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救命
「時間差不多了!」盧光平站起身來。
「差不多了?盧兄你這是要幹嘛?坊門已經關了,若是出坊,路上碰到巡邏的武侯可就麻煩了!」桓彥范趕忙道。
「無妨,你隨我來!」盧光平笑嘻嘻的出了門,桓彥范只得跟在身後,兩人出了院子,向東走了百餘步,來到一間偏院前,盧光平敲了兩下門,喊道:「在不!」
「誰呀!」片刻後門內傳來應答聲。
「是我,十二郎!快開門,有要緊事!」
院內傳來木屐聲,片刻後房門打開了,門後站在一個中年士子,面容清雋,鬚髮雜亂神色疲倦,看到盧光平便劈頭道:「我已經忙的恨不得生出四隻手來,你不來幫我不說,還來給我找事。有什麼事快說,說完了就走,莫要耽擱我!」
桓彥范見那士子這麼說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轉身便要走,卻被盧光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升之兄(盧照鄰的字),你說你忙,我這不是找個人來幫你了!我也有我的事情,你放心,幾個月後你就明白了?」
「找人幫我?」盧照鄰好奇目光轉向桓彥范的身上,桓彥范只得拱手行禮:「在下曲阿桓彥范,忝居尚書省員外郎!見過兄台!」
「不敢!」盧照鄰趕忙還禮:「在下范陽盧照鄰,正在王大將軍幕府中為一記室。」他瞪了盧光平一眼,道:「桓兄,我這族弟言語無狀,你明明身居台閣,前程遠大,還說什麼讓你來幫我的忙,當真可笑之極,你千萬別放在心上!」
此時桓彥范已經猜出了盧光平的打算,他此時便如落水之人一般,遇到救命稻草自然死死抓住,趕忙道:「盧兄有所不知,我眼下的境地已經是走投無路了!」然後他將自己得罪了裴居道,即將被貶到湖南州縣當參軍、司馬,求告無門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事已至此,著實是沒有辦法,令弟知道後,才帶我來見您的!」
「這個——」盧照鄰聞言苦笑起來:「桓兄,我不過是在大將軍幕府中為一記室,人微言輕,哪裡能幫上你的忙?著實是愛莫能助呀!」
「兄長,你不是整天抱怨幕府乏人,大將軍即將出兵,每天光是要寫的信箋就有百十封,忙的吃飯都要分成幾次。你把桓兄引薦給大將軍,讓他也進幕府里幫你做事,豈不是既救了他的大難,也解了你的麻煩?」
「休得胡言!這種事情豈能胡來的!」盧照鄰大怒:「大將軍眼下正是要出師遼東的時候,手上的事情千頭萬緒,我豈能拿這些事情去煩他?再說裴侍中若是知道了這件事情,說不定就會因此惡了大將軍,若是因此將相不和,那我就萬死莫贖了!」
桓彥范聽盧照鄰說了,不禁慚愧萬分,他正想告辭,卻被一旁的盧光平拉住了,低聲道:「你且在外面稍等,這事包在我身上!」
讓桓彥范退開了,盧光平才笑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為何這般絕情!」
「這是救人的事嗎?」盧照鄰冷聲道:「方才我都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大將軍不是傻子,你將事情說給他聽,應允與否在他,又不在你!」盧光平笑道:「再說了,我不覺得大將軍和裴侍中的關係有那麼好!說不定大將軍前腳出了長安,後腳裴侍中就撕破臉了!」
「你怎麼知道他們兩人關係好不好?」
「這還不簡單?這位桓彥范不過是在裴侍中面前說一句『這文書過去都是先送大將軍那兒的』,就要去煙瘴之地走一遭了,你覺得他心裡是怎麼看大將軍?俗話說『宰相肚裡能撐船』,而咱們這位裴侍中肚裡莫說是船,只怕一個臉盆都未必裝得下呀!」
盧照鄰聽到這裡,已經聽出了自家兄弟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借著桓彥范這人的機會,提醒大將軍提防裴侍中?」
「嘿嘿,我可沒這麼說,這可都是你說的!」盧光平笑道:「怎麼樣?你要不要引薦此人?」
