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三章老傷疤
「這不是我們第一次成為他的高光時刻背景，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比賽結束後，凱爾特人的主教練史蒂文斯說。
韋夏打進的那粒讓懸念消失的關鍵球，不過是他眾多對著波士頓落下的重擊中的一記。
很快，那記重擊會被人忘記，而2008年的總決賽卻會被永遠銘記。
「如果想要成為攪局者，他們得變得更好一點。」
韋夏委婉而平淡地說。
那天晚上，他沒有一直待在酒店。
他與在波士頓唯一的朋友，年長他50歲的湯姆·海因索恩共進晚餐。
這頓飯，對海因索恩是晚餐，他解說比賽的夜晚是不進食的。
「只有這樣，我才能保持飢餓感。」海因索恩笑道，「我要帶著飢餓感解說。」
而韋夏需要補充能量，所以他不介意吃點東西。
「說真的，我們也和勇士隊打過，從比賽質量來看，你們是更堅韌的球隊，嗯...」他的話里有未盡之音。
韋夏隨意地卷著麵條，問：「那勇士呢？」
「希望你別介意，我總是有話直說。」海因索恩道，「勇士是更強的那支球隊。」
韋夏又怎會介意呢？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答案。
海因索恩直接說出來，證明他真的沒有藏著掖著。
「如果我們在總決賽相遇，你覺得誰會贏？」韋夏隨便問了下。
他不在意海因索恩的答案，但對方可是為此認真地考慮了下：「如果是別人問我，問我一百次，我的答案都是勇士，他們只要用六場比賽就可以搞定你們。」
六場比賽？過分了呀，難道不是五場比賽嗎？韋夏自嘲地想。
「但是，當我看見你，當你向我提問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不會輸。」海因索恩乾笑道，「我不相信你會輸，Wish，你知道2008年總決賽第六場我是怎麼度過的嗎？」
韋夏和海因索恩是多年的朋友，他們私下見面或者打電話聯繫的時候，經常會說到那年的決賽。
海因索恩總是說是韋夏偷走了凱爾特人的冠軍。
「你說過，那是你永遠都不願意回顧的比賽。」韋夏說。
「你知道為什麼嗎？」
韋夏聽著，沒有接話。
「因為無論怎麼看，那場比賽，凱爾特人都沒有輸的理由。」海因索恩至今不能釋懷，「我們不該輸啊。」
那場比賽的結果，讓凱爾特人錯過了伯德時代之後的另一座總冠軍。雖然2010年彌補了遺憾，但2008年的失利更讓人感到痛苦。
韋夏無法回答，他幫助湖人贏了那場比賽，並且讓湖人隊擁有了自己的「哈夫利切克偷球」時刻。
那是湖人，乃至NBA歷史上最關鍵的斷球。
因為，沒有那個斷球，凱爾特人就是冠軍。
由於韋夏的斷球過於關鍵，致使他斷球成功後完成的壓哨上籃絕殺，被淡忘了，其實那是連在一起的時刻，只是由於那個斷球的時機，被斷球的對手，和經典的「Wish偷了球」，讓絕殺被忽視了。
所以海因索恩說韋夏偷走了凱爾特人的冠軍。
「湯米，別老是抱怨了，這樣的事情你們經歷的太多了吧？」韋夏隨便舉個例子，「如果1962年第七場塞爾維投進那個球；如果1969年第七場尼爾森教練沒有投進那一球...這些『如果』，一旦發生，會怎樣呢？最終凱爾特人贏了那些比賽，『如果』沒有發生。」
海因索恩聽到韋夏說起過去的事情，精神頭一下子好了許多：「你讓我想到了許多有意思的事情，說得也對啊，就說1962年的決賽，我跟你說，真的很危險，埃爾金有一場比賽拿了61分！」
韋夏聽著就笑了。
那一年正是哈夫利切克加入凱爾特人的前一年，他沒經歷過，但他後來查詢數據，發現情況遠比他所聽到的危險。
那七場決賽，貝勒場均40+18籃板，傑里·韋斯特場均31分——NBA的歷史上，絕對沒有哪支球隊的雙核在如此發揮的情況下依然輸掉總決賽的例子。
可以說那年的湖人輸在了內線，拉塞爾打出個人最佳決賽表現，場均22分27籃板，但如果搶七戰的最後一球不是塞爾維來投，而是韋斯特或者貝勒，那麼凱爾特人的八連冠很有可能不復存在。
那年的凱爾特人躲過了一劫，這是被歷史淹沒的「如果」。
海因索恩神采奕奕地述說當年種種，那些事情對他來說好似昨天，而對韋夏而言，只是這幾年經歷的另一段人生。
