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營第15日，媒體日，也是九月份的最後一個星期一。

  菲爾·傑克遜正準備著應付採訪的草稿，當了多年NBA教練，媒體想問什麼他心裡有數。

  他一般不會給媒體太過直接和肯定的回答，除非有必要。

  比如什麼是有必要的？

  當初OK交惡他站在鯊魚那邊的時候，媒體問他錯在誰的身上。

  他會有意無意地指出那個出手更多的人應該反思。

  如今鯊魚遠走邁阿密，後者去年的下滑和越發彰顯年輕活力的科比，似乎再次證明了傑里·巴斯的正確。

  正當他準備試試珍妮為他準備的西裝，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

  從外面走進來的，是隊裡的訓練師加里·維蒂。

  維蒂當年先後在猶他大學和波特蘭大學工作，萊利找他加入湖人的時候，他還拒絕了。後來經過細談才答應，因為他想為世界上最好的球員提供服務。

  他沒想到一干就是三十年。

  對湖人來說，哪個球員都有可能離開，維蒂卻不會，湖人就是他的家。

  看見他，傑克遜露出淡淡的笑容：「加里，今天可是媒體日，你就穿成這樣嗎？」

  「菲爾，你必須阻止那兩個人繼續胡鬧！」

  維蒂卻沒有心思和禪師開玩笑，一進辦公室就開門見山地把話說開了。

  對於球隊最近發生的事，傑克遜有所了解，他沒想到維蒂會先受不了。

  他臉上的黑眼圈或許可以解釋他的日子過得有多辛苦。

  「出什麼事了？」傑克遜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科比和維薩，他們瘋了！他們已經瘋了！必須讓他們停下來！」他的潛台詞是：不然老夫就要瘋了！

  傑克遜笑問：「他們怎麼了？」

  「他們在爭著成為湖人最努力訓練的人！」維蒂憤憤不平地說。

  要是有外星人在場，估計會以為努力訓練在地球是不好的事。

  傑克遜像外星人一樣看著維蒂；「加里，我沒看出努力訓練有什麼不好的...」

  「只是努力訓練當然沒什麼不好的，但他們已經把競爭演變成了惡性競爭，再不阻止，後果不堪設想！」維蒂告訴傑克遜十天來發生的事，好讓傑克遜知道他過得有多慘。

  他從韋夏找到科比的訓練時間表，挑選在八點半之前到場訓練挑起戰爭開始。

  受賄的事情自然被他口頭剪輯了。

  接著科比將時間調整到八點整。

  韋夏再調整到七點五十分。

  科比提升到七點半。

  韋夏提前到七點二十分。

  科比發狠：七點到場！

  傑克遜聽得笑出聲來，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他們只是一時興起，也許過段時間就好了。」

  「為了絕殺維薩，科比決定在媒體日之後每天六點到豐田中心訓練！」維蒂悲苦地說，「六點啊！我們每天回到家裡上床睡覺都快十二點了，六點要到豐田中心的話，我們凌晨五點就得起床，太可怕了！」

  傑克遜算是知道維蒂想表達什麼了。

  韋夏和科比繼續較勁下去，誰勝誰負可能分不出來，但維蒂的老命八成是要搭進去了。

  神奇的是，維蒂離開後，他接到了電話。

  一個絕不該給他打電話的人。

  一個從來沒給他打過電話的人。

  打來了電話。

  來電人名：瓦妮莎·布萊恩特。

  「嗨，瓦妮莎，有事嗎？」傑克遜笑問。

  「教練，有個情況我要向您反映一下，或許您能告訴我最近發生了什麼。」瓦妮莎和傳聞中一樣行事作風快如閃電，連虛偽的寒暄都免了，直切主題。

  傑克遜見過科比的父母，現在他知道瓦妮莎為何同科比的家人不和了。

  科比的家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加之她也是個強勢的人，科比又在叛逆期對她死心塌地，那一系列的家庭矛盾看起來不可調節。

  「請說。」禪師道。

  「科比最近有些奇怪，他總是早出晚歸。」瓦妮莎說，「尤其是最近幾天，我起床的時候已經見不到他人了，等他回家又好像筋疲力盡的模樣，孩子不管，家事不顧，心思完全留在了豐田中心，到底發生了什麼？」

