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入學第二天就要軍訓,一車車的大一新生直接拉到軍訓基地,一關就是一個月。
手機在進基地的時候就被收走了,整整一個月,放出來的那個瞬間,陸一心幾乎熱淚盈眶。
手機里沒什麼消息,她爸媽散養慣了對於把她這個皮猴子丟在軍訓基地這件事十分的歡欣鼓舞,連個日常問候的微信都懶得發給她。
鄭然然給她發了幾次消息,大部分都是曬吃的——她徹底獨立了,和父母簽了協議,他父母會在她大學期間每年固定匯錢,其他的,她自己自生自滅。
所以她租了房子,開始研究做飯。
大部分都是色香味都很可怕的黑暗料理,但是陸一心覺得,鄭然然挺快樂的,和她有骨肉親情的父母都有了新的幸福,她不想要毀掉以前幸福的回憶,所以索性遠離。
「保持距離,逢年過節湊在一起吃個飯,大家還能笑嘻嘻的。」這是鄭然然的原話。
她需要親情,可當親情拋棄了她,她選擇遠離,不破壞回憶,不作踐自己。
她一直很強大,像是女生版的方永年。
至於方永年,自從那天她壯著狗膽誇獎他真可愛之後,他就一直在忙成狗,以至於後面很多對話,他就只用了句號來表達他不想說話的心情。
她咂咂嘴,點開方永年的微信聊天框:方永年,我放出來了!
她盯著自己微信頭像框裡方永年的剪影,眯著眼睛笑了。
真想他。
方永年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還衝著自己的微信頭像發呆,背後都是離開訓練基地的同學,遠處都是來接孩子的家長,車子排成了長龍。
「你在哪?」方永年的聲音,慢吞吞的,很低沉。
陸一心有些疑惑:「……基地門口。」
她心跳突然加速,因為某種來自於女性的第六感。
「你往前再走兩百米,路口太堵了,車子開不進來。」方永年的聲音仍然聽不出任何喜怒,說的都是最最普通平常的話。
「……你來接我了?」陸一心揚起的聲音都有點抖。
路過她的同學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嗯。」方永年應得很簡單。
「……為什麼啊?」陸一心按捺住跳得飛快的心。
她知道方永年答應了,她也感覺到方永年對她和以前已經不太一樣了。
但是之前的那些溫柔已經很足夠了,他願意回她的微信,她給他打電話他會接,她想要看那隻肥貓的照片的時候,方永年也會拍給她。
雖然很多時候拍照水平很可怕。
可是她覺得,這些已經足夠了。
太足夠了。
可他,居然還來接她了。
「你爸出差了。」方永年還是回答了,聲音聽起來帶了點笑意。
「哦……」陸一心頂了頂自己的雙肩包。
「其實……就算我爸在,他也不見得會來接我。」她又忍不住了,小小聲的揭穿他。
她爸爸會說,這地方肯定會堵死,自己多走兩步出來打個車都比他來接快。
方永年安靜了一會。
「嗯。」他應了一聲。
陸一心窒住。
所以,是他想來接她。
「我……馬上來。」陸一心覺得她又快要哭了。
「嗯。」方永年又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陸一心站在原地發了一會呆,然後迅速的拿出手機,按下了快捷鍵。
「然然快點救我!」她聲嘶力竭。
鄭然然:「?」
「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迅速變白?!」她可能叫的太大聲,身邊的同學經過的時候,看她的眼神宛如智障。
鄭然然:「……啊?」
「方永年就在兩百米外,但是我現在黑成了炭!」陸一心舉起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哀嚎一聲改口,「不是炭,是煤。」
她不應該因為太累了就犯懶不塗防曬霜的。
「……哦。」鄭然然變成了單音節動物。
「……沒有辦法麼……」陸一心嗚咽了一聲。
「……你要不去蹭蹭牆上的石灰粉挽救一下?」鄭然然很真誠。
「這裡是部隊,我去蹭牆會被人一槍崩了。」陸一心跑偏重點,死了心掛了電話。
怎麼辦……
她記得方永年喜歡白皮膚的……
要死了……
***
陸一心跑到方永年車上之前,用衣服包住了臉,習慣性的打開副駕駛的門,然後藏起來的臉皺了一下,默默關上,繞到后座,很低調的坐了進去。
方永年圍觀了全程,又一次感嘆自己幾近變態的眼光……
他到底為什麼……會被她兩次擁抱就弄得棄甲投降的。
「我曬黑了。」陸一心委委屈屈的坐在車後排,「等我白回來再給你看。」
「坐前面來。」方永年從後視鏡里瞪她。
他又不是計程車司機。
陸一心的眼睛眨巴眨巴。
