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撩20
北初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對前五年傅行洲的經歷,尚且一無所知。
「還能是什麼意思?」
林穎面上帶了點鄙夷,「鄭少也就隨口提了提,畢竟他們那個圈子的,愛玩都是常事兒,沒什麼好說的。」
「像你們這種豪門聯姻,我勸你別一顆心都黏在他身上了。」
林穎見北初的表情有所變化,一點優越感油然而生,幸災樂禍勸道,「那些公子哥兒,可不能奢望什麼浪子回頭。」
「一開始看你乖,可能會對你有點憐惜,但相處久了呀……家花哪有野花香,你說是不是?」
「不僅是我,外面還有那麼多女人覬覦傅二少,萬一……」
「說夠了嗎?」
「嗯?」
林穎一開一合的紅唇停住,面露疑惑。
北初依舊一副溫溫淡淡的模樣,淡漠著眼神望向她,不緊不慢道:「我想你可能是搞錯了,現在不是我要守住傅行洲,而是他單方面追求我。」
眼神從林穎驟然放大的雙眼上離開,她笑了笑,杏眼含波,宛如漾起一道溫柔月色。
「另外,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傅行洲現在還是單身狀態,林小姐如果對自己有信心,大可以嘗試追求他。」
北初笑意未改:「讓我看看,林小姐你又有多大能耐?」
……
林穎掉頭離開的時候,整張臉都扭曲起來,顯得頗為滑稽。
她沒走遠,在與北初拉開了一長段距離後,又找了個地方坐下。
北初沒管她,繼續自己的發呆大業。
說沒有被剛才的話影響肯定是假的,她這會兒神遊天外,連帶著心都有點慌。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那句「玩兒得挺瘋」像是個小石子卡在她心間,不上不下,硌得難受。
—
傅行洲說的「一會兒」,果真是一會兒便結束。
他回到觀眾席時,林穎離他近些,眼尖捕捉到他身影,直接起身迎了上去。
看起來還是不死心。
北初安安靜靜坐在原地,目睹林穎把手上拿著的礦泉水笑吟吟往傅行洲那邊遞。
然後傅行洲目不斜視,從她手邊擦身而過,半點沒停頓。
林穎表情再次扭曲,感受到北初投來的視線,不甘心地往她身上狠狠瞪了一眼後,轉身回去的路上,差點踩斷一雙高跟鞋。
北初突然有點想笑。
還沒等她表情醞釀出來,耳邊便傳來了傅行洲的聲音。
「走嗎?」
他站在北初面前,逆著光俯視她,詢問過後,朝她伸出了手。
北初一晃神,抬手便被他拉了起來。
一路上手都被傅行洲牽著,北初始終跟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直到回到車裡。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北初一動不動。
傅行洲察覺到她的異樣,俯身去幫她把安全帶系好,旋即偏頭問道:「在想什麼?
連安全帶都忘了系。」
北初心一跳,回神的時候,傅行洲已經坐回了駕駛位。
她緊張地舔了舔唇,「……沒、沒想什麼。」
怎麼辦,想問的問題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
傅行洲看她一眼,沒逼她說,將車啟動。
車行至半道,北初仍在躊躇。
語句在心底盤桓斟酌許久,她終於換了個委婉的方式,嘗試問道,「傅行洲,這五年你是怎麼過的?」
她說完,定定停住了視線,觀察傅行洲的反應。
……
傅行洲握住方向盤的手稍微緊了緊,像是回憶起什麼不太好的事情,有些勉強地低笑一聲。
身子慵懶地向後靠了靠,他看向前方的眼神逐漸渺遠。
「……沒什麼好說的,都過去了。」
北初聞言,只覺心思落到了谷底。
——到底是怎樣的過去,才讓他在她面前不願提起。
林穎的話錯綜交織在她腦海里,細細密密縫成一張網罩住她,一時間,如鯁在喉。
沉默良久,北初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無聲苦笑。
「嗯,都過去了。」
要怨便只能怨自己,是她自願缺席那五年的,傅行洲在這期間無論經歷了什麼,都與她無關。
像是一盆冷水迎頭澆下,北初別過臉,假裝看風景,掩蓋住自己失落的表情。
她突然明白過來自己這段時間到底在害怕什麼了。
傅行洲對她太好了,曾經他明明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她,漫長的年歲里,只由她一人苦苦支撐那點卑微的暗戀,現在他卻主動開始接近她,甚至對她好到了近乎不真實的地步。
她在怕這些都是假象,怕自己只是傅行洲無聊時候的消遣,怕夢醒後,傅行洲還是那個隨性涼薄的傅二少,遊刃有餘遊戲人間,眼中從來沒有留下過她的影子。
—
車在路邊再次停下,北初心思不在外面,下車後只知道跟在傅行洲身後走,絲毫沒有注意情景的變化。
直到玻璃門關攏的聲音在身後拉響,北初才意識到自己進了一家店。
環顧四周的布置,發現這是一家寵物店。
正疑惑於傅行洲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便聽傅行洲解釋道:「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想養一隻貓嗎?
