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掌柜的面色有些難看,但是奈何對方是當今的昭陽郡主,未來的沅王府,她惹不起,所以只能看著宋嫣然慢慢打開瓷瓶。

  淡粉色的膏體暴露在兩人面前,宋嫣然輕輕的揮了揮手,只聞到淡淡的茉莉花香,宋嫣然伸出手沾了一點膏體,在指尖輕輕揉捏,膏體被體溫溶解,溢出些許濃郁的花香。

  權勝藍看著宋嫣然面上的笑容漸漸擴大,眼底滿滿都是鄙夷,權勝藍心中便明白了:「不知道,這香膏是用什麼研製的?」

  掌柜的眼露精光,連忙笑道:「那是用的最好的茉莉花,加上一些旁的花草,初聞香氣淡雅,再聞濃香,最後便是清雅的余香。」

  宋嫣然冷笑一聲,然後將瓷瓶丟了回去:「什麼玩意兒,竟然還敢說是茯苓公子的方子?我看,掌柜的您這個牛,吹錯了人吧!」

  掌柜的聽宋嫣然這般說話,心中自然不喜,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宋嫣然的手:「哎,你這人,你說的什麼話,你憑什麼就說我這方子是假的啊!怎麼的,你還見過茯苓公子的藥方子不成!」

  宋嫣然的手臂被捏的生疼,有些惱,便說道:「我還真就見過,我不僅見過,我身上還有茯苓公子親手制的香膏,怎麼的,你想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的好東西嗎?」

  「成啊!你若是有,你儘管拿出來,若你拿出來的東西,比我這香膏還要好,那我鋪子裡的東西隨你挑,隨你拿,正巧昭陽郡主在這裡,好給我們做分辯。」掌柜的也是橫著脖子不肯鬆口。

  宋嫣然回頭看了一眼權勝藍,見權勝藍點頭,便從懷裡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瓶子,打開蓋子然後遞到掌柜的面前:「這個,是茯苓公子親手制的香露,洗澡的時候,滴一滴到水裡,便能使人通體留香,若是奢侈一些用來擦臉,還能讓肌膚光滑細膩!」

  掌柜的接過瓶子,用手輕輕的扇了扇風,只聞到淡淡的花香,便有些鄙夷:「瞎說,就這麼點東西,光這麼聞味道都是極其淡的,若是加到水裡,哪裡還有什麼味道!」

  「你可是真的懂香?」宋嫣然挑眉,一把拿回了香露,「真正的香可不會是你樓下那種能把人嗆死的香!越是好的香,越是淡,但是留香久,也不會讓人有任何的不適,就你看到的這麼一點點香露,可是用了整整兩輛車花草在提煉出來的!」

  掌柜的看著宋嫣然,有些疑惑,她賣香許多年了,自然是懂香的人,如今的市面上,有的大多都是香膏香粉,因為容易保存,但是香露就不一樣了,香露不易保存,且製作方法困難,便是這京城之中,用的起香露的人,也是極少的。

  「就算你的香好,你又憑什麼證明,你的就是茯苓公子親制的,而我店裡的,就是假貨?」掌柜的不服,看著宋嫣然說道。

  「你可是了解過茯苓公子?」宋嫣然挑眉,眼中滿是嘲諷,「你方才給我的香膏,裡面夾雜了紫萱花,要知道,茯苓公子,可是對紫萱花過敏的!此事,雖然並不是廣大皆知的,但是真的去打聽,也是能打聽的到的!」

  掌柜的本還想爭辯,但是看到宋嫣然身後的權勝藍,想著人家畢竟是昭陽郡主,而且往後還會成為沅王府,況且,他的那瓶香膏,也確實不是什麼茯苓公子的方子,萬一真的將事情鬧大了,對她的鋪子而言,可就是件極差的事情了。

  「是我目光短淺不識貨了,我入香行這麼多年,可還是第一次聞到這麼好的香,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掌柜,但也是說話算話的人,這裡的香,隨您挑選,我店分文不取!」掌柜的分清利弊以後,立刻就換上了一臉的笑容,光這變臉速度,就讓人瞠目結舌。

