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致命問題
北庭城迎來了一個沒有雲霧的清晨。
當陽光潑向城內的大街小巷時,摘星樓頂自然早已被溫暖包圍。
臉色蒼白的大世子趙卸甲正坐在楠木禪椅被溫潤的光線照耀著。
但他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任何舒適的神色,因為現在他的精神很緊繃,一直在盯著就坐在眼前玉石寬椅上宛若一座肉山般的父親——盪北王趙擎山。
之所以會如此,自然是因為今天是三弟入宮面聖的日子。
實話說,如果只是三弟直接去見周皇,趙卸甲必不會如此緊張,因為畢竟一個是長輩,一個晚輩。
即便盪北王府這些年與皇宮的關係不睦,甚至越來越有了點水火不容的意思,可陛下何等人物,必不會遷怒於下一代的年輕人。
關鍵就在於父親要降神於老黃狗直面聖上
以父親的脾氣,以最近幾年盪北王府與皇宮的各種積怨,真說不好會發生什麼意外。
所以,今天一醒來他就很焦慮。
焦慮的本來就蒼白如紙的臉色,現在被陽光一照都有些透明,就差一陣風吹來給他薄薄的身軀直接吹散。
更讓他難受的是,他無法去親眼去看,只能等待。
越等待越焦慮,越焦慮時間仿佛就過的越慢,所以趙卸甲現在感覺度日如年。
好在這樣的難受並沒有持續很久。
當天光越來越亮,摘星樓上聽到了路過上商販傳來了第一聲吆喝時,盪北王趙擎山毫無徵兆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父親」
「吁」趙擎山先是吐出了一口濁氣,然後直接起身。
趙卸甲焦急:「父親如何?」
「什麼如何?」
趙卸甲:「自然是與那老頭談的如何。」
盪北王趙擎山聞言為之不喜:「什麼老頭,那是當今周天聖君,當今陛下,怎麼能稱呼其為老頭?」
趙卸甲:「???」
不是已經叫了有些年了,您帶頭叫的啊。
您之前的教導還在耳邊迴蕩呢【什麼周天聖君皇帝陛下,叫那老頭就行了。】
現在怎麼就
不重要,趙卸甲立刻調整心態:「那三弟之後在京都」
沒等他把話說完,盪北王趙擎山難得的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擠壓出了幾道明顯褶皺:「我與陛下感情深厚情同手足,陛下萬不能薄待了你三弟,你放心吧。」
趙卸甲:「啊?」
「啊什麼啊?」
趙卸甲:「我啊的是父親你說伱與陛下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盪北王趙擎山老臉不紅不白的一揮手,向摘星樓之下走去:「我與陛下歃血為盟,殺穿六十四座仙門洞府之時你們都未出生,自然很難理解我們之間的複雜感情。」
趙卸甲跟在父親身邊,側著頭:「那您給講講?」
盪北王趙擎山站定,看了看今日的東升旭陽,眯了眯眼眸似回憶起了他與周皇的崢嶸歲月,只是斟酌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居然道:「這麼說吧,我們就像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
趙卸甲:「啊?」
「啊什麼啊。」
「我啊的是父親你這比喻是不是有點不太恰當?」
盪北王趙擎山這次沒斟酌與思索,而是道:「有什麼不恰當的,其實這些年我和陛下的不和半真半假吧,起初一定是假的,因為周天之外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盪北王府與周天皇帝不和,所以我們就要讓他們看到我們不和。」
趙卸甲聞言點了點頭:「兒臣理解。」
「後來演著演著,就演出了點火氣也是真的,再加上被封王之後有了距離,我們已經有很多年沒見了,所以難免會有時候產生一些誤解,但又沒有辦法解釋,男人嘛,你懂得。」
趙卸甲問:「那所以今天?」
趙擎山嘴角一翹,志得意滿:「今天陛下十分誠懇的給為父賠禮道歉了,眼淚都蹦出來了。」
「啊?」
「又啊什麼啊」
「兒臣只是對眼淚都蹦出來心存質疑。」
「哦不用質疑,我咬的。」
「啊?」
……
「你父親是這樣的,不咬一口是不能出氣的,這麼大人了,還和小孩子一樣,也不知道這麼多年北州百姓是怎麼忍受他的。」
御書房中恢復了正常,周皇正看著自己被咬出了牙印的手臂。
老黃狗在他的懷中眼神特別單純,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剛剛傷害過他,於是伸出舌頭舔了周皇兩口,舔了他一臉哈喇子
周皇沒介意,揉了揉老黃狗的腦袋,說了聲:「好狗。」不知是不是在罵人
聞著沉檀龍麝的淡淡香味,感受著御書房外陽光漸熱打進來的溫暖,趙乘風裝作什麼也沒聽見,並決定不插嘴他們上一代人之間的事情。
周皇魏人雄也知道他這句『好狗』趙乘風不方便接茬。
就拿了一塊手帕,擦了擦臉上的狗口水,看著從容與淡然的趙乘風,也很風輕雲淡的開了口:「對了,你知道立儲的事吧。」
趙乘風有些恍惚,眼前周皇輕鬆隨意的言談舉止,讓他一度以為他問出的問題是:『對了,你早上吃飯了嗎』
然而他在問的確是這幾年來已經在朝內掀起數次波瀾,周天王朝近年來最重要的大事。
趙乘風當然不可能說自己不知道,所以面對周皇魏人雄,他點了點頭。
周皇見他點頭,先放下了剛剛擦完臉的手帕,然後彎腰將懷裡的老黃狗放在了地面上。
最後做直了身體,並用他那雙現在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雙眸看向趙乘風,語調依舊輕鬆,但稱呼變了。
「朕想知道周天立儲,世子看好誰?」
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
御書房外陽光忽然黯淡,眼前周皇的半側臉頰迅速轉黯。
剛被放在地上的大黃狗都立刻趴了下來,不知是害怕還是正常動作。
倒是趙乘風覺得一直在鼻尖繚繞的龍麝沉檀香此時滲出了一絲血腥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