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武郡地處西北,土地貧瘠,物產不豐,百姓為了生活除了種地之外還要進山打獵,再加上接壤外族,偶爾會有外族滋事,因此這裡的百姓民風彪悍,不論男女老幼都可上馬打戰。
但圍了郡守府還是頭一回。
且不說圍了郡守府有何用,就說振武郡是有軍隊駐紮的,鎮北將軍手下的鎮北軍亦大部分出身北地,驍勇善戰,若是鎮北將軍出兵平亂,這些普通的百姓就算再勇武,也只是砧板上的魚肉。
這原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皇帝接到郡守送出來的密信,內中卻說鎮北軍勾結外族,故意煽動百姓作亂,密謀叛國。
鎮北軍世代鎮守西北,鎮北將軍賀連也是不可多得的將才,更何況賀家祖輩曾為大楚立下汗馬功勞,如果當真叛國,對大楚將是大敵。
「賀連不可能叛國。」楚向天道:「我跟他打過交道,他為人爽直,生平最恨的就是叛徒。」
賀連比他大了將近十歲,楚向天十幾歲跟著老將軍歷練時,就見過來支援的賀連,賀連那時候年近三十,正是龍精虎猛的時候,上陣殺敵十分勇猛,楚向天曾經幾次跟他並肩作戰,不說能完全了解這個人,但從那時候看,賀連是個值得敬佩的對手。
楚風元也不太相信賀連會通敵叛國,賀家的長輩多有在戰爭中犧牲的,就算他想要叛國,賀家其他人也不可能同意,賀家跟外族隔著世代血仇,只有蠢人才會選擇這條路,而賀連顯然不是。
「朕也不相信賀連會通敵,但是郡守府被圍屬實,鎮北軍未出兵平亂也屬實。」
他是皇帝,顧慮必然會比別人多許多,「這其中或許有隱情,也或許賀連真的做下蠢事,所以朕想讓你去一趟,查明緣由,萬一信中所說是真,你直接帶兵清除禍亂即可。」
除了楚向天,暫時也找不出既能跟賀連搭得上話,又能在最壞的情況下將賀連鎮壓的人。
楚風元嘆息,「辛苦你跑這趟了,只是眼下將才凋零,也實在找不出能當大用之人。」
楚向天點頭應下,「臣弟明白,我先回去準備,即日便整軍出發。」
出宮之後,楚向天先回了一趟侯府,無論如何要先跟傅湉交代一聲。
從楚向天被急召進宮之後,傅湉右眼皮就一直跳沒聽過,靜不下心來的再做其他事情,傅湉乾脆便捧著茶盞等人回來。
楚向天剛進門,就看見轉頭看向他的傅湉,傅湉看見楚向天眉宇間的沉重,心微微一沉,頓時明白了,是他想到的最壞的情況。
放下茶盞,傅湉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皇上要你去西北平亂?」
楚向天「嗯」了一聲,手掌在他腦後輕撫,「這是我的責任。」
傅湉點頭,沒有說什麼告別的話,而是彎起眼睛,做出個笑容來,「嗯,什麼時候出發?要我給你收拾行裝麼?」
「馬上就走了,我回來……跟你說一聲。」楚向天道:「行裝城外大營都有。」
傅湉鬆開抓住他的手,說:「好,那我在家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別擔心。」楚向天在他唇上重重親了一口,然後便大步往外走去,他還要去城外點兵,振武郡局勢一觸即發,晚一刻都有可能擴大事態,他必須儘快趕過去。
傅湉沒有出門送他,就站在屋裡,看著他大步走遠,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眉宇間顯出一絲擔憂來。
這是他跟楚向天在一起後,楚向天第一次出征。
楚向天快馬去了城外大營點兵,他點了兩千兵馬,五百精銳隨他先行,剩下的人則整點行裝。隨後跟上。
五百馬蹄在城外官道踏出滾滾塵煙,楚向天帶著人一路向西馳去。
振武郡在慶陽西邊,途徑五個郡縣,兩座高山,幸好為了保證糧草輸送,慶陽到西北也修建了官道,道路好走許多。
楚向天帶著五百精銳,晝夜兼程的趕到了振武郡。
