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從莊子上回來後傅湉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跟那些的秧苗的聯繫第一次如此強烈,他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掌控那些植物,從生到死,亦或從死到生。

  這種感覺很莫名,就像是突然出現在他腦子裡,沒有任何的理由但他就是知道他可以。

  混亂又莫名的想法充斥著他的腦海,下了馬車後傅湉有些渾渾噩噩的。

  經過院子時,目光掃見剛剛長出新芽的花苗,傅湉盯著它看了一會兒,心裡胡亂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就見那株花苗枝椏上的小小嫩葉肉眼可見的長大了一圈,分叉處的甚至又冒出了尖尖的嫩芽……

  指頭大小的嫩綠葉芽舒展開來,葉片拉長變得寬闊圓潤,顏色也從嫩黃色變成了深一些的嫩綠色,儼然是兩片長大後的綠葉了。

  傅湉見鬼似的瞪著兩片忽然變大的葉子,再回過神來時頭腦愈加的昏沉,伸手揉了揉眉心,傅湉搖搖晃晃的往東院走,還沒有走兩步,就搖晃著倒了下去——

  「佑齡!」

  見他還未回來。出來尋他的楚向天正好看見這一幕,一個箭步衝過去將人接住,楚向天將人打橫抱起來,匆匆回了東院。

  代福也嚇了一跳,「少爺怎麼了?!」

  「去叫大夫。」沉聲吩咐一聲,楚向天將人放在床榻之上,輕輕叫他的名字。

  傅湉此時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里,像是睡著了但卻仍然有意識,說清醒著,卻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泥沼之中,抽身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眼前的畫面轉換。

  他置身於一座山谷中,山谷中綠樹掩映,對面的小山坡上開滿了牡丹花,奼紫嫣紅爭相輝映,卻唯獨只有一株白色的牡丹,遠離牡丹花叢,生長在地勢更高一些的山坡上。

  白牡丹花莖近丈高,碩大的白色花朵無一絲雜色,純白無暇,仿若玉雕。

  傅湉心裡莫名生出一絲親近,他下意識想靠近看一看,腳步一動,眼前的畫面卻又變了。

  兩軍對陣的戰場,刀槍相對,氣勢震天。傅湉懵懂站在中間,視線被一道白色的身影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男人,他站在主將身邊,一身白色長袍在甲冑中格外惹眼,容貌冶麗卻不顯女氣,上挑的眼睛淡淡掃過傅湉的方向時,仿佛帶著凌厲的刀鋒。

  傅湉瞪大了眼睛,目光定定的盯著男人看,男人像是察覺了他的視線,忽然轉過臉朝他笑了笑。傅湉神色一懵,緩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又換了個地方。

  眼前變成了富麗堂皇的宮殿,琉璃瓦折射著夕陽的餘暉,給這富麗的宮殿籠上了一層愁緒。

  不遠處的樹下傳來說話聲,傅湉尋著聲音過去,就見戰場上的白衣男人神色冷然的站在樹下,他對面的男人穿著明黃色的龍袍,正氣急敗壞的說著什麼。

  「慕丹,你當真要跟他走?」

  「是。」

  「我哪裡比不上他?朕富有天下,他不過是個商人!」

  白衣男子抬眼掃他一眼,冷淡的眉眼一瞬間生動起來,勾起一個笑容,「你的天下,原本也有他一份。」

  他說著甩袖離開,「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歡皇宮束縛……」

  傅湉下意識想要追上去,眼前卻忽然一黑,像是沉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耳邊是另一道聲音溫柔喚道:「慕丹,我們走吧……」

  意識漸漸下沉,清醒的意識變得模糊,傅湉不自覺的皺起眉心,手指緊緊抓著被子。

  楚向天在他額頭上輕輕順撫,堅持著小聲叫他的名字。

  大夫來看了,也沒有查出問題來,只說或許是累著了,睡一晚就好了。但是楚向天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來,想起來傅湉那離奇的重生還有詭異的能力,心臟反而更揪緊了一些。

  這一晚傅湉都沒有醒,只是偶爾說些含糊不清的囈語,楚向天守了他一.夜,直到第二天天色發白時,昏迷的人才緩慢的睜開眼睛。

  心裡的擔憂惶恐一瞬間散開,楚向天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聲音都有些不自覺的顫抖,「你醒了?」

  傅湉眼中還有茫然,瞪著眼睛迷糊道:「我怎麼了?」

  「你昨天忽然暈倒了,昏睡了一晚上。」楚向天親親他的手指,眼底布滿血絲,「嚇到我了。」

  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裡是自己的臥房,他握住男人的手輕輕晃了晃,「我沒事,只是……做了個奇怪的夢。」

