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餘波

  第617章 餘波

  「無妨,三更半夜叫門,也辛苦你了!」

  王文佐臉上的笑容在進門之後立刻消失了,他對滿臉倦容,明顯是剛剛醒來的妻子點了點頭:「雲英,去書房,我有點事情要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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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

  「什麼?我要立刻離開長安?」崔雲英臉色大變:「今晚到底出了什麼事?」

  「對,連夜收拾行李,明天城門一開你就走!」王文佐擺了擺手,制止住崔雲英的話頭:「原因我待會會和你說,不過現在你必須先照我說的做!」

  「好!」崔雲英倒是沒有像尋常庸碌婦人那般追問個不停,毫不拖泥帶水,立刻就出去指揮丫鬟僕人收拾去了。王文佐鬆了口氣,對一旁的李波道:「你挑兩個得力的手下,跑一趟成都,讓伊吉連博德來長安,我現在手頭急需得力的人手!」

  「是!」李波應了一聲:「那主上可否給個憑信?」

  「竟然把這給忘了!」王文佐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罷了,你先出去準備,待會來我這裡取!」

  「是!」

  待到李波出了門,王文佐整個人就好像扎破了了的氣球,癱軟了下來,今晚從在楊府遭遇大變,到前往東宮面見太子,再到隨太子前往大明宮見皇后,最後脫險離開大明宮,幾個時辰時間裡他整個人的神經都是緊繃著的,腦子轉的飛快,可即便如此,若非太子不顧母子的情面,挺身相救,王文佐此時也已經是掖庭里的一灘爛肉了。方才在部下和妻子面前還要緊繃著一副胸有成竹,鎮定自若的樣子,現在獨處之後立刻便繃不住了。

  「看來我與這皇宮當真是八字犯沖!」王文佐苦笑道:「穿越以來最危險的兩次不是攻城拔寨,野戰破陣,而是在皇宮面對那武皇后,看來須得準備一個後手,不然事不過三,下次可未必有太子來救我了!」

  想到這裡,王文佐陷入了沉思之中,半響之後他突然大聲道:「桑丘,桑丘!」

  「主人,您什麼事?」桑丘從外間進來,低聲問道。

  「我交給你一件事情,你秘密去辦,不要怕多少花費,但不許讓第三者知道!」

  「主人請放心,桑丘是個口嚴的人!」

  「好,你立刻暗中去四處尋找與我容貌身高相似之人,找到之後,便將其帶到我這裡來!」

  「與您容貌身高相似之人?」桑丘聞言一愣:「您這是要替身?」

  「不錯,長安著實是不安全,須得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王文佐點了點頭。

  「主人請放心,小人一定會讓您滿意!」桑丘精神一振,低下頭去。

  待到桑丘退下之後,王文佐想了想:「桑丘在這長安認識的人也不夠多,而且即便找到了,人家是本地人,緩急之間只怕會生意外,還是給揚州也寫一封信,讓曹僧奴也找,這樣應該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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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德坊,京兆府獄。

  「盧先生,盧先生!」

  盧照鄰被微弱的叫聲從睡夢中驚醒,他抬起頭左顧右盼,才發現聲音來自旁邊的一個窗口,他趕忙靠了過去問道:「誰?誰在叫我?」

  「是我!」

  盧照鄰已經聽出聲音,是一個叫范犢兒的獄卒,平日裡時常有給自己送些吃食通些消息,趕忙問道:「是犢兒嗎?」

  「對,是我!盧先生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應該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了!」

  「出去?」盧照鄰大吃一驚:「真的?」

  「自然是真的!」范犢兒笑道:「你知道嗎?當初你得罪的周國公已經死了,他都死了,你還能在這裡呆多久?恭喜呀!」

  「周國公死了?」盧照鄰一臉的茫然,那天晚上武敏之神采飛揚的樣子還在自己眼前,現在卻被告訴人家已經死了,這個變化也未免太快了吧?

