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聞湉狐疑的看著他,神情明顯寫著不信。
楚向天勾唇,朝他邪氣的笑笑,「想知道?」
聞湉老實的點頭,雖然他覺得楚向天一個土匪不會知道官府的事情,但是聽一聽又不會少塊肉。
誰知道楚向天伸手拍拍他的頭,笑眯眯的說道:「以後再告訴你。」
「……」
聞湉氣憤的睜大眼睛,又看見土匪頭子臉上愉悅的笑,使勁磨了磨牙,很想撲上去咬他。
但是根本打不過,目光落在男人壯實的胸膛上,聞湉用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氣鼓鼓的甩袖子走了。
周傳青從廂房轉出來,看的直牙疼,「你好好的總戲弄人家幹嘛?」
「你不覺他瞪人的時候很可愛嗎?」楚向天摸摸下巴,回想起小少爺睜圓了眼睛瞪他樣子,臉頰微微鼓起來,眼尾往上挑,瞳仁又黑又亮,就差一雙筆直豎起來的長耳朵了。
意味不明的嘖了一聲,楚向天滿臉都是不能直視的笑意。
周傳青:「……」
聞湉甩著袖子氣呼呼的往家走,經過一家書鋪時,看見門口擺著的書,怒氣沖沖的步子頓了頓,一轉頭就進了書鋪。
掌柜的笑容滿面的迎上來,問他要找什麼書。
書鋪里的書很多,三面牆都是書架,上面擺了滿滿當當的書,新的舊的都有。
聞湉隨便掃了兩眼,只覺得晃的眼暈,但想到心裡的那點小小的不甘心,手指在衣袖裡握緊,低聲問掌柜的參加院試要買什麼書。
掌柜也是頭一回被人這麼問,他神情有些怪異,這位一看就是沒有苦學過的富家少爺,他試探問道:「四書五經公子都通讀過嗎?」
聞湉不確定的點頭,「夫子教過一些。」
傅家有私塾,但是他從小不愛看書,年幼時候又貪玩,去了幾年後就死活不願意去了,傅有琴不願勉強他,就乾脆請了夫子來家裡教,聞湉沒有聽進去多少,倒是一起跟著聽課的聞書月學進去了,成了遠近聞名的才女。
想到以前被荒廢的日子,聞湉有些後悔沒有好好聽夫子講課,現在重新撿起來,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從花朝節那天見過聞則明之後,他就有參加院試的想法,不為別的,只是想為母親爭一口氣。
他到現在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上一世聞則明考上了秀才之後,聞家大擺了三天流水宴,誰見到都要夸一聲聞家公子後生可畏,白瑞荷甚至親自過來給母親送了請帖,得意洋洋的請他們去吃酒。
他們落難艱難求存,鳩占鵲巢的聞則明卻步步高升,將他們狠狠的踩在了腳底下,甚至碾進了泥里。
那種恥辱的感覺他畢生難忘。
不是沒有恨過世道不公,但是冷靜下來,聞湉也明白,是他自己的無能才導致了後來的悲劇。但凡他自己爭氣一點,都可以帶著母親跟姐姐遠走他鄉,不說榮華富貴,最少可以一家人齊齊整整的在一起。
重生之後事情一茬接著一茬,這些念頭都被壓在了心底,直到那天見到聞則明,壓抑在心底的恥辱跟不甘又冒出了頭。
聞則明能做到的事,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雙手緊握成拳,聞湉深吸了一口氣,把面子拋開不要,虛心的請教掌柜該買什麼書。
掌柜本來以為他就是湊個熱鬧,但見他態度實在誠懇,還是認真的給他挑了幾本書,「這些都是基礎的,公子可以先看看,要是能看透了,就再來這裡,老朽給你挑別的書。」
隨隨便便拿的幾本書,摞起來的高度都能遮住聞湉的臉,他付了錢,艱難的抱著書回家。
沒有驚動其他人,聞湉從偏門抱著書偷偷溜回了院子,雖然下決心要好好讀書考個功名,但是他其實對自己沒什麼把握,要是驚動了家裡人,最後又沒考上,就實在太丟人了。
聞湉心裡啪啪的打著小算盤,不如自己先看著,等到參加院試的時候,就再跟母親姐姐說。
把落灰的書房打掃出來,聞湉在家沒事幹,整天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看書。
沉下心來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格外的快,十天時間轉眼過去,這天聞湉又在書房看書時,代福急急忙忙的跑進來報信,說聞博禮回來了。
聞博禮回來的比預計的時間早了幾天,放下看到一半的書,聞湉起身,「走,去前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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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博禮下了馬車,就感覺府里的氣氛不太對,家裡的下人都在偷偷的打量著他,視線掃了一圈,他在府里的心腹一個也沒看見,今天過來伺候他的,是兩個不認識的生面孔。
眉頭不悅的皺起,聞博禮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夫人跟少爺呢?」
下人恭恭敬敬的回答:「夫人去鋪子裡了,少爺在東院。」
聽到這裡,聞博禮心裡怪異的感覺更重,傅有琴這麼些年來,從來沒有插手過家裡的生意,現在好好的去鋪子做什麼?
