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也不過三五日,二皇子的病就好全了。蘇棠不得不承認這方醫正的確是有兩把刷子,自己這胎有他看護或許可以放些心。
不曾想白淑妃也被診出有孕,還指明要方醫正照顧。
方醫正並非是只管行醫治病的尋常太醫,他身上帶著官銜,還得處理太醫院的大小事務。
再加上他年紀不輕,要顧著兩個孕婦來回跑著實有些勉強,只怕光是請個平安脈都能把他累夠嗆。
蕭景榕為著答應過蘇棠要保她平安生產的緣故,想駁回白淑妃那邊的請求。
「嗯……也不是什麼大事,能入太醫院的大夫醫術自然都是不差的,皇上另安排一位太醫給妾身便是。」蘇棠糾結過後,還是打算讓這一回。
畢竟她這胎快五個月,已經算是穩了,精心養著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
蕭景榕蹙眉。蘇棠越是懂事,就越叫他心裡過意不去。她嘴上要得多,實際卻從沒爭搶過。
「稟皇上,微臣有一徒弟叫何長意。此子出身杏林世家,天賦極佳,且自幼跟著祖父四處行醫,見過的疑難雜症不比微臣少,可叫他同微臣一起照顧蘇才人。」方醫正自然不能叫皇上為難,連忙引薦一人。
「那便見見這位何太醫吧。」蘇棠淺笑著對蕭景榕道。
不多時一位看著還年輕的男子提著藥箱趕到,「微臣見過皇上,見過蘇才人。」
蕭景榕示意何太醫給蘇棠把脈。
蘇棠發現此人說話條理清晰,對專業知識的掌握似乎也不錯。
她大體上是滿意的,便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勾勾蕭景榕的手心,略微點頭示意他自己覺得還不錯。
「既然你師傅舉薦你,便好生照顧蘇才人這一胎,別出差池。」蕭景榕不咸不淡吩咐一句,語氣里的厲色卻毫不掩飾。
蘇棠慶幸蕭景榕沒說什麼「她若是出了差池,朕要你們陪葬」的話,否則她肯定找個地洞鑽下去。
蕭景榕敲打幾句便放兩位太醫回去,轉頭對蘇棠道:「你也不必總委屈自己。」
宮裡的大小事情蕭景榕都聽李培順回過,自然知道蘇棠向來忍讓,從未跟任何人計較過,只當她是怕得罪人。
殊不知蘇棠只是覺得這些事都不痛不癢罷了,要是真得罪到她頭上,她能報復到對方懷疑人生!
蘇棠也沒想過立什麼善良謙讓的人設,直言道:「妾身不覺得委屈,再說這位何太醫人年輕,看著可比方醫正滿臉褶子舒心多了。若是真有人欺負到妾身頭上,妾身毒著呢。」
蕭景榕沒在意蘇棠後半句話,反倒想起蘇棠那貪色的樣子,心裡無端冒出酸水,森森道:「看著舒心?」
蘇棠嗅到危險氣息,趕忙找補:「這世上哪有男子的長相能比得過皇上?有皇上珠玉在前,其他人不過是瓦石難當,妾身自是不會多看一眼。」
嘔……噁心。
她唾棄她自己。
蕭景榕聽罷露出一副這還差不多的表情。
不過蘇棠沒想到蕭景榕到底沒把這事兒就這麼過了。
第二日一早她去給皇后請安,便接到晉她為婕妤的旨意,還賜了個封號「寧」,定然是他的手筆。
給的理由翻譯過來大致意思是她即將誕育皇嗣,又給二皇子侍疾有功,聽起來倒是合情合理。
「恭喜寧婕妤。」宋昭儀皮笑肉不笑地向蘇棠道喜。
白淑妃少不得接過話茬嘲諷幾句,「寧婕妤還真是心思細膩,二皇子有疾咱們都是第二日才聽到消息,虧得你前一晚就巴巴地趕過去。」
蘇棠悶不吭聲就當聽個樂子。白淑妃跟仇錦月不同,她雖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卻是有腦子的,不至於真自降身份和她幹起來。
不過皇后也沒給白淑妃繼續說下去的機會,轉而宣布了另一件事:「按照祖制,新君登基該有一次選秀。皇上同戶部商議把時間定在來年開春,三月中旬。茲關重大,皇上的意思便由淑妃妹妹協理。」
白淑妃端著茶盞的手一頓,起身行禮:「臣妾謹遵皇后娘娘吩咐。」
選秀?蘇棠只感唏噓,又不知有多少女兒家要一生困於這宮牆之中了。
請安結束之後,雲婕妤拉著蘇棠去她殿裡小坐。
「這下好了,我可以明著喊姐姐了,姐姐也不必在外面見著我還得行禮問安。」雲婕妤晃著蘇棠的袖子,笑得跟月牙似的。
少女只在蘇棠面前才少有地露出天真模樣。
蘇棠垮下臉:「我倒是沒想晉位,當個不扎眼的才人多好。馬上又要選秀,我這出身坐到婕妤的位置,少不得惹人注意。」
「姐姐怕什麼?總歸你得皇上寵愛,又有孩子傍身,她們不能如何。」
「我得寵?這從何說起?皇上對後宮從來都是雨露均沾,皇后娘娘自是不用說,白淑妃、宋昭儀和孟婕妤他也沒少臨幸。」
蘇棠回憶時鳶跟她稟報的後宮情況。蕭景榕每月半數時間進後宮,位份高的那兒多去幾次,位份低的少去幾次,總體來說算是挺平均。
「皇上這般只能說明他夠理智,不為自己的喜惡所左右,這幾位畢竟是拉攏人心的籌碼。不過等朝綱穩定,宮裡嬪妃多起來,就不見得能如此了。屆時皇上喜歡誰,不喜歡誰自然會明朗得多。」雲婕妤煞有其事地解釋。
「你這小腦瓜子裡懂的不少啊。」
雲婕妤拉住蘇棠的手:「上次我並未告訴姐姐我娘是罪臣之女吧?因此我爹才不能娶她進門。這些高門大戶的事情,我娘沒少教我,就是希望我將來嫁了人能憑著自己的本事不受人欺負。」
說著她的眼眶已有淚意,「其實……我有無數種辦法害死仇錦月。可難免會殃及無辜,所以我才選了最笨的一種。我不想變成我娘口中那種不擇手段的人。」
蘇棠握住她的手,無聲地安慰。
雲婕妤釋然地笑笑:「好在那日先遇到的是姐姐,也算上天難得眷顧我一回。」
蘇棠聞言感慨頗多。
是啊,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受到傷害就徹底黑化的人,大多不過為自己的欲望找藉口。那些真正善良的人蜷縮在角落裡默默舔舐傷口,就連報復都怕傷及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