  「對呀!就是前幾天的事情!就連府門都被封了,據說是犯了大罪,只是具體的罪行朝廷還沒有頒布,只有各種各樣的流言,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您用不著繼續蹲在這裡苦熬了!當真是老天有眼呀!……」

  盧照鄰已經沒有心思繼續聽牆外范犢兒的絮叨,他背靠著牆壁緩緩滑落,淚水從兩頰滑落,巨大的痛苦在胸中涌動,到了咽喉卻只能發出低沉的抽泣聲。牆外的范犢兒說了一陣,卻發現裡面無人應答,聽到牆內傳出的抽泣聲,頓時明白了牆內人的心情。他低聲道:「盧先生,哭出來也好!不過您記住了,這幾天無論別人問你啥,你啥都別說,自然就能出來!這吃食是我帶給您的,收好了!」說罷便從窗戶里丟進來一個油紙包,盧照鄰拆開紙包,裡面是四個油汪汪的肉餡餅。

  盧照鄰得知了好消息,又吃了肉餡餅,精神頓時好了不少,心中不禁有了做詩的興致,沒有紙筆,便折了根樹棍,在地上邊寫邊畫,口中盤算著音韻文字,恍然間早已不知道身處何處,時間流逝。

  「盧先生這是在寫詩吧?」

  盧照鄰茫然間抬起頭,卻發現欄杆外站著一個青衣文吏,正是周興,只見其饒有興致的看著盧照鄰在地上寫下的文字,他趕忙伸腿將地上的文字抹去,滿懷警惕的問道:「你來這裡有什麼事?」

  「呵呵!」周興見狀也不著惱,笑道:「盧先生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您可知道?當初迫害您入獄的武敏之已經死了,您出獄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以您的才學前途不可限量,前些日子的事情不過是些許磨礪而已!盧先生莫看在下這幅樣子,當初也是進士及第入仕,與詩文之道也是頗為喜愛,方才見您地上的詩文便是心生獵奇,想要與盧先生您切磋切磋呢!」

  「不敢!」盧照鄰當然沒有忘記先前周興審判自己時的嘴臉,心知對方最擅長以文字入罪陷人,若不是武敏之突然死了,自己這次十有八九要死在對方手裡,只恨不得食肉寢皮,哪裡還肯與對方討論詩文?

  周興見盧照鄰的表現,也知道對方的心思,他本是個心思陰微,毒辣的小人。原先他是想抱住武敏之的大腿青雲直上,但突然武敏之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而盧照鄰不但文才過人,而且在獄中時還有人照看,顯然背後也是有人的,這般兩廂一配合,指不定這盧照鄰就發達了,到了那個時候人家如果念起舊惡,豈不是就輪到自己倒霉了?所以他才想著來能不能化解一點是一點。

  「盧先生,您可是還念著先前的事情?」周興嘆了口氣,苦笑道:「我當初也是不得已,那武敏之是何等人物,說若是旬月內不能將那些人盡數一網打盡,便讓我也來獄中與先生您作伴。再說,我也是盡力挽救先生了!您忘記了嗎?只要您當初依照我說的做,保全自己還是沒問題的!」

  「如你說的那樣陷害無辜之人?」盧照鄰冷笑道:「旁人也還罷了,鄧王可是我的恩主之子,我豈可做此等小人?」

  「先生說的是!」周興趕忙笑道:「在下只想著替先生開脫,卻沒想到先生是正人君子,不會做這等小人,幸好蒼天有眼,令武敏之早死。不過先生這些日子在牢獄裡過得還不錯,也有在下一點微勞呀!」

  「你——?」盧照鄰露出懷疑之色。

  「當然!」周興笑道:「莫非先生以為您的酒食被褥衣物在下一無所知?呵呵呵!在下雖然為一刀筆吏,好歹也是讀過詩文之人,如何沒有聽過您的《劉生》、《紫騮馬》、《戰城南》?」

  聽到周興提到自己的得意之作,盧照鄰的神色稍和,周興見了心知得計,趕忙又說了合意的話,把盧照鄰哄得舒服了,方才告辭。出了牢房,他吐出一口長氣,暗想:「總算是把這老書生搞定了,希望能化敵為友,省的將來惹來大禍!」

  「周縣令,周縣令,總算是找到您了!」一個衙役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快回衙門吧!有要緊事!」