背起雙手往內院走,聞博禮壓下心底一絲不安,吩咐道:「把少爺叫到書房來。」
他急匆匆的從弘法寺趕回來,其實也跟聞湉有關係。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到莊子上去住半個月陪陪聞則明母子,白瑞荷跟他是青梅竹馬,兩人早就私下互許終生,只是後來他遇見了傅有琴,傅有琴才貌俱全,身後還有個傅家,而他那時候只是個父母雙亡、連束脩都差點交不起的窮書生,為了前途,他忍痛跟白瑞荷分開,入贅到傅家。
本來以為自此就跟青梅老死不相見,沒想到白瑞荷竟然對他一片痴心,不僅不怪他,甚至還願意不嫁人等著他。聞則明大受觸動,他偷偷找了個地方將白瑞荷安置起來,還出於彌補的心理,讓她先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這一晃就是十幾年過去,他在傅家忍辱負重過了十幾年,取得傅家兩老還有傅有琴的信任,但實際上他早就厭惡了這種做戲的生活,對總是端著的傅有琴更是心生厭惡,要不是為了傅家的家產,他早就將白瑞荷娶進了門。
白瑞荷貼心懂事,事事都能想到他心坎里去,更何況還給他生了個爭氣的兒子。想到聞則明的出息,再對比一下聞湉的嬌氣跋扈,聞博禮臉上閃過一絲厭惡又迅速的隱藏了起來。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白瑞荷跟郡守夫人交好,郡守夫人向郡守舉薦了他,只要他能得到郡守的賞識,謀個一官半職,就沒必要再陪著他們做戲了。
聞湉聽到下人匯報,說聞博禮叫他去書房就知道准沒好事,果然到了書房,就看見聞博禮的面色不愉的看向他。
敷衍的行了個禮,聞湉甚至連父親都沒叫,直接問:「找我有事?」
看見他一副敷衍的樣子,聞博禮神情更加難看,心裡對他的不滿也更多,「你這是什麼態度?」
「教你的詩書禮儀都白教了?!」
他怒氣沖沖的一拍桌子,「難怪我才回鎮上,就聽人說你跟著那幾個紈絝子四處惹是生非!」
聞湉低著頭,眼珠轉了轉,幾乎立刻想明白了原因,多半是是聞則明回去告狀了,聞博禮這是來替好兒子來找自己問罪的?
