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做什麼?」回到家裡,小喬將木盆放在地上,把擰乾的衣服晾好。老大說是幫忙,那應該就不是寨子裡的事情。
楚向天就將傅湉的事情提了提,「傅家現在沒有信得過的帳房先生,我就想讓你去幫忙查帳。」
小喬沉思了一會兒,爽快道:「我去倒是沒有問題,不過傅公子那邊不會有想法?畢竟我們的身份……」他們一群土匪看著也不像能讓人信的過的。
「我能來找你幫忙,就說明傅湉是信得過的。」
小喬聽著他的說法有點奇怪,老大什麼時候跟傅家的關係這麼親近了,尤其是他們之前還綁架過傅家少爺,現在兩邊不僅沒有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竟然還有了交情,這發展實在讓人無法揣測。
「行,那我就下山一趟,什麼時候走?」小喬問。
「就現在。」楚向天道:「傅家那邊比較著急。」
「好。」
小喬回屋收拾了衣物,將包裹背在身上,就跟著楚向天去馬廄牽馬,半路上碰見了在寨子裡巡視的常喜,常喜一看見楚向天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老大不在的這段時間他過非常滋潤,不用每天擔心被揍的日子簡直是神仙過的。
現在一看見楚向天朝自己走過來,他就下意識的有點慫。
不過很快他就又看見了落後半步的小喬,還有小喬手臂上的包袱。
「小喬,你這是要去哪啊?」常喜伸長了脖子往他們這邊看,猶豫了一下還是挨挨蹭蹭的靠過來。
楚向天瞥了他的慫樣一眼,去把馬牽出來。
小喬把包袱背到背上,將臉頰邊的碎發撩到耳後,利落的翻身上馬,「跟老大下山辦點事。」
「辦什麼事?」常喜巴巴的看著他們倆,「那得去多久啊?」
小喬牽好韁繩,說不知道,「聽老大的。」
常喜立馬轉頭看向楚向天,高高壯壯的大個子偏偏跟個犯慫的狗熊一樣,哼哧哼哧的道:「老大我也想去。」
楚向天眯起眼睛,常喜被他的目光看的縮成一團,鼓起來的勇氣「噗」的一下子全泄了,很想拔腿就跑。
「上馬。」
思考了片刻楚向天覺得把人帶上也不錯,常喜雖然腦子蠢了點,但有一把力氣功夫也不錯,而且有小喬在,不犯蠢的時候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常喜一喜,沒想到老大這次這麼好說話,立刻牽了馬出來,跟他們一起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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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晚熬的太狠,傅湉難得的睡過了頭,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快午時了,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傅湉伸了個懶腰,愜意的打了個哈欠。
外間等著的代福聽見他的動靜,端著洗漱用具進來,伺候他更衣。
用鹽水漱漱口,傅湉將布巾擰乾了擦臉,手心靠近臉頰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這味道他很熟悉,以前身上經常磕碰一下都要淤青一片,代福就常給他用這個藥膏,說是活血化瘀的,很有效果。
仔細又嗅了嗅,確定自己沒有聞錯,傅湉才有些奇怪起來,「昨晚你給我上的藥膏?」
昨天他就隱約覺得手指有點疼,不過後來算帳算的太專注了,就將這點疼痛忘到了腦後,現在聞到熟悉的藥香才想起來。
「什麼藥膏?」代福神情有些茫然,隨後又緊張起來,「公子你受傷了嗎?」
傅湉愣住,「不是你給我擦的藥?」
代福搖頭,「昨天你在大書房睡著了,是楚公子把你抱回來的。」
傅湉舉著手指仔細的看,手指上的輕微紅腫已經消失,手指跟手腕也沒有勞累過後的酸脹,反而比之前還要爽利一些。
抿了抿唇,傅湉將布巾放回托盤上,心底有些小小的暖流流過,游魚一樣散到四肢百骸。
束好發又換了一身衣服,傅湉決定還得跟楚向天道個謝,臨出門時又想起來楚向天昨天給他的小荷包,折回去將荷包找出來,從裡面拿了一粒透亮的松子糖放進嘴裡。
松子糖甜絲絲的滋味在口腔散開,傅湉眯了眯眼睛,將荷包掛在腰上,準備先去找周傳青上課。