片刻後,桓彥范被盧光平拉了回來,只見盧照鄰面色平和:「桓兄,我可以引薦你去見大將軍,不過有兩件事情你必須先應允我!」
「什麼事?」
「第一,我只能引薦你,但最後你能不能留在大將軍的幕府,我說了不算數,事成你不必謝我,不成也不要怪我,如何?」
「那是自然!」桓彥范趕忙笑道:「無論成敗,盧兄與我都有大恩,在下感激不盡!」
盧照鄰笑了笑:「那第二樁事,便是你見了大將軍之後,必須把整個事情從頭到尾都仔細講給大將軍聽,不得遺漏,也不得說假話,否則後果自負!」
「這個請放心,桓某就算天大膽子,也不敢哄騙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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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佐府邸。
第一根蠟燭燒掉一半的時候,桑丘來找他。
「主人,盧先生要見您!」
王文佐放下手中的湯匙,長桌上擺放著他的晚餐:酪漿、胡餅、煎兔肉和蜂蜜飲子。他從妻子手中接過餐巾,擦了擦鬍鬚:「他一個人嗎?」
「不,還有一個人,據他說叫桓彥范,是尚書省的一個官員!」
「好吧,你讓他們去書房等我!」王文佐站起身來,抖去身上衣衫上的餅屑,向旁邊的妻子點了點頭:「我先去書房,你慢慢吃!」
「不能讓盧先生等一會兒嗎?」崔雲英皺起了眉頭:「或者乾脆讓他來這裡,都是自家人了!」
「如果他一個人的話可以,可他今天不是一個人!」王文佐笑了笑:「如果沒有什麼大事的話,我很快就回來!」
書房裡,盧照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而桓彥范則站在一旁,從他的立姿看,他非常緊張,就好像一根繃緊的弓弦,一觸即發。
「桓兄,你可以坐下來,大將軍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盧照鄰笑道。
「好,好!」桓彥范應了兩聲,卻沒有絲毫坐下的意思,盧照鄰剛想再說兩句,外間傳來熟悉的腳步聲,他趕忙站起身來,對門口行禮道:「屬下拜見大將軍!」
「嗯,都坐下說話吧!」王文佐隨手指了指座椅,目光掃過桓彥范的面容,覺得有些眼熟:「你是——」
「下官桓彥范!」桓彥范早已跪伏在地:「在尚書台任職,大將軍在政事堂時,小人曾經有幸見過幾次!」
「哦哦,難怪有些面熟!」王文佐笑道:「既然是熟人,那就不必這麼客氣了,這裡是私宅,就都坐下說話吧!」
「小人遵令!」桓彥范站起身來,卻還沒有坐下,向一旁的盧照鄰投以諮詢的目光。盧照鄰咳嗽了一聲:「是這麼回事!桓兄與在下一個堂兄弟是鄰居,前兩日桓兄在政事堂遇到一件事情,便通過那個堂兄弟找到屬下這裡來了,屬下覺得應該稟告大將軍一聲,便將他帶來了!桓兄,你把事情都和大將軍說說吧!」
「是!」桓彥范應了一聲,將前幾天的事情講述了一遍,最後道:「小人本不欲為了這點小事勞煩大將軍,但這幾日四處奔走,求告無門,著實是沒有辦法,最後才只好求到大將軍門下。若大將軍能救小人於水火,自當居於門下,效犬馬之勞!」
桓彥范說完了這番話,便跪伏在地,面孔緊貼地面,等待王文佐的回答,王文佐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桓彥范,眼前這年輕人撒謊的可能性不大,畢竟他出言得罪裴居道這件事情就在政事堂,當時有其他人在場;至於裴居道要把他貶去湖南,只要派人去吏部問問便是,自己都不難查證,而且這也符合裴居道的性格,以及自己確定即將離開長安,他被壓抑已久,突然爆發的心態。
「聽你這般說,當時你的言辭的確欠妥。裴侍中乃是朝廷柱國大臣,還是天子岳父,位實在王某之上,你這般說倒像是王某位居其上一般。侍中焉能不怒?」王文佐冷聲道。
「大將軍說的是!」桓彥范已經是汗流滿面,不過至少王文佐沒有立刻將他逐出府去,他心中多了一絲希望:「不過小人當時是無心之失,便是該罰,也不至於去煙瘴之地走一遭吧!」
