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迪士尼動畫片

  進門後,知柚沒有換衣服,而是直接衝進了洗手間。記住本站域名

  胡亂地扒下口罩,水龍頭被擰開,冰涼的水流傾瀉而出。知柚把掌心伸過去,快速地往自己的臉上扑打。

  鼻間和額角的汗被洗去,知柚雙手撐在洗手台上貪婪地喘著氣,幾滴水竄入喉管,嗆得知柚咳了幾嗓子。

  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知柚的腦子裡反覆回想剛才草草的幾句對話。

  她低眸看了一眼被丟在垃圾桶里的口罩,思緒沉沉。

  別說她裹得這麼嚴實,就算她直愣愣地站在陸格眼前,也不一定會被認出來。

  這樣想著,知柚緊提的心臟鬆了松。

  可是陸格怎麼會出現在這兒?他剛回國不住在陸宅,搬來這個算不上高檔的公寓來做什麼。好日子過慣了,想親臨凡間體驗生活嗎。

  知柚擦淨了臉,坐在馬桶蓋上,雙眉緊鎖。

  剛才陸格說了,他也住二十一層。

  怎麼就莫名其妙和自己的未婚夫成了鄰居,知柚雙手蓋住臉,輕輕揉搓了幾下。白皙的面龐泛了紅色,知柚的雙臂垂在兩側,腦袋後仰,一臉的生無可戀。

  陸格,一個光聽名字都讓知柚感到害怕的人。

  究其原因,也只能堪堪追溯到那個悶熱潮濕的午後。

  十三歲的知柚跟著萬楨去陸宅做客,這是她們太太圈裡慣用的交際手段,喝喝下午茶,打打麻將。

  原本是想找個地方躲清靜,可知柚沒想到的是,花園小憩轉醒卻是在一個陌生的房間。

  她從床上爬起來,靠窗的地毯上坐著一個少年。

  少年穿著黑色的長袖T恤,休閒長褲,手裡拿著本書,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看,「醒了。」

  那是知柚第一次見到陸格。

  午後細碎的日光透過窗子落在他肩上,黑髮利落齊整,皮膚很白。不知道是不是開著空調的緣故,明明是夏日,知柚卻覺得冷得發抖。

  陸格的雙目深邃,眼底情緒淡淡,看得知柚發毛。

  一切都發生的很自然,知柚哭了,被嚇哭的。

  明明想聲嘶力竭,卻又迫於壓力暗暗啜泣,以至於到最後氣都喘不過來。

  她不敢去看陸格,只知道他站了起來走到自己身邊,下一刻,微涼的指尖探了過來撫在知柚臉上。

  少年的聲線冰冷,「別哭了。」

  聞聲,知柚抬頭看他。

  幾乎是瞬間,知柚就噤了聲,生生把淚憋了回去。眼睫上還掛著幾滴淚,陸格拿了紙巾輕輕為她拭去。

  那動作明明是溫柔的,知柚卻出了一層冷汗。

  只見陸格皺著眉,眸子愈深,那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能把她活吞了。

  房間門關著,陸格沒讓她走,她也不敢提。

  然後知柚看著陸格拉上窗簾打開了投影,這一次,他坐到了離知柚不遠的單人沙發上。

  知柚已經忘記了自己當時的心理活動,只記得她僵著身體,戰戰兢兢地陪陸格看了一個下午的迪士尼動畫片。

  直到天黑,萬楨才找到知柚。

  離開陸宅時她寸步不離地跟著萬楨,生怕一個不小心又被陸格抓了去。

  深埋的記憶被重新挖出,知柚成功讓自己心緒不寧了。

  這天晚上,知柚做了個夢。

  夢到還是在那間色彩單調的屋子裡,陸格攥著她的手臂,把她困在床頭。然後陰沉著臉,逼著知柚陪他看了一晚上的海綿寶寶,還要寫觀後感。

  前一天晚上沒睡好,以至於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知柚還昏昏沉沉的。

  清晨六點三十分,她從床上爬了起來。

  並不是因為她有多麼好的早起習慣,而是因為她需要這麼早起床,出門倒垃圾。

  除了前一天通宵那種特殊情況,知柚通常會在一大早出門把所有生活垃圾扔掉,時間夠早,也就碰不到人。

  洗漱完畢,知柚簡單地套了一個外套。

  比起前一天出門買沐浴露,知柚顯然覺得從容很多。

  這個時間點兒,去倒垃圾的路空空蕩蕩,知柚對此屢試不爽。

  手握在門把上,知柚卻有些虛。她小心翼翼地看了貓眼,樓道里亮著燈,對面的門閉得嚴絲合縫。

  一切都沒有甦醒,只有她自己神經緊繃。

  知柚舒了口氣,推門下樓。

  然而這樣的放鬆持續了沒一會兒,就被突然到來的人生生打破。

  在陸格踏進電梯的那一刻。

  「早。」

  陸格淡淡地道了句,點頭應聲,進門轉身,每個動作都流露著他的優雅矜貴。

  但是知柚卻沒有心情欣賞,此時她緊貼著電梯牆壁,近乎要嵌身進去。知柚低著腦袋,恨不得把臉貼到身後去。

  他為什麼要和她打招呼!他怎麼會這麼早!難道去公司晨練嗎!