客院裡,周傳青小喬還有楚向天三個人正坐著喝茶,常喜坐不住,在院子裡轉悠來轉悠去,連連感嘆傅家真有錢,一副很想搶點什麼回去的樣子。
傅湉一進門,就跟這隻大狗熊碰上了,常喜似乎完全忘了之前自己綁架過人事情,笑呵呵的跟傅湉打招呼。
冷靜的點頭回應,傅湉繞過他往裡面走,就看見喝茶的另外三人。
「休息好了?」楚向天觀察他的臉色,覺得氣色還不錯就放下了心,又想起他的手,問道:「手還疼嗎?」
果然是他給自己的擦的藥膏,傅湉用舌頭抵了抵還剩下一小點松子糖,眼睛彎成了一道小月牙。
給他倒了一杯茶,楚向天讓他在自己旁邊坐下。
又指了指小喬道:「你不是缺個帳房,正好小喬會算帳,我就讓她過來給你幫幾天忙。」
傅湉還以為常喜跟小喬下山是來找楚向天跟周傳青有事,沒想到竟然是楚向天叫過來給自己幫忙的,緩慢的眨眨眼睛,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見他露出個傻乎乎的表情,楚向天捻了捻手指,忍住了沒上手捏,解釋道:「不是說找不到能信任的帳房先生?況且這麼多帳簿,你一個人要看到猴年馬月去。」
原來是為了自己……傅湉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楚向天,良久才吸吸鼻子,低聲說謝謝。
除了母親跟姐姐,楚向天是第一個為他考慮的這麼周全的人。
在他手疼的時候給他上藥,缺人的時候送人……還有之前的樁樁件件,傅湉心裡感動著,鼻子還有點酸酸的。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流眼淚實在太丟人,只好將鼻腔的酸澀壓下去,垂著眼睛再次跟楚向天道謝。
「跟我還這麼客氣。」伸手在他頭上揉了揉,楚向天笑道。
傅湉點點頭又搖搖頭,很認真的說:「要的,該謝的還是要謝。」
楚向天被他乖巧認真的樣子弄的有點心猿意馬,小少爺性子軟,不生氣瞪人的時候,比最溫順的兔子還要乖,軟和的像一團棉花,總讓人忍不住想去戳一戳揉一揉,然後再看著他瞪圓了眼睛又不會反抗的樣子。
想的出了神,楚向天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傅湉臉上,被他這麼看的有點不自在,傅湉轉過臉強行轉移話題。
「帳簿還有很多,這幾天就辛苦小喬姑娘了,想要什麼酬勞你儘管說。」
小喬是個爽快性子,她對傅湉的印象還不錯,加上現在他明顯是老大跟軍師的朋友,就將他當做了自己人,「都是自家人,沒必要這麼客氣,只是幫幾天忙而已。」
終於逛夠了的常喜也湊過來附和,「小喬說的對,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傅湉被他這詭異的用詞震了一下,但是想到他跟楚向天還有周傳青都算是好朋友了,這麼說也說的過去,就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仍然試圖說服小喬。
神遊回來的楚向天難得給了常喜一個讚賞的眼神,出聲道:「你不是說靠近西山頭有座莊子?就用莊子當謝禮吧。」
傅湉驚訝,「那座莊子不是早就送給……」
楚向天看著他挑眉笑,「我也沒說要了。」
他這麼一說,傅湉才想起來,當時楚向天確實沒有答應要,他心裡對楚向天的感激更多,甚至還覺得有些虧欠。楚向天幫了他這麼多,他卻什麼回報都沒有。
「那座莊子的位置不錯,在四方鎮外又靠近西山頭,田地也充足,寨子裡的人如果搬下來,也完全夠分。」
這話楚向天是對小喬說的,答應要這座莊子,一是可讓小少爺心安的接受幫忙,二是,他確實也有打算讓寨子裡的人過上平穩些的生活。
在他跟周傳青到寨子裡之前,西山寨其實就是一些走投無路之人的容身之處。
寨子在山上,土地貧瘠,種地的收成不好,寨子裡大多是一幫老弱婦孺,健壯男丁卻沒有幾個,為了不餓死,男人們乾脆就做了土匪,在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專門守著那些落單的有錢人搶劫,搶來的銀錢再去鎮子裡換糧食。
楚向天來了之後,為了掩人耳目,同時也為了吸引官府的注意,才帶著他們專門找人數眾多的富戶搶劫,將西山寨土匪的名聲傳了出來。
但他們說到底只是一群走投無路的平民百姓而已,等楚向天走了,新來的縣令上任,西山寨遲早會被清剿。這裡面到底還是有他的一份責任,楚向天謀劃著名給他們鋪一條道,也算是一些補償,至於以後過的怎麼樣,就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