  權勝藍站在一邊,看著掌柜的忽然變臉,並不覺得驚訝,她也只是淡淡的笑笑,因為她知道,按照宋嫣然的那個精益求精的性子,既然這滿屋子都是些入不得眼的東西,她自然不會要,果不其然,下一刻,就看到宋嫣然無趣的搖了搖頭:「罷了罷了,這滿屋子的東西,沒有一個好的,我們還是去別處逛逛的好!」

  掌柜的聽到這番話,面色有些難看,但也不曾說什麼,硬是端著笑將二人送了出去。

  沐青檀就等在門口,見二人兩手空空的走出來,而她們身後的掌柜的,則是一臉的咬牙切齒,便上前問道:「可是沒有心儀的東西?」

  宋嫣然嫌棄的皺了皺鼻子,然後從鼻子裡哼出一聲:「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香,竟然還弄虛作假說什麼茯苓公子制的香,真真的是將人當做傻子來忽悠了!這樣的店,還做的這麼大,也不曉得怎麼做起來的,還茯苓公子,姐就在這裡站著呢,也認不出來!!」

  「你也莫氣,這世間,出了名的人,這名聲啊,難免會被人利用,可偏偏這山高皇帝遠的,誰管得了那麼多呢!」權勝藍拍了拍宋嫣然的肩膀,然後回頭看向沐青檀,「這家鋪子確實有些奇怪,雖然所處的地段好,可是鋪子裡也沒什麼好東西,是怎麼在這條街上立足下來的?」

  「自然是背後有大人物了!」沐青檀輕笑一聲,「況且啊,這家店,可不是賣香這麼簡單。」

  權勝藍默了默,心下明了,便沒有再說什麼。

  宋嫣然聽不大懂,但是她也不會多問什麼,她對這些旁的事情,向來不是特別在意。

  街逛到一半,天公卻不作美,又下起了雨,為了避雨,三人入了一間茶樓,點了一壺茶,一些點心,一邊喝茶,一邊排解寂寞。

  「這大婚的東西,可是都準備好了?」沐青檀輕聲問道。

  「哪有那麼快!」權勝藍看著面前的茶湯,唇角微揚,「將軍府這些日子,都鬧成一團了,那邊要買紅菱,那邊要剪喜字,忙的快要翻天了,反倒我這個正主,每天都閒的可以。」

  沐青檀看著權勝藍很久,然後輕輕的端起茶杯,吹開茶葉,輕輕的喝了一口:「你也就這些日子可以清閒了,等往後,你嫁了人,便沒有什麼清閒日子了,早知道,沅王府這麼多年都沒有一個女主人,內里早就一團糟了,你過去,光是整理往年帳目,便有你忙的了!」

  權勝藍只是笑笑不語,靜靜的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偶爾會有女子撐著油紙傘,頗有詩意的在雨中漫步,只是被水濺濕的裙擺,讓人看起來略有幾分狼狽。

  沐青檀見權勝藍不語,便也不在說話,只是靜靜的坐著,偶然間,權勝藍看到茶樓下有個男子冒雨而行,手中抱著一個匣子,頗顯珍貴模樣。

  權勝藍細細的看了一下,然後輕聲說道:「那,不是洛寧那?」

  沐青檀愣了一下,然後說著權勝藍的目光看過去:「不錯,確實是他!」

  「是他有什麼奇怪的?」一直坐在一旁的宋嫣然忽然開口道,「他先前中了蠱,下蠱之人已死,蠱已解,修養幾日便能生龍活虎的!」

  權勝藍沒應聲,只是看著洛寧慢慢跑遠:「他與顧謹之感情向來極好,這次這麼一鬧,也不曉得,他心裡會有多自責。」

  宋嫣然沒有再說話,洛寧身上的蠱蟲,是她除的,當時洛寧醒過來的時候,他起先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然後修養了好幾日,才將事情全部都想起來。

  宋嫣然至今還記得,她正在顧謹之的屋子裡給她寫方子,洛寧忽然瘋了一樣的衝進來,披頭散髮的往顧謹之床頭一站,猛的撲到顧謹之身上,就開始嚎。

  洛寧平日裡哪裡會是這樣的人,不過是因為中了蠱蟲,尚未恢復,腦子還有些不清楚,只不過,當時那個場景,真真是把好些人嚇壞了。

  皇家對外稱,沅王傷重,昏迷不醒,具體怎麼樣,外頭的人都是不清楚的,但是因為洛寧忽然來的這麼一下乾嚎,整個王府的人都開始慌了,以為顧謹之已經斷了氣了,當下,真的是滿府議論紛紛。

