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章 不爽

  第899章 不爽

  「是有這個打算!」王文佐點了點頭:「不過現在就分封還早了些,依照我的計劃,先要在須陀州建立一個據點,用來修補船舶,囤積物資。同時派出更多的探險隊出去,繪製海圖、地圖,然後才是分封地域!」

  「父親說的是正理!」須陀原先還擔心父親太過心急,搞出欲速而不達的事情來,還想著應該如何勸諫,卻沒想到是自己多慮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主上打算分封的方向有兩個!」狄仁傑道:「須陀公子發現的新世界是一個,還有一個就是東南方向。為了對這方面的準備,先要把元寶公子調任交州刺史,為接下來的分封做準備!」

  「元寶當交州刺史?」須陀聞言吃了一驚:「父親,那邊可都是煙瘴之地呀!而且路途遙遠,光是從滄州走到交州怕不要走大半年吧?」

  「這個你不用擔心!」王文佐道:「若是走陸路當然遙遠,可若是走海路,那就快多了!你不在這邊兩年裡,滄州這邊造船廠新建造了幾種新式船舶,比你現在用的船要更快,也更堅固!將來向東南分封的諸侯們,便以交州為發起之基!」

  「以交州為發起之基?」須陀口中重複著王文佐的話,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激動,他能夠感覺到父親剛剛說的那句話背後隱含的宏大願景,但又對面臨的巨大困難感到憂慮。

  「須陀,你可是在擔心?」護良笑道:「說實話,我剛剛聽父親說到這些的時候,也有些擔心,不過當看到父親演練給我們看到燧發槍之後,就一點也不擔心了。可惜我要留在長安,不然我都想去交州,或者去須陀州了!」

  「不錯!」彥良也笑道:「護良要在長安宿衛天子,我向父親懇求了半天,最後父親才鬆了口氣,允許我參與攻略夷州(台灣古稱)、呂宋(菲律賓呂宋島)二地。我還真是羨慕你和元寶呀!」

  「燧發槍?那是——?」

  「明日要在校場演練,你到時候再一起去看吧!」王文佐笑了笑,對狄仁傑道:「你把剩下的安排和須陀說一下吧,省的他什麼都不知道,都要問,一一回答起來也不方便!」

  「屬下遵命!」狄仁傑應了一聲,對須陀道:「主上的意思是,將來分封之事,向須陀州這一路便由公子你統帥,而由交州出發這一路由元寶公子統帥,夷州、呂宋這一路則由彥良公子統帥。不過眼下元寶公子調任交州刺史這件事還要經過朝廷,文書流程還要半年左右。所以主上的意思是,先派出一支船隊從滄州南下,前往交州,把這條海上道路打通了再說。而在諸位公子中,論起指揮艦隊,走海上航路非須陀公子你莫屬!」

  「讓我來打通這條航路嗎?」須陀看了看上首的父親,咬了咬牙道:「父親大人之命,孩兒自當遵從,不過艦隊組建、水手船員編成,孩兒希望能夠有自專之權!」

  「那是自然!」王文佐笑道:「既然讓你來挑這個擔子,該有的權力自然要給你。這樣吧!就在這裡,我奉你為樓船校尉,都督海上諸軍事!要那些船,那些人,需用那些器械,你寫成文書報上來,我自當應允!」

  「那孩兒就斗膽應承了!」須陀拱手向王文佐拜了拜,待他起身,長桌旁眾人紛紛向他道賀,一時間須陀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一張張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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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須陀的住處被安排在河間王府的一處偏院裡,院子並不大,但房間寬敞,床鋪乾淨而又柔軟,最棒的是,這院子清淨的很,沒有人前來打擾。這對於疲憊不堪的須陀來說,再好也不過了。

  「你在外間看守,誰來都說我在休息,什麼事都等我醒來再說!」安頓妥當後,須陀對自己的貼身護衛大艾頓說,這是個身高接近兩米的巨漢,沉默寡言,力大無窮,自從上次被伏擊之後,須陀就挑選了這個人,形影不離。大艾頓身著鐵甲,腰間是佩刀和匕首,他點了點頭,裹緊斗篷,在須陀的門口坐下,就像半尊鐵塔。

