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然然最終沒有接下俞含楓的橄欖枝。
她知道自己能力很強,除了無法選擇父母之外,她的能力讓她的生活多了很多種選擇。
俞含楓招攬她是看上了她的能力,她給的條件非常誘人,誘人到她拒絕的時候,心裡狠狠的痛了一下。
但是,她註定會拒絕。
她向來喜歡簡單的東西,簡單的谷歷厲,單純的陸一心,還有現在這種兩點一線的實驗室生活。
有方永年和陸博遠在的實驗室,肯定不會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勾心鬥角,他們兩人很願意培養新人,學術上面從不藏私,在實驗室裡面的工作只有適不適合,沒有職位高低。
會有一些喜歡鑽營的人不習慣這種用能力說話的簡單粗暴的工作方式選擇離開,但是鄭然然知道,她很適合這裡。
在某種程度上,她和方永年其實挺像的,所以她同俞含楓聊完回實驗室的時候,方永年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已經理解了她的選擇。
他沒問她原因。
他和平時一樣,她有問題了他會點撥,她犯錯了,他會皺著眉跟她解釋錯誤的原因。
她喜歡這樣。
她覺得她閨蜜的眼光真不錯。
當然,方永年也不是十全十美的。
陸一心和方永年下周一要領證的事情,他們實驗室里的人早就已經都知道了,方永年還是慣常的不喜歡公開私生活,只是在安排工作的時候低調的告訴他們下周一他不在。
但是架不住實驗室里還有一個陸博遠。
他別彆扭扭的一邊幫方永年把周一一整天的時間都騰出來,一邊不停的給陸一心打電話。
這兩人最終還是決定要在陸一心進衛星中心之前把結婚證給領了,陸一心不在意那十五天的婚假,方永年這小子又不知道為什麼感覺都急上頭了。
所以他不停的勸自己女兒懸崖勒馬,婚假這種東西一輩子就一次,放棄了太可惜了。
「剛到中心就請婚假影響太不好了呀。」陸一心來來回回就只有那麼一句拒絕的話。
但是陸博遠其實是知道女兒那點小心思的,方永年腿腳不便,真請了婚假去度蜜月多多少少會有點不方便。
他這閨女真的什麼東西都為方永年想,關鍵她自己還不覺得委屈,弄得他這個老父親內心憋屈的啊。
「為什麼要那麼急啊。」他終於在某天中午在公司里吃盒飯的時候忍不住了,直接找上了方永年,「等一心進了衛星中心再領證不行麼?」
他老婆耳提面命的叮囑他這兩個人談戀愛的事情讓他少插手,她說這兩人為了在一起彼此之間估計做了不少妥協,父母就別跟著瞎摻和了。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結婚啊,一輩子一次的事情。
方永年放下筷子。
「因為我現在的身體情況,短期內都沒有辦法帶她去蜜月。」他說的很慢,但是半分隱瞞都沒有。
無法上山無法下海,出去了,也只能待在酒店裡看看風景。
這件事是陸一心提出來的,那時候他正脫了義肢坐在輪椅上逗貓,她應該還在啃她媽媽給她的衛星中心的資料。
突然提出來的。
她提出來的契機完全是因為抬頭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輪椅,她說的時候一點欲言又止的表情都沒有,就像在跟他商量明天買什麼菜新房的桌布要買什麼顏色一樣。
他也連愣都沒愣,就答應了。
理所當然的。
他還沒有修煉到可以被別人看到殘疾的樣子,她也還沒修煉到被人指手畫腳可以忍氣吞聲不去撕爛別人嘴巴的樣子。
她不想他被人說,他不想她被人指指點點。
和悲情沒有關係,只是他們兩人都認為,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而已。
現在已經很幸福,這種幸福可以支撐到他們最終可以不用在意別人的探究眼光。
一輩子的時間,他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準備。
他教她的,殘疾了,就認。
這幾個字她終於學會了,哭哭啼啼的從十四歲學到了二十三歲。
所以陸博遠問的時候,他回答的也很坦然。
然後陸博遠就慘白著一張臉,中飯沒有吃,一整個下午都心不在焉。
方永年笑了笑,果然還是陸一心更了解她爸爸,早知道他就不那麼老實了。
***
周日下午他很早就交接好工作,掏出手機看到陸一心在微信里給他發了個網上結婚證的截圖。
「你明天穿白襯衫麼?」她問他,「那我明天穿那條白裙子好不好,結婚照的背景是大紅色的,白色的好看。」
方永年的眉眼就彎了下來:好。
他重新鎖屏,想到陸一心那條白色的裙子,V領,可以露出她的脖頸線。
他低頭,忍不住又彎起了嘴角。
所以手機突然爆炸一樣響起來的時候,他的臉部表情還挺柔和,看著接二連三的微信簡訊通知還有一直在響的陌生來電,他抬頭看了一眼同樣手機響得非常熱鬧的陸博遠。
陸博遠接了電話,皺著眉。
方永年也慢慢的站直了,眉眼的柔和收了起來。
俞含楓第一時間趕到了實驗室,盛夏七月,她穿著職業套裝背後都氤氳出汗漬,妝容仍然一絲不苟,也不太看得出臉上的表情。
「怎麼回事?」俞含楓把暫時壓下來的新聞丟到會議室的桌子上,「我只壓下了指名道姓的,那些隱藏掉名字和製藥項目的攔不住,已經發出去不少了。」
中國做新藥的公司本來就不多,這些隱藏掉項目名的報導發出去之後,業內人士就已經猜到是方永年帶的這個項目了,所以一時之間各方人馬都開始找他和陸博遠打探消息。