「該不該去煙瘴之地,這個本官倒也不好說!不過你畢竟還年輕,年輕人犯錯,總是應當容讓些!」王文佐笑了笑,在他眼裡裴侍中不過是個等死之人罷了,天子都琢磨著要廢后,他這個侍中還能當幾天?反正自己要離開長安,不如便做一樁好事,順便下一著閒棋,說不定什麼時候用得上。
「是,是,是!」聽王文佐話中有相助之意,桓彥范大喜:「小人今後一定謹言慎行,謹言慎行!」
王文佐取來紙筆,隨手寫了幾行字,封好後交給一旁的盧照鄰:「你們兩個去一趟楊府,把這封信給楊僕射,其他的事情就不必擔心了!」
「多謝大將軍!」桓彥范磕了兩個頭,站在盧照鄰身旁,跟著盧照鄰出了門,走了一段路才笑道:「今晚多虧了盧兄,不然我這次當真是死路一條了!」
「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大將軍吧!」盧照鄰笑道,他探了探那封信:「有大將軍開口,楊僕射肯定會出面的,你可以高枕無憂了!」
「是呀!」桓彥范嘆口氣:「只可惜不能在大將軍幕府中效力!」
「呵呵呵!」盧照鄰笑道:「這個你放心,大將軍行事有分寸的,你在長安好好做事,將來替大將軍出力的機會有的是!」
「是,是!」桓彥范應了一聲:「都說大將軍要去遼東,那什麼時候出發呀?」
盧照鄰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正當桓彥范以為對方是要保密不告訴自己時,卻聽到盧照鄰道:「快了,比你想像的還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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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
「快些,再快些!」曹僧奴用力拍打著轎子的欄杆,催促著轎夫,四個皮膚黝黑的崑崙奴轎夫在他的催促下,幾乎是飛奔起來,路上的人們看到這是個身著金邊背心,羊皮短褲,皮膚黝黑的崑崙奴轎夫,紛紛讓開道路,指指點點的言說起來。
「你看清了嗎?那四個轎夫咋一身黑?」一個坐在茶酒肆里吃點心的商賈指著正飛奔過橋的轎夫喊道。
「啥叫一身黑,那是崑崙奴,體壯如牛,能入水火而不傷,隨便一個都價值數百金呢!」同桌的是一個胭脂水粉商人,他對同伴的大驚小怪有些好笑。
「一個數百金?那豈不是可以換四五個俊俏女婢?什麼人這麼捨得,拿來當轎夫使?」聞言者咋舌道。
「自然是曹僧奴曹大官人啦!揚州城除了他還有誰用得起,敢用?」
「原來是他,那難怪了,若論銀錢,只怕官家也要比他少些,有條金河往他家裡流呢!不過什麼事能讓他這麼著急的?」
「不知道,不過肯定是了不得的大事,誰要肯讓我知道,我願意用四盒最好的胭脂換,拿來送小娘子,便是貞潔烈女,也勾搭得上!」那胭脂水粉商人拍著大腿嘆道。
曹僧奴自然沒有聽到路旁的議論,他不斷的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催促著自己的轎夫,待到了碼頭旁的一座深宅大院門口,才從轎子上跳了下來,三步並做兩步進了宅院,大聲道:「李公子,李公子,大事了,大事了!」
「能出什麼大事?」李尚道從花廳里走了出來,相比起幾年前,他的臉龐圓潤了不少,話語中更多了幾分底氣:「老曹你先坐下喝杯茶,去去心火,我這剛下的春茶,尋常可是喝不到的!」
「先莫管新茶舊茶了!」曹僧奴壓低了聲音:「大將軍出長安了!」
「什麼?」李尚道身體一顫:「你是說王文佐——」
「對,大將軍終於出師了,他發信給我讓我在這邊招募兩千宣潤弩手,六月前到范陽與他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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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