想通了前因後果,聞湉不僅沒覺得生氣,甚至還覺得荒誕的想笑。
他抬起頭,似笑非笑的反問道:「誰又在背後嚼舌根了?李慶年他們雖然愛玩,但也還是有分寸的,冤枉了好人就不好了。」
聞博禮被他不以為意的神情激怒,連慈父形象也顧不上維持,大怒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賞花宴上做的好事?!」
「賞花宴?」聞湉故作疑惑,「賞花宴怎麼了,我們就喝個酒賞個花也犯了王法了?」
「你!」
聞博禮被他噎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撫著胸口呼哧喘氣,半晌才繼續道:「你跟那幾個紈絝子仗著家裡的勢欺辱平民百姓,以為能捂得住?」
「你母親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
聞湉臉色一沉,「那你現在是為了那個野種來問我的罪麼?」聞博禮說他他可以不當回事,但是敢說母親一個字,他絕不答應。
「野種」兩個字就像一根刺,死死的扎在聞博禮胸口,他想起白瑞荷抱著兒子痛哭的模樣,想起聞則明明明難堪屈辱卻一聲不吭的模樣,一股怒火從胸口燒起,拿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的擲向聞湉。
「你說誰是野種?!」
聞湉敏捷的躲開,不怒反笑,「我說聞則明是野種,你生這麼大氣做什麼?有娘生沒爹養的,可不就是野種麼?」
聞博禮哆嗦著手指著他,氣的說不出話來,閉了閉眼睛,朝外面大吼道:「聞吉,給我請家法!」
他紅著眼睛看向聞湉,怒火讓他沒有理智去思考聞湉忽然的叛逆是為什麼,此時此刻,他只想讓這個不聽話的兒子長點教訓。
聞吉應聲從外面走進來,卻沒有如聞博禮的意思請出家法,而是朝聞湉一福身,然後以一種護衛的姿態靜靜的立在了一邊。
在他身後,傅有琴從門口大步走進來,上前將聞湉擋在身後,分毫不讓的對上聞博禮,「動家法?」
她嗤笑一聲,指了指周圍傲然道:「我倒是要看看誰敢!」
「目無法紀、頂撞長輩……這都是你寵出來的好兒子!」聞博禮怒道:「都說慈母多敗兒!就這樣你還要護著他?」
「我傅有琴的兒子,就算翻出天去,我也能擔著,」傅有琴冷冷道:「倒是你,為了那個野種特意回來興師問罪,卻連個名分都不敢給吧?」
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傅有琴原本以為聞博禮就算變了心,好歹有多年的情分在,不必鬧得太過難看。夫妻本來就講究緣分,合則來不合則散,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為了外面的野種回來向聞湉問罪。
兩個孩子是她的逆鱗,她雖然這些年養尊處優脾氣好了不少,卻也不是能任人欺辱的。
「聞吉,把人帶上來。」傅有琴領著聞湉坐下,身後的侍女沏了茶,卻獨獨繞開了聞博禮。
聞博禮神思恍惚的看著慢條斯理喝茶的妻子,傅有琴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他藏了十幾年年的情人庶子,妻子已經知道了。
已經沒有心思去想他們是怎麼發現的,聞博禮下意識往前一步,「琴娘,你聽我說……」
「你們放開我娘!」一道年輕的男聲打斷了他的話,聞則明被反綁著雙手,被下人押了上來,白瑞荷的處境稍微好一些,但也有兩個粗壯婆子按著她的肩膀,將人一起押進來。
看見被迫跪在地上的母子,聞博禮本來就不算清醒的腦子「嘭」的一下就炸了。
「你、你們……」
他看看穩坐上首的傅有琴,再看看跪在書房地上默默流淚的白瑞荷,臉色漲的通紅,卻又因為理虧聲音都透著心虛氣短,「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趕緊將人放了?!」
抓人的下人垂手立在兩邊,沒有一個人應聲。
跪坐在地上的白瑞荷抬起流淚的臉,淒淒切切的喊了一聲「聞哥」,又默默的垂下頭暗自流淚。
聞博禮覺得胸腔一口氣堵得上不來,他哆嗦了半晌,努力的平復了翻湧的心緒,對傅有琴道:「琴娘,你要是有氣衝著我來,何必做這種跌了身份的事情?」
「況且明兒到底也是聞家的公子,你這麼做傷的是整個聞家的臉面。」
「這麼說你是承認這是你養的外室了?」將茶盞放下,杯蓋在杯壁上撞擊處清脆的響聲,傅有琴指指垂著頭的母子倆。
聞博禮深吸一口氣,沒有否認。
「我跟你成親二十餘年,也就收了瑞荷一個,他們母子甚至連聞家家門都沒進,你何必生這麼大氣?」
傅有琴輕笑一聲,眼神陌生的仿佛從來沒有認識過他,她溫聲道:「聞博禮,你睜大眼睛看看,這是傅家,不是你聞家!」
「父親不願你因為入贅心中有芥蒂,才在臨終前將「傅府」改成「聞府」,佑齡跟書月也隨了你姓,你是不是以為,這整個府里就都是你說的算了?」
她的臉色陡然沉下來,「以為就算你養外室我也能容忍你?」
聞博禮臉色難看,他身上的斯文儒雅蕩然無存,只剩下滿身的暴戾跟憤懣。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他最討厭的就是看見傅有琴這幅高高在上的樣子,新婚時他曾經也為傅有琴心折過,也想過就此好好對待她,但她卻總是用一副恩賜的嘴臉對待自己。
這讓他怎麼受的了?
