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言為定
酉時末。
天色向晚,日頭已隱在棲鳳嶺山後,天上飄著半明半暗的雲彩。
逃戶村村內炊煙四起,肉香瀰漫。
當下因豬肉有一股去除不掉的腥臊味,也只有貧苦人家把它當做好食。
而牛羊肉卻是名副其實的『貴人食』,不是普通百姓能吃起的。
甚至有些孩童,自打出生以來都不知羊肉何味。
又因時下天熱,肉食無法貯存,羊腿分掉之後,家家開始烹煮。
陳家窩棚前的小灶上,一塊肥厚羊肉正在陶鍋內翻滾,湯色也已變白,香味四溢。
虎頭抱著陳火鍋,倚著陳燒烤,悻著臉蛋坐在一旁。
本來因為今晚有肉吃,小丫頭好是興奮了一陣。
但她得知鍋內煮著的羊肉,竟和朝夕相伴的火鍋母子是同一種生物後,小丫頭抑鬱了.
貓兒用筷子在羊肉上扎了一下,覺得差不多熟了,這才轉頭朝虎頭吩咐了一句:「虎頭,去姚大嬸家借一把芫荽。」
虎頭不情不願地爬了起來,小聲嘟囔道:「阿姐真狠心,羊羊那麼可愛.」
或許是怕自己離開後,燒烤和火鍋也遭了『狠心阿姐』的毒手,虎頭還特意把兩隻羊牽上。
半炷香後,羊肉出鍋。
陳初一家三口排排坐在門前樹墩上,各自捧了只木碗,埋頭苦幹。
這鍋羊肉,貓兒只放了兩截野蔥姜、一截松枝,外加一點咸鹽,陳初竟覺得比以往吃過的任何羊肉都鮮美。
坐在中間的虎頭一邊燙的『嘶嘶哦哦』,一邊不住嘟囔:「羊羊真可憐.也真香呀!」
看來,小丫頭最終沒能逃出二十一世紀世界公認偉大哲學家,王境澤先生提出的『真香定律』。
不多時,羊肉被三人分食殆盡。
坐在原地消食之時,楊有田領著幾位村民走了過來,手裡各拿了測繩、規、尺等工具。
陳初迎上前,和眾人一陣商議。
隨後,村裡的彭二哥在窩棚旁以測繩標定了位置、尺寸,又沿繩撒下白灰線。
做完這些,楊大叔又道:「明日正好是適宜動土吉日,一早我們便開工。」
眾人走後,貓兒好奇道:「官人,楊大叔要做甚?又是動土、又是開工.」
「楊大叔要給咱們蓋新房,明日便要動工了。」陳初隨口道。
「呀!」
貓兒聞言驚喜的瞪大了眼睛。
自小顛沛,『蓋新房』對於她來說,便是天大一般的事。
驚喜過後,貓兒卻有些慌了:「這般大事,官人怎不早些告訴我,我什麼都沒準備呢!」
貓兒著急的團團轉,陳初好笑道:「你有什麼好準備的?」
「官人淨說胡話!叔伯兄長們幫咱家起新房,需我給大家烹煮吃食呢!現下不行,我需下山採買些菜肉!」
貓兒越說越急,竟當場取了帕子把頭髮一包,挎了竹籃就要外出。
卻被陳初攔了下來:「至於麼?天都黑了.」
「怎不至於呀!若明日動工,家裡沒有好吃食,旁人要說貓兒不懂事了。」
貓兒躲過擋在面前的陳初,轉身就走。
相處的時日久了,她倔強的性子逐漸顯露出來。
其實,這也和以前的經歷有關。
當初她們一家在雙河村處處受人欺負,現在到了逃戶村,叔伯嬸嬸們都對她很好,貓兒很珍惜。
所以才擔心某些地方做的不好,引起鄉鄰厭惡.
