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瑤光下意識接話,「宮裡的牡丹都是送到姚貴妃宮裡,往常這個時候已經開始……」
說到這裡,她像是想到什麼,瞳仁一顫,險些沒能維持住面上表情。(-_-) ❻➈𝐒h𝓤𝓧.𝔠Ⓞ𝓜 (-_-)
燕從靈倒還是那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我記得,姚貴妃的閨中小名好像喚作梅兒,她是進宮之後開始喜歡牡丹的吧?」
她的調查從未停止過。
賀瑤光沒有說話,只是眸色逐漸暗了下來。
身子探出石橋朝底下吹了聲口哨,看著底下被法術暖開骨肉紛紛開始遊動的錦鯉,燕從靈笑了笑,「賀師姐,你還是這樣,反應總是慢我半拍……」
先前那些,賀瑤光還能控制住。
這一句真切破了防。
「去死吧你!」
她伸手用力一推,少女身子頓時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帶著錯愕直挺挺從橋上落入水中。
嘩啦。
池中錦鯉被驚的四散。
眾人都被這一變故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以周凝語為先的幾名貴女連忙帶著自己丫鬟,上前撈人。
那池子其實不深,淹不死人。
但春寒陡峭,女兒家身子骨弱,不少姑娘還是感同身受地捏了一把汗。以至於忘記了燕從靈師從雲山,身體強悍程度絕非常人可比。
「燕姑娘!」
周凝語扶著人,見她渾身濕透寒氣逼人,忙取了自己來時帶的斗篷給她披上。
往日聽說過兩人不合,沒想到今日眾目睽睽之下還在皇宮都能動手……
「我沒事。」
對上她滿是擔憂的眼眸,燕從靈擺了擺手,退後一步默默拉開距離,「周小姐,我還有話想和王妃說。」
今日的事,她不想牽扯上周凝語。
妖邪之事兇惡,離的越遠越好。
似是覺察出她的疏離,周凝語鬆開手,沒有繼續跟著。只看著少女濕漉漉的背影,一腳一個水痕地走到賀瑤光跟前。
「怎麼?」
女子仰著下巴,毫無懼色,只掃了她一眼嗤笑,「我如今可是貴妃娘娘親選的王妃,師妹難道還想還手不成?」
扯了扯肩上斗篷,燕從靈在她面前站定,暗暗錯了下後槽牙。
賀瑤光是個難纏對手。
雖說自己不怕她,但這一巴掌打輕了沒有效果,達不成目的。打的重了,對方估計接下來半輩子都在細究要怎麼還給她……
「師妹,她奉勸你識趣點。」
脖子抬的更高,賀瑤光眼中卻流露出催促。
明擺著對她關鍵時刻磨磨唧唧很不滿意。
燕從靈暗嘆一口氣,半揚起手,蓄了力的一巴掌還沒來得及落下,不遠處忽然跑來一名面色蒼白的小丫鬟。
「不好了二小姐!出事了!」
人群之中,先前定步在原地的周凝語立馬上前,抓住那丫鬟的手慌急問道,「你不是跟著三小姐去換不小心打濕的衣裳了嗎?怎麼自己一個人跑過來了,三妹妹人呢?」
那丫鬟年紀不大,第一次見好脾氣的周凝語這般嚴詞厲色,嚇得直哆嗦。
「三、三小姐她……」
「六王妃。」
話被打斷,燕從靈轉頭看去,認出是隨侍姚貴妃的大宮女。姚貴妃身邊的人都隨主子一個性格,橫的像螃蟹,但對賀瑤光的態度卻畢恭畢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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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那邊出了點事,貴妃娘娘請您過去作陪。」
「好。」
賀瑤光應下,對於這種作陪情況似乎見怪不怪了。
她要離開,這群原本就是以她為首的貴女自然也跟著。
一群人花團錦簇地擁到角落裡一處偏殿前,皇帝和后妃們的轎輦都已經停在那裡了。
烏泱泱的人,光線有些暗。
燕從靈跟著賀瑤光走到最前,視線一低,猛然對上一雙暗色沉沉的眸。
她愣了下。
跪在地上,衣不蔽體的寧君瞻似乎也頓住了。
這樣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雪白裡衣,披散著長發。此刻,垂在身側的雙手攥得極緊,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凸出。
比起一國儲君,倒更像個囚犯。
空氣中殘餘著淡淡的焚香甜息。來不及掩好的襟口透出胭脂痕跡,外加上他身側跪著的同樣衣衫不整,正抱著自己瑟瑟發抖的年輕女子,哪還有什麼不明白?
「三妹妹……」
周凝語低喃一聲,險些癱軟下身子。
落水和下藥,這是彼此最心知肚明也最不入流的手段。
但也粗暴有效。
周尚書兒女眾多,但嫡妻生的女兒就只有周凝語這麼一個。而今日和太子一同被當眾抓住的,是庶出的三女兒周凝珠。
正中央的姚貴妃一見到賀瑤光,雙眼亮起。
「瑤兒,快到母妃這邊來。」
燕從靈跟著一起過去了。
姚貴妃像是沒有心思注意她,只一把拉住兒媳的手,仿佛抓到了什麼護身符,攥著不放開。倒是皇帝另一邊身側的吳皇后看見她,目光溫和。
「聖上。」
指著地上兩人,姚貴妃柳眉揚起,「這郎情妾意難以割捨的,不如乾脆就成全了這一對兒吧。」
「瞻兒。」老皇帝眯了眯眼,面上浮現不耐之色,「你覺得呢?」
春寒滲骨,無孔不入。凌遲一般,沿著雙膝一點點蔓上喉嚨。寧君瞻低頭跪在那裡,肩骨過分清瘦以至於顯得幾分嶙峋,讓人想到被斬斷羽翼的鷹。
「兒臣……都聽父皇的。」
事到如今,他沒有選擇。
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吳皇后輕嘆一口氣,像是想開什麼一樣妥協了,「周尚書家的這個也是好姑娘,如今出了這事……總是女兒家吃虧,名聲受損。既然這樣,不如乾脆就讓瞻兒娶作太子妃吧。」
眾人不敢出聲,只眸光閃爍。
按理來說,太子迎娶太子妃是大事,至少身後娘家得能當助力。周凝珠庶女出身,即便今日鬧的掛不住臉面,也應該封一個側妃就算完事。
可偏生她命好,遇到起了憐憫之心的吳皇后,直接夠到太子妃這個位子。
從始至終,寧君瞻都沒有直起過腰身,像是在竭力隱藏自己的狼狽模樣,再度將額頭緊緊貼上冰涼地面,他聲音已經平靜。
「兒臣……全聽父皇母后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