現在傅有琴又擺出這副神情,讓他尤其無法忍受,就仿佛他這麼多年做的努力都是白費功夫,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他也還是那個窮書生。
「那你想如何?」聞博禮的神情也不耐煩起來,親自過去將人扶起來,他跟白瑞荷母子站在一起,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從侍女手中將早就準備好的和離書拿出來,傅有琴淡淡的看著他,「簽了和離書,從此你我各不相干。」
她嘲諷的看了白瑞荷一眼,「你想娶誰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娶了。」
聞博禮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決絕,瞪著那份和離書半晌說不出話來。
話已經說開,再糾纏下去也沒有益處,傅有琴拍拍聞湉的手,母子倆帶著下人一起離開。
書房裡就剩下聞博禮三人。
聞博禮攥著和離書臉色青青白白,心底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悔意。
白瑞荷覦著他的神色,抬手捂住臉,小聲啜泣著。她選的角度很巧妙,露出的半張側臉蒼白憔悴,襯著瘦弱嬌小的身形,最讓人憐惜。
聞博禮壓下心底的煩躁,將她扶起來,溫聲道:「讓你跟明兒受委屈了。」
白瑞荷用手帕擦乾眼淚,輕輕搖搖頭,聲音卻還帶著哽咽,「是我們不好,給你添麻煩了。」
「不怪你們,遲早也要知道的。」聞博禮冷聲說道,「不過是提前了一點而已。」
在他的計劃里,最少也要等入仕後,他能掌握說話的權柄了,才會將白瑞荷母子接回來,至於傅有琴,如果她能跟白瑞荷和平共處,他也不會做的太絕情。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事情提前敗露,傅有琴遠比他想的要絕情,聞博禮眼神中透出狠辣,既然你無情,就休怪我不義了。
「瑞荷,上次郡守夫人說會幫忙引鑒郡守大人,你收拾一下帶上禮物再拜訪一次,最好能在這兩天讓我見到郡守。」
聞博禮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溫和,語氣卻透著不容置喙。
白瑞荷順從的垂下頭,低聲道:「我知道了。」
三人從書房出來,經過的下人看見他們都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他們。聞博禮冷著一張臉,最後看了這座宅子一眼,跟他們一起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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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書房出來,傅有琴就帶著管家匆匆離開,傅家家大業大,聞博禮不在的短短几天他們不過是清算了個皮毛,還得抓緊時間將所有的產業都核算一遍。傅有琴自認不是個大度的人,聞博禮敢養外室,那和離之後,傅家的產業一分一毫都不會讓聞博禮染指。
聞湉一個人回了東院,這些日子他去的最多的就是書房,腳步一轉又習慣性去了書房。看著桌上堆得老高的書籍,他拍拍額頭,略有些疲憊的趴下來。
跟聞博禮鬧了一場,他也有些疲累。不過最少結果是好的,相比上一世,這場矛盾提前了幾年,聞博禮的還沒有成氣候,而且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裡,現在局面對他們更加有利。
在腦子裡將事情捋一捋,聞湉叫了兩個下人進來,交代他們去幾個鄉老門口守著。
聞博禮不是會乖乖認栽的性格,他跟幾個鄉老交好,聞湉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提前防著一點,這個時候,就是看之前的打點能不能發揮用處的時候了。
安排完正事,聞湉按了按還在砰砰亂跳的心臟,乾脆又拿起一本書慢慢的看起來。