  最後,還是宋嫣然聽洛寧乾嚎,聽的頭疼,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人踢出了顧謹之的房門,一顆安定丸塞到洛寧嘴裡,讓他安安穩穩的睡了個三天三夜,這才安定下來,但是沅王府外的傳言卻是止不住了。

  「沅王現在昏迷不醒,你們大婚在即,沅王府總要有人準備準備的!」沐青檀看著權勝藍,輕聲笑道,「早先時候,顧謹之那傢伙身體康健,你怎麼都不願與他在一起,如今,卻自請婚書入沅王府!我且問你,若是顧謹之過兩日醒了,你是不是又要悔婚了?」

  「悔婚?」權勝藍輕輕的笑了笑,「皇后娘娘的懿旨已經下了,怎麼悔婚?若是他真的醒了,那我嫁便是了,到時候自請下堂,總不會影響他再娶的!」

  沐青檀看著權勝藍,忍不住笑了起來:「你想的到美,若是他醒了,他能放你走?你如今啊,就是一隻小羔羊,送入狼口!不過啊,我同顧謹之認識這麼久,也確實是第一次看他如此模樣,勝藍,他是真的傾心於你的!」

  權勝藍低頭不語:「他是皇家人,總是要傳宗接代的啊!屆時,我若是多年無所出,自然,也是要自請下堂的啊!」

  宋嫣然一直再一旁聽著,終究是忍受不住了:「你如今才多大,不過剛剛及笄,你怎麼知道,你往後就不能生孩子,你怎麼知道,多年後,我就沒有法子既保住你的性命,又讓你生下一個正常的孩子!」

  權勝藍沉默。

  「你總是想要什麼事情都自己去承擔,自己去解決!可是你以為,你一個簡簡單單的小女人,是萬能的吧,什麼事情都能解決嗎?」宋嫣然猛地丟掉手裡的糕點,「你如今,應該考慮的,是怎麼讓自己成為最美的新娘子,而不是旁的!」

  「治病救人的事,我來管,朝堂混亂的事,有你老爹,錢財的事,有你娘親,你要做的事,就是想普通人家的女子,待字閨中,安安心心的繡你的嫁妝!」宋嫣然一邊說,一邊竟然紅了眼,「你就安安心心的,不好嗎?」

  權勝藍看著忽然爆發的宋嫣然,沉默了許久,然後伸出手抱住她:「怎麼了,怎麼忽然就不開心了呢?」

  宋嫣然伸手緊緊的拽住了權勝藍的衣服:「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怪我,明明是我沒有本事,才讓你這麼辛苦,你就是怪我一下也是好的呀,你為什麼從來不怪我!為什麼!」

  「我怪你啊,我怎麼不怪你,若是你這個神醫再有用些,給顧謹之解毒,怎麼會解這麼久,好的神醫,不應該是一劑藥就能解毒的嘛,要是你早早的解了他的毒,那裡還會有那麼多的事!說來說去,還不都是怪你,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權勝藍的手握成拳頭,一下一下的打在了宋嫣然的身上。

  原本只是順著宋嫣然說話,最後,權勝藍說著說著,卻是紅了眼,原本不曾用力的拳頭,這會兒,卻是實打實的打在了宋嫣然的身上:「如果你再厲害一點,我又怎麼會把蠱蟲引到身上,如果……」

  打著打著,權勝藍便落了淚,而宋嫣然則紅著眼輕輕的笑了起來,她是醫者,她知道權勝藍心中有怨,雖然不是怨她,但是積怨於心易傷身,宋嫣然寧願權勝藍怨她,也不願她將所有事情都藏在心裡,那會把他逼瘋的!

  沐青檀看著從來不曾露出一分怯懦的權勝藍,如今,卻哭的像一個孩子一般,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這才像個孩子啊!明明就還只是個孩子,可以無憂無慮的模樣,可偏偏,要裝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何苦呢!」

  權勝藍忍不住輕輕的笑了起來,伸手推了一下沐青檀:「你才老氣橫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