她也很想。
打開車門之後,在密閉空間裡,她又聞到了方永年身上的菸草味,還有非常清爽的香皂的味道。
她也想靠近,但是……
「我現在很醜……」她很真誠的露出了一小截臉給他看,「你不是喜歡白的麼,給你看了萬一你變心了怎麼辦?」
方永年:「……」
他很乾脆的熄了火,雙手環胸,也不說話。
是誰跟她說他喜歡白的……
「你以前……在實驗室里的時候,和其他人聊天說喜歡皮膚白一點的。」陸一心很神奇的看懂了他的肢體語言。
方永年微微皺眉。
他說過麼……
「……那是因為……」他瞬間住了嘴。
他想起來了,當時他旁邊的人非常沉迷歐美的成人片,清一色的黑人,硬要和他分享資料,他才隨口說了一句。
陸一心一雙大眼睛再次眨巴了幾下,帶著譴責。
「坐前面來。」方永年粗聲粗氣。
「哦。」陸一心委委屈屈的爬到副駕駛位,然後小心翼翼的露出大半截胳膊,展示給方永年看,「那麼黑呢。」
純粹在大太陽下暴曬黑的,顏色確實不怎麼好看。
方永年拽走陸一心的遮羞布,看了她一眼。
確實……好黑。
鼻子和顴骨這塊曬的特別黑,已經有些脫皮。
「防曬霜呢?」他皺著眉發動車子。
「早上起不來,根本沒有時間塗。」陸一心掰下副駕駛座的遮陽板,翻出裡面的鏡子,左看右看。
「是不是很醜。」她皺著鼻子。
「嗯。」方永年不動如山,十分誠實。
本來是想直接開車帶她去吃飯的,現在卻繞了一圈,打算先找個藥房。
禾城藥房裡進的那款蘆薈膏在這裡不知道能不能買到,效果挺好的。
「你……」陸一心猶豫了一下。
方永年最近對她太好了,好的她想要蹬鼻子上臉,躍躍欲試的。
「一般這種時候,男朋友是應該要有求生欲的。」她一本正經的,「怎麼能直接承認我丑呢,也虧得我脾氣好,要不然鬧起來怎麼辦?你還不是得跟我道歉。」
她說的很流利。
說到後面有點得意忘形了,收斂了一下,悄悄地看了一眼方永年。
她在看他有沒有生氣。
他說他需要緩衝,她是不是又逼得太緊了。
方永年突然很想摸摸她的頭髮。
她從小到大都很懂得看大人的眼色,雖然陸博遠和劉米青都盡力了,但是到底,沒有辦法一直陪著她。
在她身邊陪她的都不是親人,哪怕是他,也曾經煩過她,照顧她,只是因為看陸博遠的面子。
她其實挺清楚的。
小小年紀,遵循本性耍小脾氣任性撒潑的時候,都不是完全放開的,都會偷偷看一眼大人的眼色。
「挺好看的。」在開車,他不方便摸她的頭髮,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她這個年紀,怎麼樣都挺好看的。
「啊?」曬得跟黑炭一樣的陸一心張著嘴,傻傻的。
這樣的話再說出口太肉麻,方永年不說話了,專心開車。
陸一心悄悄的吸了一下鼻子。
「方永年……」她喊他名字的時候,有千百種語氣,每一種最後那個年字,尾音都黏黏膩膩的。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但是……」她語氣可憐兮兮的。
「我怕我忍不住。」她在副駕駛座上,扭著頭看他,「我一定會忍不住。」
「忍不住什麼?」方永年知道自己不應該問的,因為這丫頭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太壞了。
「結婚!上床!生娃娃!」陸一心比出三個手指,興致勃勃,兩眼放光。
方永年面無表情。
面無表情的把車靠邊停在路邊停車位上,面無表情的解開安全帶。
然後他側身,伸手蓋住陸一心的臉。
他掌心還是溫暖乾燥,貼著她的鼻子,把她推倒在座位上。
「坐好!」他甚至懶得罵她,「我下去買點東西。」
「買什麼?」曬黑了,就看不出來臉紅。
陸一心忍住伸手摸自己鼻子的衝動,覺得剛才被碰觸過的地方,像是有蝴蝶翅膀拂過。
方永年沒理她。
他的背影筆直,走路的姿勢很標準。
他以前沒有出事之前,走路的時候喜歡拖著走,看起來懶洋洋的,能坐著就絕對不會站著。
但是出事之後,他的姿勢反而變得標準了。
只有陸一心知道,這種標準背後需要付出多少汗水。
她曾經親眼看到方永年在復健的時候滿頭大汗的摘下義肢,那條義肢接縫處都能倒得出水。
「結婚!上床!生娃娃!」陸一心默默的又重複了一遍。
看著方永年推開那家藥房的大門,隔著玻璃看著他站在曬後修復的櫃檯邊,擰著眉翻看蘆薈膏的樣子。
她曬黑了很醜。
但是她的男人,會給她買曬後修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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