剛好這兒今天新到了一批小貓崽,就帶你來看看。」
北初一怔。
她的確一直很想養貓。
只是沒想到傅行洲居然還記得,她明明只跟他提到過一次。
中學的時候她為了與傅行洲說上話,總是天南海北找話題,即使大多數時候都是她的自言自語,也樂此不疲,其中最喜歡說的,就是自己對未來的規劃。
她當時絮絮叨叨了很多,諸如想成為出色的畫家,想窩在自己的小家裡,養一隻貓,有人能陪在她身邊,此類種種,東拉西扯出一長串。
而當時傅行洲聽著她不斷碎碎念,只不過丟給了她一個淡淡的表情。
後來她出國,這些微小的願望便都被埋藏進了暗無天日的忙碌之中。
沒想到傅行洲反而比她記得還要清楚。
「這隻怎麼樣?」
傅行洲的話打斷了北初的回憶。
他單手拎起一隻小布偶,送到她面前。
北初思緒被扯回來,與小布偶對視一會兒,便被它圓溜溜的澄淨眸子弄得心頭一軟。
她點點頭,「就它吧。」
選好後,接下來的流程就變得簡單起來。
一切都處理完畢,北初準備離開時,突然又聽見了一聲悽厲的貓叫。
她回頭,便看見角落的籠子裡,一隻橘貓幼崽兩隻前爪都拼命從籠子的縫隙里探出來,使勁掙扎。
像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它叫聲不停,動靜也一次比一次大了起來。
店員見狀,趕忙跑過去安撫,邊跑邊道:「哎呀……怎麼回事,它以前都不是這樣的,可安靜了……」
北初點點頭,本想轉身離開,卻在無意中的輕瞥間,忽地撞進了小橘貓的眼裡。
那雙碧藍色的眼亮的出奇,裡面裝滿了倔強與渴望,透過籠子的縫隙,觸得北初心下微顫。
它應該是渴望極了自己能帶它回家。
有那麼一瞬間,北初想起了小時候的自己。
——她也曾那麼倔強地渴望過一些東西。
心緒莫名翻湧好一陣子,北初抿抿唇,最終開口道:「……它也一起吧。」
多一份貓糧而已,她又不是負擔不起。
—
帶著貓回到家裡,北初先給它倆取了名字。
布偶叫年糕,小橘貓叫橙糕。
年糕的適應能力很強,到家後便四處轉了轉,不認生。
而橙糕卻是嗖地一下鑽進角落裡,許久不願出來。
北初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讓它從角落裡鑽到她懷裡,她揉了揉在她懷裡怯怯打顫的小身子,忍不住憐惜地輕嘆一聲。
這孩子以前過得應該蠻苦。
抱著橙糕起身,她一轉頭,剛巧看見傅行洲一邊掛斷電話,一邊向她走過來。
「抱歉。」
他行至北初身前,微垂眼帘,聲音壓低,「晚上臨時有個應酬,現在我要先回家一趟。」
北初抱橙糕的手忽然頓了頓,末了裝作不在意地「嗯」了一聲,「你去吧,我沒事。」
「我會早些回來。」
「……好。」
北初眼神微閃。
待到傅行洲離開後,她便將自己窩進了沙發里,偏過頭看向窗外。
從這個角度往窗外看,剛好能看見對面那家人陽台上的聖誕樹。
還沒到晚上,燈也沒打開,那裡的布置便已透露出了一種溫暖熱鬧的氣氛來。
反觀她家——
這大概是近幾年來她過得最糟糕的一次聖誕節,要不是拎了兩隻貓回來,恐怕還會更冷清。
——有些人說好的讓她陪他,現在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委屈勁兒上來了就下不去,北初鼻子酸酸的,有點想哭。
年糕在主動勾搭橙糕,北初視線跟著它倆走,腦子裡仍在漫無邊際胡思亂想。
不知怎麼回事,居然泛起了困意。
想著離天黑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索性任由困意蔓延,很快便蜷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
北初做了個夢。
夢裡她深陷黑暗之中,漫無目的遊蕩許久,在嘗遍了孤獨與慌亂後,眼前出現了一束光。
那束光的中心,傅行洲姿態慵懶站在那兒,唇角勾著輕肆的笑,居高臨下望著她。
北初心頭一喜,想要出聲喚他,卻見他眼神越發涼薄,轉身毫無留戀地與她背道而馳。
她在他身後追趕許久,也終是徒勞,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冷淡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那束光也隨之熄滅,消失得一乾二淨。
……
北初再睜眼,已是深夜,她掙扎著坐起來的時候,眼睫還掛著淚。
屋子裡沒開燈,只有外面投射進來的微光,空虛的寂寥很快將她吞噬。
