹。
陸一心看著那個用一次性餐盒包裝的很精美的煲仔粥,熱氣裊裊,空氣里都是嘲笑她的味道。
她居然和方永年完美錯過。
為了打包這些東西,她付錢的時候手一滑手機直接掉進粵菜館收銀台邊上的招財魚缸里了,撈起來的時候除了黑屏就全是魚腥味。
沒有手機叫車,她拿著一堆東西在路邊招了半天手。
她覺得她感冒又重了。
還不如在方永年家的沙發上繼續睡。
沒什麼食慾,陸一心開始在會議室里探頭探腦。
方永年和她爸爸在的這家公司,她只來過幾次,每次都是在前台給她爸爸送完東西就走,從來沒有進來過。
這地方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大,一整個十八層全部打通,晚上十點多仍然燈火通明。
她爸爸端著一碗粥窩到自己的位子上就再也沒有站起來過,陸一心吸著鼻子張望了一會,決定自己出門去找調羹。
她花了半個月的零花錢買的,再沒有食慾也要吃完它……
整層辦公樓里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拿了她帶來的粥繞到陸博遠的位子上和他打了聲招呼就上了樓。
陸一心對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向來比較有好感,他們經過她的時候,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四五個拿著粥的年輕人,正在輕聲交頭接耳。
「獨角獸走了?」年輕人甲聲音壓的很低很低。
「走了吧,開完會就走了。」另外個年輕人推了推眼鏡,嘆了口氣。
陸一心皺著眉。
他們……在說方永年麼?
用這麼過分的詞?!
「你說他是不是真的變態啊,剛才開會的時候我就多說了那麼一句,他那個眼神,我他媽都快尿了……」年輕人甲端在手裡的粥有些燙,他一邊說一邊換手,聲音雖然輕,但是仍然咋咋呼呼的。
「我都跟你說了別多嘴。」另外個看起來年紀稍大一點的男人嘆了口氣,「核查組專家的名單方總早就定下來了,你非要插一腳。」
「我這不是想過得容易點麼……」年輕人嘟囔了一句。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至於天天冷著一張臉麼,你們見他笑過沒?上次俞董過來開年會跟他開了那麼久的玩笑,他連臉皮都沒扯一下。」
「還有還有那次小劉不是說他半夜三更來樓下拿資料看到獨角獸一個人沒開燈坐在辦公室里麼,不聲不響的,瘮得慌……」
「他是不是真的心理有點那啥啊……」
「畢竟之前那個傳聞,真挺慘的……」
「說起來關於吳元德的那個事,是真的假的啊?他真的是被他兒子撞死的?」
幾個年輕人絮絮叨叨的聊著八卦,邊說邊按了去十九樓實驗室的電梯。
在他們屁股後面跟了一路的陸一心,嘴裡咬著塑料調羹,眉毛擰的死緊死緊。
她護著愛著恨不得他一根頭髮都不要少的方永年,在別人的眼裡,只是個心理變態的獨角獸麼?
用那麼過分的詞,用那麼抗拒的表情。
他確實有點毒舌,脾氣不太好,性格有點彆扭。
可是,他明明只是個坐在地上站起來的時候因為姿勢太醜,會捂著她的眼睛的男人而已。
為什麼要這樣說他……
她記得方永年家裡還有一堆外賣菜單,她爸爸說,方永年是他見過的第一個連公司飯菜都會一樣一樣確認過的老總。
公司宿舍里採購的生活用品他家裡都會留幾份,為了避免出現質量問題,所有的東西,他都會先用一遍。
為什麼,要這樣說他!