  須陀真的累了,這趟旅途漫長而疲憊,即便他年輕力壯,也快撐不住了。房間的窗戶面向院子裡,恰可看那棵柘樹。他解開外衣,把自己丟入柔軟的鵝羽墊中,很快進入夢鄉。

  他是被門外的爭吵聲吵醒的。須陀立時坐起,窗外,夕陽殘照把河間王府的屋頂灑得通紅。他睡得比自己預料的長。院子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活見鬼,你這個大塊頭,快把門給我打開!」

  「元寶?是你!」須陀跳下床,大聲道:「大艾頓,快讓他們進來!」他一邊說話,一邊披上外衣,將掛著匕首和佩刀的皮帶束在腰上,然後才打開厚重木門的門閂。

  進門的元寶打扮的頗為華麗,緋色蜀錦長袍和束髮金冠,和穿著灰色羊絨外衣的須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一屁股坐在窗戶旁的几案上:「活見鬼,你從哪裡找來這個大塊頭,任憑我說什麼他都不理會,我的人走近他就把手按在刀柄上,就像頭被逼進洞穴的公熊。」

  「既然是熊,自然是從熊窩裡!」須陀笑了起來,他給元寶倒了杯水:「沒辦法,我去的地方到處都是危險,船上的水手們也多非善類——好人也不會幹這個了。如果不在身邊弄個能嚇唬住人的傢伙,我的背脊早就被匕首刺穿了!」

  「我看不只是嚇唬人吧?」元寶敬畏的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大艾頓,他的腦門幾乎頂到房門,厚實的身板幾乎將門堵的嚴嚴實實,作為王文佐的兒子,他從小就從整個東亞最優秀的戰士那兒受到嚴格的冷兵器格鬥訓練,可以熟練的使用橫刀、長矛、骨朵、雙手刀劍、連枷等武器戰鬥。但即便是他,面對這個巨漢面前,還是有種轉身逃跑的本能。

  「呵呵!反正你也用不上!」須陀笑了笑:「你應該聽說了吧?要調去交州的事情!」

  「聽說了!」元寶沮喪的嘆了口氣:「總是這樣,身為當事人,總是最後一個知道自己的壞消息!」

  「也不至於吧!」須陀笑了起來:「父親已經說了,向東南分封那一路,是以你為統帥的!」

  「毛!」元寶不屑的吐了口唾沫:「當初滄州就是片不毛之地,是我辛辛苦苦這些年苦心經營起來的,好不容易有了點局面,就把我趕去交州那種流放犯人的蠻荒之地,把繁榮錦繡的滄州留給阿盛。須陀,在父親眼裡,我和你就是墾荒的牛馬,等良田開墾好了就留給阿盛,我們就被趕到新的荒地去!」

  「話也不能這麼說吧!」須陀笑道:「首先,這滄州也未必留給阿盛,再說了,這次父親要分封諸侯,不光是你我,還有其他兄弟,功臣子弟們也都要去,我們是牛馬?難道其他人也是?」

  「須陀,你還沒看清?」元寶冷笑道:「咱們這些兄弟可是剛學會走路就被送到島上,每天從早到晚不是讀書就是習武,手上的繭子一層疊一層,從天亮忙到天黑,沒有一天輕鬆的。護良彥良兄長,還有咱們,十四五歲要麼去軍中效力,要麼去商隊,去海船上,去打蝦夷打蠻子,哪個沒有一身傷?唯有那個阿盛,從娘胎里出來就是留在母親身邊,錦衣玉食,剛剛十二就已經當一縣之長了。娘的,屎尿還要別人幫他擦就是一縣之戰。老子把腦袋拴在腰間,比他大七歲也才是一州刺史。憑啥?還不是因為他老娘姓崔,是清河崔氏這種高門大族。咱們老娘不過是個粟特的蠻子女人?父親把咱們趕到鳥不拉屎的煙瘴之地去,就是想把河北留給他這個寶貝兒子!」