對面好像在開派對,暖黃色的燈光亮起,之前陽台的聖誕樹上,纏繞的小燈散著七彩的光,室內的喧譁聲穿過空氣,直直進到了她的耳朵里。
抹了抹眼睛,北初沒來由的有了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莫名的喪。
手邊,亮起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個未接來電。
——「傅行洲」。
沙發下面年糕和橙糕鬧作一團,北初蹲下去將它們一個一個撈出來,順便將電話撥了回去。
提示音持續了很久,久到北初甚至以為那邊不會有人接通時,一道嬌甜的女聲沖入了她的耳膜。
「是北初小姐嗎?」
北初呼吸一滯。
這個聲音她有點熟悉,畢竟今天早上才聽到過。
「林穎?」
「啊,是我。」
林穎語氣帶笑,「傅行洲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就由我代勞了。」
「他讓你現在來京鼎接他一下,你那邊方便嗎?
不方便的話——」
北初心一沉,當即起身披好外套,囫圇踩著鞋子往門外走,「我馬上來。」
—
好久沒有開過車,地下停車場放著的那輛車已經積了灰。
但此時此刻北初並不在意這些,匆匆鑽進車裡啟動引擎,便帶著點生疏地往外開去。
抵達京鼎會所後,北初一眼就望見了站在門口的傅行洲。
男人衣服略有些凌亂,領帶胡亂散開,眼神迷離,在夜色的掩映之下,生生多出了一股頹靡的感覺。
光是站在那兒,這般狀態便足以讓北初心驚。
北初用最快速度停好車,匆匆往傅行洲的方向趕去。
傅行洲大概是醉得狠了,搖晃間注意到北初的身影越靠越近,下意識眯了眯眼。
在看清人後,他倏地揚唇,勾起一抹瀲灩又綺麗的笑,向她張開雙臂。
「媳婦兒,抱。」
聲線慵懶,帶著濃濃的撒嬌意味。
北初驟然一個踉蹌,「……」
——她還沒見過傅行洲喝醉之後的樣子,今天見識到了,實在有點受到驚嚇。
傅行洲明顯是醉到了有點兒不省人事的程度,北初瞧著他一身亂七八糟的樣子,太陽穴突突地亂跳。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麼把他弄回去。
見北初停了腳步,傅行洲不滿地皺眉。
隨後直接上前幾步,將她圈進了懷裡。
自知躲不過,北初也不再掙扎,無奈地縮在男人臂彎之間。
卻在下一秒,僵住了身子。
——她聞到了一股甜到發膩的香味,清晰到她每一個毛孔都還留有記憶,觸碰到的那刻,就下意識地想要逃開。
那是林穎身上的香水味,她今早才聞到過,不會出錯。
而傅行洲身上的味道實在濃烈,絕對不單單是沾染到了而已。
北初咬咬牙,努力忽略縈繞在鼻尖的甜膩感,手腕發力,推開了傅行洲。
一個念頭划過心上,她感覺自己牙關發顫,寒意腳底蔓延而上。
指尖扣緊掌心,北初盡全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緩聲問道:「知道錯了沒?」
——都說酒後吐真言,她在試探。
問題有點突兀,卻成功讓傅行洲停下了往北初身邊湊的動作。
他漂亮的桃花眼裡一下子盛上了點慌張,竟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站在原地像是個做錯事被發現的孩子。
羞愧地低頭,傅行洲的聲音有點悶:「……知道錯了。」
北初眼中的光芒倏然黯淡,她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覺得心裡有什麼東西塌掉了一塊。
須臾,北初兀自苦笑一聲,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在家裡孤零零等他回來,他卻在外面與別的女人廝混。
回想起林穎今天早上說的那番話,初時她還感到可笑,現在她只感覺自己才是最可笑的那個。
所有的擔憂一朝變成現實,北初腦袋還轉不過彎來,滿腦子只剩兩個字。
——逃離。
她現在不願面對傅行洲,她只想趕緊逃開。
「傅行洲。」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你去找別人陪你演戲,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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