  「要緊事?什麼事?」

  「有使者到了,說是宮裡相召!」

  「宮裡?」周興臉色微變,他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袍,才沉聲道:「快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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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門內廳。

  「你便是萬年縣令周興?」柳元貞趾高氣揚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青衣男子。

  「不錯,正是屬下!」周興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從對方身上的官袍看,對方至少高出自己十二三階,身份就更不用說了,誰都知道天子身體多病,獨寵一人,那宮裡只可能是當今皇后,哪怕就是個白身能在皇后面前說上話的,也不是自己這個區區縣令能夠比的。

  「你起來吧!」柳元貞點了點頭:「本官也就不繞圈子了,此番是受皇后陛下之令前來,需要你去查清一個案子的原委!」

  「喏!」周興站起身來,小心的問道:「屬下斗膽問一句,敢問這案子是什麼案子,都牽涉到誰!」

  「問得好!」柳元貞露出矜持的笑容:「我告訴你,這案子就是周國公武敏之被殺之事,牽涉到的人可就多了,有東宮太子、有司衛少卿楊思儉、有統領東宮之兵的大將王文佐,怎麼了?你怕了嗎?」

  「確實是怕得很!」周興苦笑道:「但事到如今,下官恐怕也不能不接了!」

  「不錯,你確實是不得不接了!」柳元貞笑道:「皇后陛下已經說了,這案子你若是辦好了,包你三年之內當上刑部侍郎,若是辦的不好,呵呵!那也不必我說了!」

  「下官明白!」周興當然清楚柳元貞沒有說完的話,不過刑部侍郎這塊大肥肉發出的香氣,已經讓周興完全興奮了起來,無視了後面的威脅:「請柳公替下官轉呈皇后陛下,請她老人家放心,無論她想要把案子辦成什麼樣,下官就把這案子辦成什麼樣!」

  「好,好!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氣力!」柳元貞笑道:「你記住了,皇后希望你把王文佐和楊思儉這兩人的底細都查的一清二楚,明白了嗎?」

  「請皇后陛下放心,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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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公府。

  「駱兄,你看我說的沒錯吧!」李敬業笑道:「這王文佐此番來長安,定然是要掀起一番滔天大浪,把這長安城翻個底朝天的!」

  「李兄見識深遠,小弟望塵莫及!」駱賓王笑道:「這王文佐一來長安,就讓武敏之死,還毀了東宮殿下和楊家的婚事,這樣一來東宮殿下就只能娶裴居道裴公的女兒了,想必宮裡那位現在肯定很心煩!」

  「是呀!」李敬業笑道:「原本安排的妥妥噹噹的,卻一眨眼被掀了個底朝天,換了我也會心煩。不過這對我們卻是件大好事!」

  「嗯!」駱賓王點了點頭,對於他們這個小集團來說,局勢越亂越好,混亂才是他們上升的階梯,他思忖了片刻後:「不過經由這次事情後,皇后估計會對王文佐恨之入骨,我們應該要離他遠一些,免得受到牽連!」

  「這倒是,我還沒有想到,多虧駱兄了!」李敬業點了點頭:「不過我覺得皇后未必奈何的了王文佐?」

  「不可能吧?」駱賓王皺起了眉頭:「天子身體愈來愈差,朝政現在大半都在皇后手中,她若是想對付王文佐,怎麼會對付不了?」

  「天子身體差,皇后掌握朝政不假,可還有太子監國呀!太子殿下可是視王文佐為股肱心腹呀!」

  「太子可是皇后親生,難道太子會為了一個臣子違逆皇后的意思?」駱賓王皺起了眉頭:「那豈不是不孝?」

  「嘿嘿!」李敬業笑了笑,他伸手招了招駱賓王,附耳低語道:「前兩天從宮裡傳出的消息,當天夜裡太子和王文佐深夜入大明宮稟告此事,當時皇后震怒,欲殺王文佐,太子竟然持劍入殿,將王文佐保了下來!」

  「持劍入殿?保下王文佐?有這等事?」駱賓王已經是目瞪口呆:「這是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