  知柚內心瘋狂叫囂,面上更加侷促。兩隻手死死攥緊,努力掩藏自己的不安。

  她現在可沒戴口罩!

  不大的電梯內,知柚縮著身子,呼吸越來越重。

  人往往越緊張,感官就越靈敏。知柚的耳邊充斥著自己的呼吸聲,在她聽來,活像一隻待宰羔羊臨死前的哀鳴。

  就在她以為即將到達臨界的時候,旁邊的人突然按了電梯。

  兀得,電梯在當前降下的樓層停下。

  陸格好像往身側瞥了一眼,但也只是瞬間。他走出去得乾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接著知柚看到陸格走向了安全通道的方向,隨之而來的是門開啟的聲音。

  一連串的動作,知柚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電梯門閉合,繼續向下落,知柚緊繃的心神轟然鬆開,一手扶著牆壁,好半天沒有回過神。

  陸格怎麼,半途下了電梯。

  難不成,還真是晨練。

  不愧是能讓整個商界都為之震動的人,連晨練的方式都這麼別具一格。

  周末的一大早,葉序看著自己老闆從樓梯間踏入停車場,步子穩重,面容一如既往的沉冷。然而眉尾微挑,似乎是有什麼不一樣。

  一切,都顯得非常詭異。

  葉序沒敢問。

  黑色的賓利邊,葉序繞身過去,替陸格打開了車門,「陸總。」

  車子緩緩地從地下車庫駛出,往陸氏集團大樓的方向。

  「東西搬得怎麼樣了。」陸格拿著手中的文件翻看,他的指甲修剪得齊整,乾淨的指尖拂過頁腳,習慣性地把褶皺撫平。

  「您需要的已經讓人全部打包好了,最快今天上午就能送到公寓。」趁著紅綠燈口,葉序看了一眼後視鏡,「公寓上下三層也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全部買了下來,手續今天就會全部處理好。」

  有陸格在的地方,空氣好像總是比別處靜默幾分。

  他不說話,葉序便也只默默聽著。

  「嗯。」陸格道:「告訴送東西過去的人,輕拿輕放,不要發出聲音。」

  「走樓梯,送到儘快離開。」

  聞言,葉序差點被口水嗆到。

  這可是二十一樓啊。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陸格又加了句,「在該給的費用上翻三倍當作獎金。」

  金錢總是能堵住一切抱怨和推拒之詞,讓不能也變成了能。

  於是葉序應聲道:「好的陸總。」

  紙頁翻疊,陸格雙手相覆,將文件置於一邊,「從今天開始,車鑰匙放在我這兒,司機不需要了。」

  陸格不喜歡人多,於是葉序身兼數職,常常分身乏術以至精神分裂。現在能平白少一活兒,他自然高興,「是,陸總。」

  綠燈亮起,葉序連油門都踩得輕快了不少。

  「陸總,今天晚上明董事長和他夫人的金婚宴會安排在八點,您看要不要準備點什麼。」

  目光微頓,陸格這才想起這樁早就被他忘卻的商宴。

  眸間閃過絲不奈,陸格輕蹙著眉,興致不高,「包件賀禮給明董事長送過去,老爺子喜歡收藏古玩,你看著挑件像樣的吧。」

  「好的。」

  遇上休息日,知柚總是習慣埋頭在房間繪製插畫或者看看電影,至於其他諸如逛街之類的娛樂生活,幾乎為零。

  所以在萬楨突然出現在公寓說要帶她參加宴會的時候,知柚是抗拒的。

  「媽,怎麼這麼突然。」知柚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萬楨有些心怯,「我的畫...」

  「不要天天惦記著你的畫了。」萬楨放下水杯,「你那些給別人的書做的插圖能值幾個錢?」

  「這次明董事長的金婚宴會,東臨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

  「你平常不露臉,這都快訂婚了,作為陸夫人以後要陪著應酬的地方多著呢。」

  「這次去也是讓大家都瞧瞧,在圈子裡混混眼熟。」

  知柚的手放在膝蓋上,睡裙的衣料被她捏出了褶子,一直無話。

  萬楨說得她都懂,可是...

  知道自己女兒的悶性子,萬楨挪挪身子坐到她身側,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你小時候媽媽沒時間照顧你,現在你長大了媽媽自然是希望你過得更好。」

  「成了名正言順的陸夫人,你想幹什麼不能幹。」

  給知柚把落在她肩上的頭髮綰到耳後,萬楨笑著遞給她一個紙袋,「我們柚柚這麼漂亮,有什麼不敢見人的,去,把衣服換了。」

  從接受聯姻的那一刻起,知柚就想到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把自己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供人審視,只為一個陸太太的名頭。

  但就是這聲陸太太,能救整個盛嘉的命。

  看著手裡的東西,知柚突然有了種壯烈赴死的既視感,英勇就義的壯舉也不知道能感動誰。

  如果舉頭三尺真的有神明,那麼一定能看清知柚現在的垂死掙扎。

  她肩膀微沉,霜打的茄子都比她精神得多。

  終是選擇妥協,知柚視死如歸地應了聲,「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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