陸一心氣得都想把她打包過來的夜宵都搶回來丟到臭水溝里去。
但是最終,她只能憤恨的吃掉她自己那份煲仔粥,在暖氣很足的會議室里半夢半醒的時候,被她爸爸拍醒。
「回家了。」陸博遠皺著眉摸摸她的額頭,「你怎麼還在燒。」
「明天再不好就得去醫院看看了。」這種時候,陸博遠還是很有做爸爸的樣子的,「出去的時候把毯子披上,我先下樓發動車子開暖氣。」
「爸爸。」陸一心揉著眼睛。
「你們公司的人,都很不喜歡方永年麼?」她剛剛睡醒,因為感冒,聲音啞的都快辨認不出。
陸博遠愣了一下:「你聽到什麼了?」
「沒什麼。」陸一心把自己裹成一顆粽子,搖搖頭。
她不想重複。
她討厭那些人。
她更心疼方永年。
為什麼不管在哪裡,大家都會注意到他的殘疾。
她突然特別深刻的理解了方永年那天一而再再而三和她確認的話,他說因為他是個殘疾人,所以她會過得很累,他們的孩子,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她那時候的注意力都在方永年已經規劃到結婚生孩子上了,並沒有特別深想過裡面的殘酷。
方永年,已經殘疾了五年多。
他每一天都是這樣過來的,所以,他在害怕她也會經歷這些麼?
「沒什麼。」少女燒紅了一張臉,坐在陸博遠那輛被她裝飾的很少女的雪佛蘭上,幽幽的,「我就是,很討厭別人說他殘疾。」
陸博遠看了女兒一眼,嘆了口氣。
他最終什麼都沒說,把暖氣又調的高了一點,然後把陸一心的毯子再裹得嚴實了一些。
「睡吧。」他拍拍女兒的腦袋。
他也很討厭。
但是,方永年殘缺的那一條腿,一直都在,始終刺目。
***
陸博遠開車很飈,不像方永年那麼穩,陸一心坐在自己親爹的車上被顛得毫無睡意,上電梯的時候乾脆整個人靠在陸博遠的身上,拿毯子把自己的腦袋一起裹了進去。
頭好痛。
身體裡的負面能量快要爆炸。
所以她沒有聽到電梯到達的聲音,也沒發現自己爸爸走出電梯的時候,腳步頓了一下。
「永年?」陸博遠的聲音有些疑惑,「這麼晚了你要去哪?」
燒得糊裡糊塗的陸一心拉下毛毯,她想到心都痛了的男人現在就站在電梯外面,穿著黑風衣,手裡拿著毛毯。
方永年往後退了一步:「沒事。」
他克制的,又往後退了一步。
陸一心咳嗽了兩聲,跟著陸博遠走出電梯,因為在車上被顛得頭昏腦漲,晃了一下,差點被電梯縫隙絆倒。
然後她被兩個男人同時拉住,方永年往前走了一步扶住了她的肩膀,她爸爸拽住了她的手臂,很不溫柔的試圖把她從軟塌塌的狀態站直。
陸一心:「……」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遇到那麼詭異的時刻。
方永年迅速的鬆開了他的手,陸博遠拽了一把陸一心的胳膊,衝著方永年笑了笑:「這丫頭有點發燒。」
陸一心看不到方永年的表情,她被她爹拽的胳膊疼,皺著眉頭往後退了一步,正好站到方永年邊上。
陸一心:「……」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的身體有自己的意識。
「她要是明天還沒好,我可能得送她去一趟醫院。」陸博遠忙著找鑰匙,壓根沒有注意到身後已經和方永年並肩站著的陸一心,「明天早上的會我就不參加了。」
「燒了多久了?」方永年的聲音。
陸一心悄咪咪的歪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身高差,她只能看到方永年半張臉。
他看起來又瘦了,下顎咬的很緊。
「兩天?」陸博遠回頭,皺著眉,「還是三天?」
「兩天……」陸一心生無可戀的伸出了兩根手指。
她能活著順利長大,真的是阿彌陀佛。
「所以明天還沒好就得去看看了。」陸博遠很迅速的下了結論,終於在包里找到了放在角落裡好久沒用的鑰匙。
方永年伸手,把陸一心舉著的兩根手指拉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陸一心腦袋轟得一聲,也不知道是刺激的還是嚇得。
「現在就去吧。」方永年按電梯。
「啊?」已經打開門的陸博遠張著嘴。
「最近流感多。」方永年已經走進電梯,開著門,看著門口的父女倆,「去醫院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陸一心傻乎乎的。
「而且。」她聽到她的男人聲音很平靜,「明天早上那個會少了你不行,現在去了省得請假。」
陸一心:「……」
陸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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