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醒來

  第250章 醒來

  「那就是你我互相承情吧!」王文佐笑道:「這件事情上,咱們就扯平了!」

  「不敢,不敢!」曹僧奴連道了兩聲不敢,看了看左右:「王參軍,您這雖說是在軍中,也著實清苦了,小人待會讓人送些器具來,也好安置安置!」

  「罷了!」王文佐趕忙推辭:「我身邊只有一個桑丘,他是個粗人,哪裡會用你那些精緻器具?若是打破了豈不是可惜了!」

  「打破了便打破了,郎君打破了一對,小人便補上一雙來,又有什麼可惜的?」曹僧奴笑的愈發甜蜜:「再說小人送禮自然會送全套,同來的還有一對童僕,專門灑掃的,一切都交給他們便是!」

  「曹舍兒,我這裡是邊鎮,還在打仗呢!」王文佐將推諉不得,只得加重了語氣:「可不是講享受的時候,要不這樣吧,等我回大唐了,你再送來,我一定收下!」

  「也行,那小人就替參軍您先存放幾日,待您平定百濟之後,再給您送來!」曹僧奴見王文佐口氣有變化,也不再堅持:「王參軍,小人走南闖北也有些年頭了,見過的各地軍鎮少說也有十幾處了,像您這樣自奉微薄還是頭一個!」

  「哦?是嗎?」王文佐聽到這裡,饒有興致的問道:「那些軍鎮都怎麼樣?伱說來聽聽?」

  「就拿這帳篷來說吧!」曹僧奴指了指四周:「像您這樣一個都督府的兵曹參軍,地上肯定要鋪著呢絨毯子,四角都有銅火爐、擺設花瓶、洗腳木桶、洗臉銅盆、唾壺、兵器架子、書架——」

  「且住!」王文佐越聽越不對:「你說的這是行軍打仗還是居家擺設?若是按你的說法,光我一個人豈不是就要好幾輛大車拖運行李?」

  「六七輛差不多就夠了!」

  「一火兵士的輜重也才一輛大車,那豈不是我一人就占據六七十人的車馬?當初衛國公若是這樣還怎麼雪夜滅突厥?」

  「王參軍,此一時彼一時嘛,現在又不是文皇帝那時候了!」曹僧奴笑道:「再說現在哪裡還有突厥可滅?現在大唐哪次出兵沒有突厥人當前驅?」

  「沒有突厥,還有吐谷渾、有吐蕃、南詔、高句麗別的敵人吧?」王文佐冷笑道:「至少眼下不是還不是馬放南山,置酒高會的時候,至少對於我們這些武夫來說還不是!」

  「王參軍說的是!」曹僧奴笑了笑,不過從閃動的眼神看,他心裡想的只怕恰恰相反:「不過至少百濟的仗已經快打完了吧?」

  「打完?」王文佐看了看曹僧奴,揣度著對方的心思:「哪有這麼簡單的,倭國、高句麗,還有新羅人,樹欲靜而風不止呀!這仗開打容易,想要停下來可就難了,想坐下來喝酒還早呢!」

  「樹欲靜而風不止!」曹僧奴眼睛一亮,拊掌笑道:「這話若是在長安洛陽高會上說出來,王參軍定然能名滿天下!」

  王文佐笑了笑,眼前的男人話里話外都在不斷的向自己暗示長安洛陽的美好生活,但在自己眼裡,那一切雖然美好,但和自己的前世相比不值一提,僅僅一個陶瓷抽水馬桶,就能讓至尊天子瞠目結舌。

  「長安洛陽雖好!終歸在萬里之外!」王文佐稍微停頓了一下:「眼下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

  「別的事情?」

  「對!我打算做點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事!」王文佐的聲音越來越低,仿佛呢喃:「比如說……主持正義!」

  ————————————————————————————————————

  任存山城。

  房間裡一片黑暗。

  他夢見裂開的城牆、燃燒的河面、聞到鮮血、硫磺和鋼鐵的味道。空氣中瀰漫著辛辣的煙霧,人頭在水面上載沉載浮,時時發出哀嚎。他想拍打水面,好讓自己浮起來,但手腳卻不聽使喚,身體依舊向下沉去,水淹沒自己的嘴唇、鼻子,煙霧熏得涕淚橫流。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呼救,卻只能發出一陣奇怪的呻吟。

  我是扶餘豐璋、是正統國王、血脈高貴,就算死,我也得死的體面!

  男人告訴自己,他放棄掙扎,決定安靜的死去。但一個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你不過是個被趕到倭國當人質的廢物,算什么正統國王?如果不是唐人攻破都城,你這輩子都只能在倭國當人質,廢物!」

  「我不是廢物!國破家亡之際,我領兵回國與唐人苦戰復國。我已經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我才是真正的國王!」男人竭力反駁。

  「領兵和唐人苦戰的是道琛法師、是鬼室福信、是黑齒常之、唯獨不是你!你能當上國王不過是因人成事,王室的所有人都被唐人擄走了,只剩下你一個!鬼室福信被你殺了之後,形勢就急轉直下,你就是個因人成事的廢物,鬼室福信一死,你就原形畢露了!」

  「我不是廢物,我不是廢物!」

  男人不顧水流入口和氣管,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嘶喊,但四周露出一張張死人的臉,好多,好多,這些臉了無生氣,呆滯、僵硬、腫脹、駭人,面目全非。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你看看這一張張臉,他們都是因為你而死掉的人,你是廢物,你害了他們!現在他們來找你了!」

  隨著聲音,那些臉向男人圍攏過來,腐爛的嘴唇下露出森森白牙,男人看著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驚恐萬分,他竭盡全力掙扎,但那些臉還是越來越近,森森白牙磨礪,發出刺耳的聲響。

  「不是我,不是我!」

  扶餘豐璋猛地睜開雙眼,四周一片混沌,片刻之後床的輪廓在四周緩慢浮現,床幔已經被放下,四周是雕花床柱,身下是柔軟的錦榻,這是我的床,我的臥室。

  屋子裡很溫暖,甚至是有些熱了,身上蓋著一大堆毯子皮毛。腋下和後背滿是汗水、我在發燒,他暈乎乎的想,整個身體如此虛弱,他試圖舉起右手,但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立刻放棄努力。我這是怎麼了?我怎麼在這裡的?他努力回憶,片段零零星星的在腦中浮閃現:顛簸的坐騎路旁的石頭屋子、敲門、開門的男人、爭吵、戰鬥爆發、自己從馬背跌落、不斷震動的馱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