  「還有這種事？」

  「我希望這件事和您沒關係。」

  「當然，我是全聯盟對於訓練安排最寬鬆的教練。」

  傑克遜立刻撇清了關係。

  「那是為什麼？科比最近到底在幹什麼？」

  「我會調查清楚的。」

  掛了電話，傑克遜才意識到事情沒他想的那麼簡單，那兩人的競爭可能已經到達白熱化。

  傑克遜沒想到韋夏膽子那麼大，和科比比誰更勤奮？完全選錯對手了。

  就好像和比爾·拉塞爾比誰的戒指更多，和沙克·奧尼爾、查爾斯·巴克利比誰在休賽期更控制不住體型，搞不清楚對手是誰，有什麼本事，就會鬧成這樣。

  這件事的彩蛋是，韋夏的姐姐和哥哥同樣想給傑克遜打電話。

  但他們沒禪師的電話號碼，也不知道打過去了如何開口。

  韋夏最近的動態太奇怪了，每天晚上八點睡，電視不看，家事不管，白天不見蹤影，晚上毫無精力。

  連續地變更訓練時間表，韋夏和科比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媒體日上，韋夏被問到在湖人的感受。

  他回答：「我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挑戰。」

  科比談到新秀時，意味深長地回答：「很高興我們隊裡終於來了可以帶來挑戰的新秀了。」

  對於多方的投訴，傑克遜面帶笑容地接受記者採訪，大談新賽季的目標和展望：「科比會學會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我們有經驗豐富的老將和天賦異稟的新丁，我相信我們會走得很遠。」

  次日，豐田中心。

  韋夏六點半到達體育館，他看見科比的出含量就像完成了好幾輪訓練一樣。

  「喲，來了。」科比問好。

  韋夏看得火大，「是啊，來了。」

  科比戲謔道：「今天也要一起努力訓練啊。」

  「好的，」韋夏咬牙切齒地走到維蒂身邊，「你們幾點來的？」

  維蒂頂著熊貓眼懷疑人生：「夠了維薩，不要再鬧了，你贏了好嗎？在我心裡你已經贏了全世界！」

  接下來這句話會讓人懷疑韋夏和科比的關係：「科比不承認的世界不要也罷！」

  他們雖然不是勢如水火的敵對關係，但也不是如膠似漆的搭檔關係，他們就是那種非要對方承認「是是是你更強」的競爭關係。

  「你想怎麼樣？」維蒂驚恐地問。

  「告訴我他今天幾點起床，然後我告訴你我想怎樣！」韋夏將英國人說話含蓄的那套丟到娘胎里去了。

  維蒂沮喪地說：「六點...」

  「告訴他，明天五點半，我會開著車一邊欣賞洛杉磯的晨曦破曉，一邊在豐田體育館揮汗如雨地訓練！」韋夏魔怔地轉身，「我才是最勤奮的！」

  維蒂的哭喪臉對著體育館裡的老保安：「救命啊！」

  次日，天沒亮。

  科比得知韋夏要在凌晨五點半趕到豐田中心，因此他給維蒂打電話，讓他提前做準備。

  維蒂關機了。

  他受不了了。

  科比只能一個人前往豐田中心。

  然而，當他在5點20分抵達豐田中心的時候，韋夏身上的汗像下雨一樣流落一地。

  看見呆立門口的科比，韋夏大笑道：「你以為我會讓你得逞嗎？我五點就到了！」

  「可以，非常棒！」

  任何一個見過科比在賽場上齜牙咧嘴地絕殺對手的球迷都能清晰地刻畫出科比此時的嘴臉。

  那是最惱怒，最不甘心，最想把對手弄死的嘴臉。

  「我知道你想幹什麼，明天凌晨四點見！」

  「不！」科比回頭怒吼，「是他媽凌晨三點！」

  科比一般十一點或者十二點睡，如果臨時有活動會更晚。

  假如他要凌晨三點來豐田中心訓練，那他最多睡兩到三個小時。因為他必須提前一個小時動身。

  這個人已經瘋了！

  不巧，他的競爭對手比他還要瘋。

  「安妮，可以抽空給我送一套衣服來嗎？對，豐田中心。」

  「我要幹嘛？」

  韋夏認真地說：「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要在體育館裡睡覺。」

  兩個不可能認輸的人就這樣將事情引向了極端。

  由於他們在過去的十幾天裡不斷地攪亂生物鐘，到今天，精神氣已經不行了。

  但他們還要繼續。

  而他們的競爭也將迎來戲劇性地收尾。

  當晚九點，韋夏借了保安室的辦公桌睡覺，他定了鬧鐘。

  凌晨兩點半，他醒了。

  鬧鐘叫醒了他。

  他的腦子昏昏沉沉，強烈的睡衣逼迫他把眼睛閉上。他沒忘記再過半小時科比就要來到，為了不被睡意擊敗，他在撞了三次牆的情況下摸到了洗手間，用冷水刺激自己的神經，總算清醒了一些。

  他從洗手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值夜班的老保安看見他拿著球，「維薩，你難道是想？」

  「沒錯，今天的訓練已經開始了，內森，我會和你一起值夜班。」韋夏說罷，打了個哈欠，投出三分。

  好極了，連籃筐都沒沾到。

  「你確定不再休息一下？」保安為他捏了把汗。

  「確定，一定，以及100%的肯定。」韋夏對著保安又打了口哈欠，「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