振武郡城門緊閉,楚向天騎在馬上,遠遠能看見城牆之上的守衛,巡邏守衛穿的是鎮北軍的衣服。
「鎮北軍真要造反?」一起過來的楊大石問道。
楚向天搖搖頭,一夾馬腹上前幾步,到城門下喊道:「煜王楚向天,請鎮北將軍一見。」
城牆上的守衛探身向下看了一會兒,隨後就見他退後幾步,然後不見了人影。
楊大石暴躁的啐了一口,「鎮北軍搞什麼玩意兒?」
守衛去報信,一行人在城外就地安營紮寨,等他們迅速吃完乾糧補給,振武郡的城門發出沉重的嘎吱聲,從上面緩緩的放了下來。
賀連穿著盔甲,騎著一匹棗紅大馬迎出來,他身後跟著一左一右兩個護衛,面色似有警惕。
楚向天策馬上前,雙方心中都在衡量對方的意圖。
對視良久,賀連先下馬行禮,「王爺。」
他下馬,身後的兩個護衛也跟著一同下馬,其中一個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扶他。
楚向天敏銳的察覺,皺眉問道:「賀將軍受傷了?」
賀連揮開護衛,沒忍住罵了一句娘,「狗娘養的陳守岢,派人暗算老子,要不是知道來的是王爺,我是絕不會親自過來的。」
楚向天領他入臨時搭起的軍帳之中,「怎麼回事?」
賀連腰上中了一刀,傷口不小,方才全是強裝出來的,現在確定楚向天沒有聽信讒言,就放鬆了警惕,將沉重的甲冑解開,一邊給崩開的傷口重新包紮,一邊罵罵咧咧的給他講最近發生的事情。
振武郡的郡守是陳守岢,掌管一郡的賦稅徵收,振武郡原本土地就貧瘠,耕種不易,今年又格外的熱,百姓們種的麥子作物費盡心力,也就收回來往年的三分之一。眼看著馬上要徵收糧食,若是交了上去,怕是振武郡的百姓今年都要餓著過年,而且還不知道明年是個什麼年景,他常年駐守振武郡,不忍百姓受苦,便提議向朝廷里遞摺子,請皇上恩典。
陳守岢表面上答應了,也確實向朝廷遞了摺子,可是轉過臉來卻對他們說,今年整個大楚收成都不好,國庫空虛,為了充盈國庫,賦稅不僅沒有減,反而還比往年多了一半。
隨後便派官兵去強行徵收,可是振武郡的百姓也不是吃素的,官府不給活路,他們就要反抗,陳守岢心黑手狠,消息也瞞的死,賀連常在外巡視練兵,等到兩邊鬧起來死了人,他才得到消息。
他帶兵匆匆趕回平息了紛爭,才知道不僅賦稅不僅沒減,反而還增加了,更甚者還見了血。賀連直覺不對,卻一時沒找到問題,思來想去想再去郡守府與陳守岢商議解決之法,卻意外發現他與外族有往來。
陳守岢對外一向是偽裝成沒什麼建樹的老實人,被撞破後痛哭流涕的求饒認錯,可等賀連暫時放過他,準備回去寫摺子稟明情況,卻被這廝偷襲,還在側腰捅了一刀。
要不是賀連常年在沙場練出來的危機感跟敏捷身手,反應稍微慢點的,就要被他當場從後面捅個對穿。
「也是我輕敵了。」賀連捂著傷口吸氣,「這廝下手狠辣,之前的唯唯諾諾都是裝出來的,他估計與外族勾結多年,一直在圖謀振武郡。」
振武郡是邊塞的第一個關口,若桑振武郡失守,外族就可以長驅直入,深入大楚內部。
「你關閉城門又是為了什麼?」
賀連道:「我受傷之後,立刻讓親信將郡守府圍了,但是郡守府的守衛都是陳守岢的親信,不肯投降,加上城內還有外族細作,四處散播我要造反的消息,煽動百姓與我對抗,我苦於沒有證據,外族虎視眈眈我又不敢貿然從邊境調兵,便索性封了城,一邊與他周旋,一邊暗中讓人去慶陽送信,這才跟他暫時僵持住了。」
「送信?」楚向天神色怪異,將一封信拿出來扔給他,「你自己看看。」
賀連接過來一看,竟然是陳守岢密信,其中詳述了種種他的罪名,包括以武力強逼他向百姓徵收苛捐雜稅,不從後帶兵包圍郡守府,甚至還目睹他與外族來往等等,總之將罪名全部推到了他的頭上。
賀連氣的傷口痛,一邊嘶嘶抽氣一邊大罵陳守岢陰險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