「你先別慌,家裡現在都有啥?」
「家裡只有白面了。」
「現下太晚了,明日我去買些酒肉。今日不去了,聽話!」陳初扯著貓兒的胳膊,不讓她亂跑。
「可明日你一來一回,定趕不上午食了。」
或許是『聽話』二字起了作用,貓兒不再堅持,卻嘟著小臉、皺著小鼻,一副委屈吧啦無奈屈從模樣。
這個心病不除,她今夜怕是要睡不好了。
見她如此,陳初想了想,忽道:「我們東勝神洲倒是有種既能當飯又能當菜的吃食,主料只需麵粉就行。」
「甚吃食?」貓兒趕忙抬起了頭。
「擀麵皮,伱聽說過麼?」
亥時末。
約莫夜裡十一點。
逃戶村早已進入了寂靜恬夢。
陳家窩棚外的灶火卻依然燃燒著。
守在灶火前的貓兒,雙臂抱膝,腦袋一點點垂了下去。
腳旁地上,畫了一排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簡單線條。
這是陳初教給她做『擀麵皮』的流程,貓兒擔心記不住,這才畫在了地上。
比如『洗麵筋』這一步,她畫了一雙手在面盆中揉搓的抽象圖案。
蒸麵筋,也就是現在正在進行的這一步,她畫了鍋灶、柴火。
後面還有發酵麵漿、煮麵漿、揉麵團、擀麵皮等等。
作為一個短視頻美食愛好者、資深鍵盤俠,陳初也只在網上刷到過擀麵皮的做法,實操的經驗為零。
到底能不能成功,就要看貓兒的悟性了。
窩棚內,因悶熱一直睡不著的陳初,乾脆披衣起床,拎著一張蓆子走了出來。
開門便看到貓兒小腦袋一栽一栽,昏昏欲睡的模樣。
陳初躡手躡腳靠近,忽然喊了一聲:「呔!這位小娘子,隨本大王回山做壓寨夫人罷!」
「.」
正半夢半醒的貓兒被嚇的一個激靈,回頭間手裡已揮起了燒火棍。
然而下一刻,當她看清身後的人是陳初後,桃花眼中的驚恐便迅速消散,細聲細氣嗔怪道:「官人.淨會捉弄人!」
陳初哈哈一樂,隨手把蓆子鋪在地上。
「官人作甚?要睡在外面麼?」貓兒蜷著身子在樹樁上坐久了,說話時抻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夏日衣衫單薄,這套伸展動作讓貓兒本不富裕的資本也勾勒出一對微妙弧線。微敞的領口內,繞頸系在脖後的紅色肚兜系帶驚鴻一瞥。
陳初不由多看了幾眼.
貓兒察覺他的眼神不對,隨即意識到剛才的動作有走光危險,趕忙紅著臉整理了一下衣領。
陳初這才笑呵呵回答道:「不是要睡在外邊,是擔心你一個人害怕,專門來陪你。」
這話貓兒愛聽,喜悅替代了羞赧,貓兒抿嘴,甜甜一笑,道:「貓兒不害怕,官人白天操勞一天,回屋睡吧。」
「哦?不想我陪你?」
「想呀」
「那你還趕我回屋。」
「這樣說,會顯得貓兒懂事、會心疼人。」貓兒調皮的吐了吐粉舌。
「.」
陳初失笑,對貓兒招了招手,示意她坐過來,然後才道:「心眼還真多。」
貓兒此時特別乖,竟真的走過來和陳初並排坐在了蓆子上。
於是陳初得寸進尺,身子一歪便趟了下去,剛好把頭枕在了貓兒大腿上。
貓兒短暫的繃緊了一下,隨即又稍微放鬆了一些,而後用食指輕輕戳了戳陳初的腦袋,示意他坐好。
陳初卻無賴一般,偏不肯挪開。
見他如此,貓兒又象徵性的戳了幾下,也就聽之任之了。
「官人,貓兒還對你使過別的心眼呢。」貓兒欠了欠屁股,好讓陳初枕的更舒服一些。
「哦?說來聽聽。」
「正月二十三那晚」貓兒稍稍遲疑了一下,又像是下了決心,這才接著道:「那晚,我家房子不是失火了,是我自己點燃的.」
「哦?為何?」陳初奇怪道。
「燒了房子,我便沒了退路。那樣你就會心軟帶上我們姐妹了.」
「若那晚我硬著心腸不肯帶你們呢?」
「貓兒知道官人不是一個硬心腸的人。不然那晚你見到劉大劫財行兇時,便直接跑掉了,也不會因一時遲疑被貓兒拉進那場凶危」
說起這樁往事,貓兒不由想起了亡故的娘親,笑容黯淡許多。
「還有,那晚官人剛開始不願帶我們姐妹,我也看出來了。所以我站在你面前使勁哭,最後哭的你心軟了.」
貓兒竹筒倒豆子一般,把當時所有心思都交待了出去。
「.」
陳初終於忍俊不禁,自下而上望著貓兒被灶火映紅的臉龐,奇怪道:「你怎麼都主動坦白了?」
這些小心思,貓兒不說,陳初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
貓兒卻耷了眼皮,不和陳初對視,輕聲道:「貓兒把這些說與官人聽,是不想誆騙官人。」
「貓兒時常誆人麼?」陳初笑道。
貓兒張了張小嘴,卻沒發出聲。
娘親的事是她最大的心結,這件事不管怎麼說都算欺瞞了陳初,於是隔了半晌貓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官人,若貓兒哪天做錯了事,你會不會不要貓兒?」
咦,這個套路怎麼有點熟悉啊。
難不成這丫頭鋪墊半天,就是為了這一句?
「自然不會。」陳初先給貓兒吃了顆定心丸,接著便轉守為攻道:「那若是官人做錯了事呢?」
「貓兒也不會怪官人。」正暗自歉疚的貓兒連忙道。
「O了個K,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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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初攜娘子趙貓兒、幼妹趙虎頭、奶媽陳燒烤、寵物陳火鍋拜求大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