第二天,聞湉安排去鄉老的門口守著的下人就回來了一個,回報說聞博禮一大清早就挨個去拜訪幾個鄉老,談話的內容他們不知道,但是出門的時候聞博禮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聞湉的心一沉,攥著毛筆的手緊了緊,「讓他們回來吧,不用盯著了。」
下人福身退出書房,聞湉心裡亂糟糟的,書自然是看不進去了,他將書本在面前攤開,想做點什麼平復一下慌亂的心,剛拿起筆,手下的筆卻抖了一下,在紙張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色印記。
氣的在紙張上胡亂畫寫發泄了一通,聞湉將筆一扔,猛地站起身,焦躁的在書房裡踱步。
他已經盡力跟那些鄉老周旋,原本以為至少能扭轉一些局勢,但現在看來,有可能之前的送出去的銀子都打了水漂。事情沒有往他預料的軌跡中發展。想到上一世的結局,聞湉攥緊手指緩緩蹲下身,他死死將臉埋在手臂中間,做了幾次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要慌,現在主動權在他們這裡,他們還有機會。
可上一世的結局仿佛散不去的陰雲籠罩在頭頂,無法控制的恐慌幾乎淹沒了他,聞湉張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才忍住了鼻腔的酸澀。
「公子?」代福在門口探頭探腦,猶豫著沒有進來。
「什麼事?」聞湉在臂彎蹭蹭,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什麼異樣。
「王鄉老府上來人了,正在正堂候著。」
聞湉神情一振,在臉上拍了拍讓自己打起精神,急急忙忙就往正堂趕去。到了門口猛地停下來,收拾好臉上急切的表情,才緩步踏進了正堂。
來人是王鄉老的貼身小廝,見到聞湉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禮,才將王鄉老的話轉述給聞湉。
「鄉老說早上聞老爺去過府上,想請他幫個忙,鄉老顧念聞公子的情誼,就讓小的給聞公子傳個信兒,聽說聞老爺跟南明郡的郡守大人有些交情。」
小廝沒有說王鄉老有沒有答應聞博禮的請求,但是能讓小廝來給聞湉遞消息,最起碼說明他對聞湉還有交好的意向。
客氣的道過謝,讓代福將人送出去,聞湉坐在主位上,使勁的揉了兩把臉。
沒想到他花了這麼多功夫,結果聞博禮還是跟南明郡守搭上了關係。
他心事重重的起身,打算去找母親拿個主意,他自己想不出辦法,母親說不定能解決。
南明郡守掌管一郡,力量不是他們能夠抗衡的,如果聞博禮真的能說動郡守出面,那和離的事情他們就得早做打算。
楚向天這兩天忙的團團轉,聞家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擔心聞湉這邊應付不來,忙完了手裡的事情就趕了過來。
結果東院卻沒找到人,他問了下人,就循著往正堂走來,剛走到一半,遠遠就看看聞湉從另一頭走過來。
小少爺垂著頭不知道想什麼,楚向天喊了他一聲也沒有反應,乾脆就站在原地,等著他自己過來。
聞湉低著頭想事情,根本沒注意到前面的楚向天,他埋頭往前走,沒留神一下就撞進了楚向天懷裡。
「兩天不見,聞公子看來甚是想念楚某?」
楚向天伸手抱住他,笑眯眯說道。
聞湉身形比他整整小了一圈,頭頂剛好抵著他的下巴,楚向天一伸手,就可以將他整個人禁錮在懷裡。
聞湉揉揉撞疼的鼻子,從他懷裡退出來,沒好氣的道:「你怎麼不看路?!」
楚向天挑眉,看著氣鼓鼓的小少爺無辜道:「明明是你自己沒看路。」
聞湉一噎,輕哼一聲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楚向天跟在他身後,「有個好消息,聽不聽?」
聞湉不理他,繼續埋著頭往前走,楚向天騙過他一次,他才不會再傻乎乎的被騙第二次。
楚向天見他跟個急紅眼的小兔子一樣往前快步走,看樣子似乎有急事,乾脆也不叫他了,就沉默的跟在他身後,打算等他把急事處理完再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到時候小少爺說不定會高興的蹦起來。