  「你妒忌阿盛了?」須陀問道。

  面對兄弟冷靜詰問,元寶就好像被當頭破了一盆冷水,他張了張嘴,冷哼了一聲:「哪個妒忌他?我就是覺得不公平!」

  「你就是妒忌阿盛了!」須陀重複了自己的判斷:「他可是我們的弟弟,再說了,你沒有感覺到嗎?崔大娘她很害怕我們!」

  「廢話,這誰感覺不到?那女人恨不得把我們兄弟都趕出家門,好把一切都留給她那個寶貝兒子!」

  「不!」須陀搖了搖頭:「你不明白,如果父親真的這樣對我們,崔大娘就不會這麼怕我們了。」

  「你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父親總會死的,而阿盛比同樣年紀的我們可弱多了,而且我們都是從島上出來的,護良和彥良兄長現在又各自有了自己的基業。要是換了你是大娘,你會怎麼想?」

  「你是說那女人怕咱們等父親死了後對她和阿盛下手?」元寶問道。

  「嗯,換了你不怕?」

  「可父親現在身體還好得很呀?再說了,阿盛總會長大的,而且她是清河崔氏的,河北那些士族肯定會支持阿盛的!」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父親身體再好也是過了五十的人了,往後只會一天不如一天。阿盛是會長大,但他可不像我們,從小都是在生死歷練過的,若是詩詞文章也許比我們強,但領兵打仗,料民治理肯定就不如我們了。即便河北士族支持他們,但若論身邊跟隨的勁果亡命,又怎麼抵擋得過我們這些兄弟?」

  「你這麼說倒也有道理,不過這豈不是說明那個女人更想弄死我們?」元寶問道。

  「你真的不明白嗎?」須陀嘆了口氣:「如果就我們兩個,大娘可能還會想找個機會把咱倆弄死,可父親有多少個兒子?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吧?她怎麼可能都弄死?更不要說護良兄長娶了天子的妹妹,遠在長安,彥良兄長是倭國大王,在難波京。再說了,這麼多年來,我們這些兄弟是吃了不少苦,但可沒讓我們去死吧?這就說明那女人根本說不動父親,不然又怎麼會有現在這局面?」

  聽須陀這番解釋,元寶的怒氣也漸漸消了:「你說的也對,父親若是真的要對付我們,也不會讓我們變得這麼強。不過我好不容易才把滄州經營成這樣,卻讓我去交州,當真是不甘心的很!」

  「好啦,交州再蠻荒,總比新世界好吧?我可是被派去那邊,豈不是比你更慘?彥良兄長也沒比你強到哪裡去,分到夷州和呂宋,他也沒生氣呀?」

  「哼,你咋知道他沒生氣?咱們兄弟里就屬他城府最深,從小到大,就是那副樣子,從來沒看到惱火過!不過最心狠手辣的也是他,當初賀拔雍就死在他手上!」

  「好啦,好啦,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還提幹嘛?」須陀呵斥道:「我可是和你說了,阿雲這次也來了,他娶了咱們妹子,你要是當他的面說這些不痛快的事,我可不答應?」

  「阿雲?賀拔雲?他也來了?」元寶瞪大了眼睛:「這小子也要被分封?」

  「為啥不能?再怎麼說他爹也曾經是父親的左膀右臂,立下大功。而且他還是咱家的女婿,怎麼說也漏不掉他!」

  「娘的,一想到混到和個罪人之子一個水平,老子就一肚子火!」元寶罵了一聲:「算了,老子就在你院子裡躲幾天吧?你這個大個子叫大艾頓是吧?也借我用用,把訪客都堵到外頭,老子生病了,誰也不見!」

  「好吧!」須陀知道元寶的脾氣:「那我就讓大艾頓幫你看幾天門,不過你也別弄得太過了,差不多就行了!」

  「滾,滾,滾!」元寶跳到床上,蒙頭蓋上被子:「你又沒丟掉滄州刺史,把老子趕到交州那種鬼地方,讓我發幾天脾氣都不成?還講不講理了?」

  須陀叫來大艾頓,吩咐了幾句,便出門去了。走到門口,他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元寶,暗想:「想不到幾年沒回來,范陽城裡已經有了這麼多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