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突襲

  第120章 突襲

  黎明時分,雨總算停了,曙光透過漸漸散去的雨雲,將東邊的地平線鑲嵌一道金邊。王文佐脫下沉重的披風,擦了擦臉上的雨水,凝神看著遠處的村子,問道:「靺鞨賊就在那村子?」

  「嗯!」嚮導的聲音幾乎從牙縫擠出:「就在那邊,這幾日他們四出搶掠,然後回到這裡。」

  「也就是說,這裡是他們的巢穴了!」王文佐問道:「算來也有四五天了,應該也有壕溝壁壘了吧!」

  「不,不!」嚮導趕忙答道:「這些蠻子懶散的很,就只呆了幾日,哪裡會花那麼大力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王文佐漸漸可以清晰的將村落從斑駁的背景中分辨開來,與大多數漢江兩岸的村落相同,這個村子位於一個高崗上,三面被陳舊崩裂的石牆環繞,一條小溪划過村口,在石牆外下的緩坡上是成片的桑樹和棗樹,一直延伸到田地的周圍。通往村口的道路有兩根橫木,後面則是幾個草棚,顯然那是供崗哨住的,通往村口的道路被隆起的土坡遮擋住了,看不清是否有更多的工事。

  「讓我帶著騎隊衝進去!」賀拔雍的聲音里滿是壓抑不住的興奮。

  「不行,昨晚下了一晚上雨,地都軟了,小心馬失前蹄!」崔弘度投了反對票:「派一小隊人從西邊摸上去,那邊都是林子,賊子看不見!」

  「比這更軟的地我也沒問題!」賀拔雍反駁道:「西邊有石牆,我們也看不清林子裡有什麼?」

  「每個傢伙在落馬之前都覺得自己沒問題!」崔弘度反唇相譏:「可惜他們沒有下次機會了!」

  「好了,別爭了!」王文佐打斷部下的爭吵:「弘度你帶一百人去西邊,摸到石牆邊就揮動白旗,然後賀拔領步騎正面進攻,就這樣吧!」

  「是!」賀拔雍與崔弘度對視了一眼,冷哼了一聲,各自轉身離開了,看著部下離開的背影,王文佐捋了捋頷下的鬍鬚,最近他們兩個的競爭意識好像有點過分了。

  當約定的白旗在村落西坡的某棵桑樹頂部晃動時,王文佐吐出一口長氣,看來勝利已經大半在手了,他對一旁的傳令兵道:「擊鼓吧!」

  馬蹄踐踏著地面,泥水四濺,賀拔雍雙足踩在馬鐙上,身體微微坐起,角弓套在左臂,右手握著長矛,靺鞨人從草棚中衝出,在橫木拒馬後面拉弓放箭,但可能是慌亂的緣故,弓都沒有拉滿,亂飛的箭矢無法穿透盔甲。賀拔雍用力踢了一下馬腹,他的那匹薑黃色公馬便越過橫木,沖入人叢中,巨大的衝量立刻將一個敵人撞飛出去,隨後的人流衝破拒馬,將那橫木拒馬後的靺鞨人淹沒。

  前一秒還在熟睡,突然之間,乞四比羽驚醒過來。

  屋內一片黑暗,只有靠近房頂的窗戶有一束晨光投入,一個女人俯臥在床邊,臉龐大半被黑髮遮擋,眼角尤有淚痕,一張熊皮鋪在地上,鼓聲從窗外床來,咚咚咚咚,每一下都敲在心臟上。

  是新羅人?可是新羅人的軍隊不是都在述川城嗎?乞四比羽從床上跳下,衝到窗戶旁,只見這伙不速之客已經衝進了村寨,晨曦照在他們的盔甲上,金光閃閃,這種軍隊可不是一個區區新羅城主能擁有的。

  「難道這是新羅人的花郎隊?」乞四比羽喃喃自語,他也曾經從高句麗人口中聽說過這些勇士的名聲,俊美、武藝高強、匪夷所思的勇氣,可這種精銳中的精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一時間乞四比羽不禁蒙住了。

  「戰鬥,戰鬥!」

  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武士沖了進來,向乞四比羽大吼,將其驚醒了過來。白山部的首領抓起掛在牆上的號角,深深吸了一口氣,吹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

  號角聲仿佛遠古巨獸的嗚咽,在村寨上空迴蕩起來,靺鞨人如潮水一般從房屋中湧出。與絕大多數還處於部落階段的民族一樣,靺鞨人的軍事組織是建立在其血緣關係上的——即同一家族的所有成員組成一個單位,然後同一部落的若干家族組成一個更大的單位,這麼做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每個單位內都有極強的向心力,即便在陌生和危險的環境下,也很少出現崩潰和丟棄成員逃走的情況;但從另外一個方面看,這種軍隊的上限不高,因為除非指揮官自己就是該部落的首領,否則他根本沒法確保關鍵時候軍隊服從命令,這也是高舍雞把這些靺鞨人當成棄子丟掉的原因,否則在與唐軍的戰場上突然倒戈或者不戰而退的話,那可就後悔莫及了。

  「盾牆,盾牆!」乞四比羽大聲叫喊,並將自己的長盾末端插入土中,他的弟弟站在他的右手邊,左側是最小的叔叔,他紅色的斗篷和插滿飛龍羽毛的高頂頭盔就好像一面旗幟,靺鞨人隨之聚攏,將盾牌末端插入土中,並肩而立,仿佛一道矮牆。

  「衝過去,衝過去,把這些蠻子衝散!」賀拔雍站在馬鞍上,高聲吶喊,他的長矛早已折斷,手中的是斫刀,十多騎策馬緊隨,排成楔形向盾牆衝去。

  「放箭,射馬!」乞四比羽高聲喝道,他很清楚這些敵方騎士身上的鐵鎧有多結實,不過他們的坐騎可沒有防護,騎士沒有馬就好比人沒了腿,十成本事倒是去了九成。

  靺鞨人的弓手們拉滿手中的角弓,與生活於視野空曠的乾旱草原遊牧民不同,生活於密林沼澤的靺鞨人的角弓弓稍更長,拉鋸更長,所使用的箭矢更長,更重,以犧牲射程為代價,增強了箭矢的殺傷力,即「矢皆重,弓皆勁,發皆不遠。不輕發,發必中人,中者必斃!」

  這一次,賀拔雍親身體會了靺鞨人的射術,他只聽得一聲輕響,胯下的坐騎便後腿直立,蹄子亂蹬,他趕忙甩開馬鐙,從馬上滾落了下來,在眼角的餘光看到馬胸已經中了三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