  撐著手臂坐起來,傅湉晃晃腦袋,將殘餘的暈乎勁兒甩開,疑惑道:「我夢到先祖了。」

  「嗯?」楚向天倒了杯溫水餵他喝下去,「先祖?誰?」

  傅湉使勁的回憶著族譜上的那點內容,緩緩道:「慕丹。」

  族譜上記載,傅家先祖傅卿退隱四方鎮,未娶妻,於二十七歲時與好友慕丹結契相守,三十歲時又收養了一名棄嬰,這才有了後來的傅家。

  兩人將夢裡零碎的片段分析了一遍,卻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先不說慕丹跟他隔了多少輩,傅湉好端端的怎麼會忽然麼夢到他。就說家譜上寥寥數語記載,慕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合計來合計去,傅湉找不到頭緒,只能將這歸結於睡糊塗了。

  誰還沒有夢見點稀奇古怪的事情。

  昏睡了一晚,傅湉的精神卻並不差,不再糾結奇怪的夢境,他驟然想起暈倒前的事情來,讓代福搬了一盆牡丹花苗進來。傅湉關緊門窗,神秘兮兮的拉著楚向天叫他看那盆牡丹。

  楚向天滿臉莫名,「這花怎麼了?」

  傅湉豎起手指示意他不要說話,然後目光緊緊盯著牡丹枝椏上的嫩芽……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牡丹花卻沒有任何變化。

  楚向天滿頭霧水:「???」

  傅湉站直身體。疑惑的眨眨眼睛,「怎麼沒長大?」

  楚向天:「什麼長大?」

  傅湉疑惑的撓撓臉,皺眉打量這盆牡丹,懷疑是不是品種沒挑對,「就是昨天我暈倒之前,盯著院子裡的一株花苗看了一會兒,那株花苗的葉子忽然就長大了。」

  他正說著,就見楚向天神情一變,放在桌子中間的那盆牡丹,沒有多少葉子枝椏上忽然迅速的冒出綠芽,嫩黃的綠芽又飛快長大,枯槁的枝幹眨眼間就綠意盎然,甚至還顫巍巍的長出了一個小小的花骨朵來。

  楚向天:「……」

  「你看!」傅湉已經見過一次,因此並不太驚訝,倒是楚向天被嚇了一跳,神情沉重道:「怎麼回事?」

  傅湉搖頭,「我也不知道,忽然就這樣了。」

  他說著又試探跟這株牡丹說話,「你能聽懂我說話嗎?」

  「聽的懂。」已經長滿綠葉的牡丹小聲的回了一句,聲音中隱隱有些畏懼。

  傅湉沒聽出來,只以為這一株牡丹比較害羞,就繼續問它。

  然而這一株牡丹懵懵懂懂的,基本是一問三不知,傅湉問的多了,它聲音中的畏懼就越明顯。

  傅湉嘆口氣,讓代福將它搬了出去。

  楚向天摸摸他的額頭,「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傅湉細細感受了一下,搖了搖頭又遲疑的點了點頭。

  「有點犯困。」

  楚向天道:「在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前,不要再輕易用這個能力。」

  「還有……」楚向天道:「先祖慕丹最好也查一查,你忽然暈倒又接著做了夢,說不定就有關聯。」

  傅湉點點頭,將這件的事情記在了心裡。

  到二月末時。傅湉將幾處莊子都巡視了一邊,春耕已經開始。田地早已經犁過,挖通的水渠將四戶河的水源源不斷的送過來,每一塊田地都能得到充足的灌溉。

  新稻種培育的出來的秧苗也格外粗壯,長的高且粗壯,就連老農都說,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親眼看著翠綠的秧苗種下了地,二月的最後一天,一家人收拾行裝出發去慶陽。

  一共八輛馬車,四輛坐人,還有四輛則裝著箱籠行李。四方鎮跟都城,隔著大半個大楚國,就是快馬加鞭的也要走幾天,他們這馬車走得慢,走走停停的,最快也要到小半個月才能到了。

  傅湉跟楚向天一輛馬車,脫了鞋襪盤腿坐在軟墊上,聽他講慶陽城裡事情。

  天子腳下,皇城中心,出門遇見的不是皇親也是國戚,傅湉雖然封了康樂侯,但是弄不清形勢也容易得罪人,因此趁著路上的時間,楚向天給他細細的講哪些官員世家是可以交好的,哪些是需要防備的。

  傅湉認真的在心裡記好,路上的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到慶陽的時候是個大晴天,慶陽在北方,這個時節還沒出冬,半路上他們就換上了厚厚的棉衣,傅湉被楚向天用皮裘整個裹了起來,只露出一張臉,好奇的探著腦袋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