今天下午兩點鐘,他們合作的臨床的醫院有一位患者住進了ICU,原因是吃了他們的新藥兩小時後血小板持續降低,出現休克抽搐的情況,當場被送進ICU急救。
方永年、鄭飛還有陸博遠正在看醫院發過來的生命體徵數據,皺著眉表情嚴峻。
「這個患者並沒有在我們公司臨床受試者名單裡面。」鄭飛這幾年吹氣一樣的胖成了球,一張臉反而就有了點專家的樣子。
「這家醫院有七個自主受試者名額。」方永年放下那些數據,眉心蹙的更緊,「這些數據從哪裡來的?」
「正常臨床試驗通道調出來的,數據有問題?」鄭飛又拿過去細看。
「關鍵性數據沒有問題,非常典型。」方永年抽掉幾張大的檢查單,拿出了其中兩張最普通的血檢單,「你看看,這是體檢前的數據,這是體檢後的。」
臨床一期主要目的是檢測藥物的安全性和人體對藥物的耐受性,受試人群裡面有將近三分之二都是健康人群,這個被送進ICU的受試者從之前的體檢報告看,明顯是職業試藥人。
「這數據,不可能是吃了我們新藥後產生的。」拿了老花鏡的陸博遠看了一眼,立刻就下了結論。
「nlrp3抑制劑確實會出現上面這些數據體徵變化,但是因為AD患者的組成裡面老年人的占比很高,所以我們在製藥的時候針對老齡患者這塊做了一些成分調整。」鄭飛的耐心最好,所以這種時候,鄭飛解釋的最多最詳細,「這張血檢報告上的數據,如果是單純的nlrp3抑制劑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但是我們的新藥不會,變動的方向都是反向的。」
「所以,要麼就是他吃了其他的nlrp3抑制劑,要麼就是這份從正常渠道拿過來的數據有問題。」方永年下了結論。
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好事。
抗默項目剛剛進入臨床一期還不到一個月,這種時候如果爆出藥物安全性有問題,對後期的受試者招募的打擊是毀滅性的。
更何況俞含楓剛剛才說服董事會,他們一期的資金估計這個月會到位,遇到了這種事,資金到位就懸了。
「媽的。」俞含楓爆了一句粗,「專業論壇已經有帖子了,雖然馬上刪了,但是這事已經包不住了。」
「一步步來吧。」方永年看了一眼時間,揉了揉眉心。
和陸一心約好的婚前最後一頓大餐看來是吃不成了。
「鄭飛先去醫院看看那位受試者的情況,你和院長認識,想辦法弄到第一手的數據資料,包括當時給藥的護士,登記受試者的工作人員,如果有可能,最好能調到醫院的監控。」方永年頓了頓,「第一步先確認不是我們的藥導致的,第二步如果也不是院方試藥失誤,我們就先報警。」
「我跟他一起去吧,我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陸博遠也站了起來。
「再叫上兩個項目成員,找長相周正身高高的男孩子。」俞含楓補充,「以防有媒體。」
方永年:「……」
這人真是死都要死的漂漂亮亮的。
「我們兩個人還有很多事要做。」方永年等陸博遠他們都出去了,列印出長長一張單子。
「從數據上來看,已經基本可以確定這位受試者吃的絕對不是我們的新藥,不管是什麼導致他進入了ICU,這個新聞現在已經在業界傳開了,我們得闢謠。」方永年把那張單子一分為二。
造謠一張嘴,闢謠跑斷腿。
俞含楓的錢能夠壓得住媒體,但是沒辦法阻止謠言。
她可以讓水軍讓媒體修正輿論方向,但是對於真正的利害關係人,這一招行不通。
要讓後期的受試者招募沒有阻礙,要讓資金能夠順利到位,闢謠的唯一方法,就是一個個找過去,用嘴皮子,把這件事情的原委說出來。
這是一種態度。
也是唯一一個不管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人為還是因為失誤,都不會讓他們陷入被動的方法。
「在鄭飛消息過來之前,我們先把這些人分一下。」
都不是打個電話就能聯繫到的大人物,有一些需要見面,有一些需要郵件,還有一些還得視頻會議,這些都得在鄭飛拿到確鑿消息之前確認好。
今天晚上註定會通宵。
方永年難得的突然有種想抽菸的衝動。
「我出去打個電話。」他手裡的手機已經被他摩挲出了溫度。
俞含楓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
她知道。
這個情況,估計明天領證也泡湯了。
只是不知道他家的小新娘會不會生氣,這畢竟不是小事,據說他們的婚禮都因為方永年太忙打算放到過年辦個簡單的,明天領證這兩人都弄得挺隆重的。
方永年撥了電話給他的小新娘。
「沒關係啦,本來都是臨時定的,這周隨便找個時間或者下周也行啊。」陸一心在電話那頭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沮喪。
「不是臨時定的。」方永年靠著牆,低著頭,「我找人合了八字的。」
明天宜嫁娶。
「我有關係。」他靠在牆上,很長很長的嘆了口氣。
太不是時候了。
媽的。
作者有話要說:現實中的原研藥比里難好多倍…
那個幾億人民幣還是美金的我沒寫出來,大家可以腦補…就在俞含楓和方永年決定立項的第八十章我現在早就不是程式設計師嘍,最多偶爾手癢幫朋友或者自己寫點簡單的東西評論留言紅包包,二更一般都在周五和周六,平時單更哈,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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