大步去了正院,聞湉卻撲了個空,下人說夫人一大早就去了鋪子裡,聞湉在在家裡等著還是去鋪子找人中糾結了一下,決定還是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一趟。
交代了侍女等夫人回來後給他報個信,聞湉蔫噠噠的往回走。
楚向天跟著他回了東院,見他直接去了書房,驚訝的挑挑眉,也跟著進去。聞湉忽略了身後跟著土匪頭子,自顧自的拿出一本書慢吞吞的看。
書上的東西其實他都能記住了,但是要對內容融會貫通卻沒那麼簡單,所以他看的格外慢,幾乎是一句話一句話的在讀,遇見不明白的地方還會用筆標記出來,然後再對比其他人的批註慢慢理解吃透。
讀書是個很乏味的事情,但是靜下心來沉浸進去,卻能讓人獲得短暫的安寧。
楚向天將書桌上的書拿起來翻看,書籍都有翻閱痕跡,還有的旁邊批註了小字,都是聞湉看書時遇到的問題。
原本以為小少爺上次只是說的醉話,沒想到竟然真的在看書。
楚向天在他對面坐下來,將書挨個翻過一遍才問他,「怎麼不請個夫子來授課?」
聞湉一看就是沒基礎的,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苦讀,難免有些吃力,如果有個夫子指導,會輕鬆很多。
「我自己先看著。」聞湉被他吵得煩不勝煩,只能回答他的問題。
「真的想考功名?」
聞湉抿唇,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有功名在身總比平民百姓要好。」至少那些人就不敢再隨隨便便的欺負他們。
他的眉心微微皺起,回答楚向天的神情很認真,看起來是真的害怕,所以想要靠自己的努力爭取一條出路。
楚向天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但是從上一次他主動打點鄉老來看,他對官府是心存忌憚甚至是不信任的。
暗地裡嘆口氣,楚向天不忍心見他這幅提心弔膽的模樣,主動把消息告訴了他。
「我新得到的消息,南明郡郡守貪污巨大,連同四方鎮跟樂河鎮的縣令鄉老都牽涉其中,慶陽已經派了欽差過來徹查。」
「所以你放心,他們不會再威脅到傅家。」
欽差是他讓皇帝派過來的,他跟周傳青只負責過來搜集證據,後續辦案流程冗雜,他可沒有那個耐心去周旋,要是按照他的作風,那些人早就人頭落地了。
「你說的是真的?」聞湉驚喜交加,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及時雨,來的太恰到好處,以至於他根本不敢相信。
楚向天捏捏他的臉頰,見他眼睛鼻頭都紅彤彤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真的,欽差從西山頭借道過來,常喜正好看見了。」
聞湉腦子裡亂糟糟的,也沒有細想他話里的漏洞,如果楚向天說的是真的,那他就根本不用擔心聞博禮去找什麼郡守了,他甚至還陰暗想,最好欽差能在聞博禮去行賄的時候抓人,連著聞博禮一起抓進去那就更好了。
眉宇間的郁色消散,聞湉眼睛鼻子還是通紅,臉上卻漾開了笑容,他真心實意向楚向天道謝。
楚向天勾唇,「那你要怎麼謝我?」
聞湉一下子被他問住了,鼓著臉頰想了一會兒,他試探的說道:「我讓代福把客院收拾出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還有我名下的莊子鋪子,如果有喜歡的,你也可以隨便挑。」
他捏捏手指,見楚向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有些忐忑的說:「或者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都可以儘量去做。」
真是個小傻子,楚向天心想,自己不過就是傳了個消息,什麼都沒做,傻乎乎的小少爺恨不得把全部家當都掏出來了。
笑著搖搖頭,楚向天眯起眼,「別的都不用了,你在東院給我收拾間客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