「像你這樣年輕有為還對歷史有了解的年輕人不多見了。」海因索恩讚賞地說，「多數人只在乎自己的薪水，隊友，歷史早就不重要。」
對海因索恩來說，唯一阻礙他喜愛韋夏的客觀原因只有兩點。
一，他不是凱爾特人。
二，這小子對凱爾特人的比賽下手真的太重了。
韋夏笑道：「我們一家都是凱爾特人球迷，所以我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我知道，有媒體報導過，我還和你的爺爺聊過天，他可是個純粹的球迷。」海因索恩聊開了，說起爺爺，韋夏不由往嘴裡填點東西不說話。
不知道海因索恩知不知道爺爺已經去世了？
不過，海因索恩沒有延伸話題，而是將聊天的重點引到了當前的凱爾特人上來。
「你知道我們的問題在哪嗎？」
海因索恩的樣子好像他仍然是凱爾特人的教練。
從退役後就留在波士頓工作的他，是凱爾特人的隱形圖騰，早年的道格·里弗斯稱海因索恩為「英雄」，因為海因索恩在里弗斯早年執教遇到困境時，幫助他度過了難關。
海因索恩也是布拉德·史蒂文斯的參謀，當史蒂文斯考慮球隊中鋒的輪換問題時，他會向海因索恩請教，學習他處理這些問題的經驗。
「其實問題有很多，就今晚來說，我認為凱爾特人的輪換不夠穩定。」這是凱爾特人最讓韋夏詫異的一點，「常規賽快要結束了，但凱爾特人好像還沒確立自己的核心班底。」
「看來你有當教練的潛質啊。」海因索恩笑了一聲，「沒錯，你說得非常對！」
他們就像兩個教練互相交流，討論起了凱爾特人的問題。
從戰術來說，凱爾特人需要一定的弱側和底線進攻戰術作為配料，更加主動地調動對手防線，而不是完全依賴強側擋拆撕開缺口。
可是在史蒂文斯的進攻體系里，控球人決定進攻選擇，擁有事實上的無限開火權，在一般比賽強度下他們可以自如地在拉開的廣闊空間裡馳騁，隨機應變為隊友製造可能，但在今天面對76人的防守叢林裡，他們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以賽亞·托馬斯沒有足夠的視野，特納缺少穩定的攻擊手段，恩比德太年輕了，他還需要時間來適應。
「當射手手感不佳和持球人被瘋狂包夾時，如果高位擋拆和牛角位進攻打不開局面，他們應該增加一些靠近籃筐站住了打的對位進攻或者錯位單打戰術，哪怕就是專門為了蹭犯規罰球...」
海因索恩嚴肅認真的態度讓韋夏不敢怠慢，他也仔細地復盤起比賽。
凱爾特人上半場曾經有發揮得非常好的時候，但那些打法，因為76人防守策略的變化，在第三節末和第四節里卻基本都消失了，帶來的惡果便是：只要是僵持階段，76人總是可以很容易地起勢。
年輕球隊最大的問題便是一旦落入僵持球，他們不知道讓誰來攻堅。
而76人非常簡單，韋夏是第一選擇，考辛斯是第二選擇。
「再給喬爾·恩比德幾年的時間，他一定會成長為一名偉大的球員。」海因索恩信心十足地說。
韋夏同樣看好恩比德的發展，他擁有成長為偉大中鋒的一切資質，只要保持健康。
這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的晚餐，韋夏和海因索恩交流了許多。
從過去，到現在，再到將來。
「勇士雖然看起來不可阻擋，但你也不用太為難，因為並不是所有在常規賽表現得了不起的球隊，都會在季後賽登頂。」海因索恩揭開了他內心深處的另一塊疤，「比如，1973年的凱爾特人。」
如果說，2008年的決賽讓海因索恩至今不能釋懷，那麼1973年的失利，更是讓海因索恩在43年後的今天，都難以平復。
「我們在那一年橫掃了一切隊伍，取得了隊史最佳戰績，如果我們能夠打進決賽，戴夫·考恩斯可以將威爾特直接屠殺，他在常規賽就已經做到了——可惜啊，可惜，洪多的傷病讓我們在東部決賽第七場輸球。」海因索恩難過地說，「那是凱爾特人第一次輸掉搶七。」
「那一年本該屬於我們！」
「我們應該贏的！」
雖然韋夏已經和哈夫利切克相處了許多年，但他還不知道1973年發生了什麼。
因為他還沒經歷過。
...不對，現在不正在經歷嗎？
在韋夏置身於2016年的今天，舊時光的哈夫利切克，正處於比爾·拉塞爾退役之後最光明的1972-1973賽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