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個南通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南通的背後是整個南安國,真要能這麼容易就把他殺了,那她何苦要跑這一趟,演的這麼辛苦呢?
「臣風哥哥,你要冷靜啊,不然我們所有的付出不就都沒有意義了麼?」
葉清清蒼白如玉的小臉上,一雙湛黑的眸子格外清澈明亮,她抬頭,很努力的想要對著顧臣風笑一笑,卻是才一咧嘴,就有血絲順著嘴角流了出來。
「清清。」
顧臣風瞬間大驚失色,焦急的喊著她的名字,葉清清在失去意識前,滿腦子都是他那驚慌到無助的英俊臉龐。
葉清清想,她吐血的樣子一定很醜很嚇人吧,不然一向少年老成,處變不驚的顧臣風怎麼會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葉清清這一昏迷就是三天,為避免有人突襲時他們應對困難,也因著要糧食補給,顧臣風決定隊伍暫時在涼城內駐紮。
也正好方便他找一處宅院給葉清清療傷。
期間,顧臣風幾次忍不住想要把南通殺了,放干他的血,可每一次都被景臨給攔了下來。
「將軍,紀大夫說了,此事絕不可操之過急,即便要殺他,也不能一次了結,公主體內的蠱毒須要用活血來解。」
顧臣風站在床榻邊,看著躺在那裡,一臉慘白毫無血色的人兒,心頭只覺得一陣鈍痛無比。
「清清,你十二歲隨我回到顧家,那個時候,你又瘦又小,餓極了時,會上山去挖野芋頭來吃,還會自己磨了芋粉做豆腐賣銀子,從金掌柜處得來的銀子,你也從不捨得花在自己身上,總想著多種些糧食……我猜,你一定是餓怕了。」
顧臣風明知道葉清清聽不到,卻仍然自言自語的說著,仿佛只有這樣的傾訴,才能安撫到他心中的恐懼。
「清清,你還記得你被人綁過,險些丟了性命的那一次麼?我當真是怕極了,後來,我教你習武,你學的很認真,疼了累了也從不抱怨,我到蕪城參軍,你那樣一個把銀子看重的人,在聽到消息後,居然主動去捐銀送糧送衣,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你在報恩,你從一開始就生怕被我趕回葉家去,所以才會很努力的去做很多事……
清清,可你卻不知道,我也有自己的害怕,之所以在最初時,我會懷疑你的誠意,那是因為,我不能接受你有一天會背叛我,就像現在,我絕不能接受你會離開。」
顧臣風低啞的嗓音里不覺染上了幾分痛意,他坐在床邊,將葉清清的小手拉起握在掌心,每一個字都像是心頭滴落的血珠一樣讓人動容。
「清清,你要撐住,斷不可丟下我一人。」
……
景臨按著紀仁先前交待的法子,每天從南通勁脈間取一碗血來熬製,然後交由顧臣風餵著葉清清喝下。
事實上,早在幾天前,他們就已經在對南通動手了,只是怕引起葉清清的懷疑,血只能一點點摻到她吃的烤肉裡面去。
然而,在那一晚烤肉過後,經南通的有意提醒,二人才意識到,食肉過多,對葉清清並無益處,並且,她突然的食慾大增,喜歡吃肉,也是因為體內蠱毒在作怪。
「這都三天了,為何還不醒?」
又一碗湯藥餵下去後,衣不解帶的熬了三晚的顧臣風,整個人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陰森的戾氣,景臨在旁邊看著,還真有點擔心。
「將軍,依紀大夫所言,公主發病時,是會昏迷數日……」
「可她……」
「臣風哥哥。」
隔著一道門板,葉清清幾不可聞的一聲輕喚,瞬間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景臨眼看著顧臣風衝進裡間後,懸了多日的心,也漸漸放鬆了些許。
「清清,你醒了?」
顧臣風坐在床邊,一臉的情緒激動,葉清清看著,不由得鼻頭髮酸眼眶漲紅。⑥⑨ⓢⓗⓤⓧ .⃝ⓒⓞⓜ
「臣風哥哥,我睡了幾天了?」
昏迷的次數多了,她多少也是有些感知的。
「三天,清清,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
葉清清這邊是醒了,可南青寒仍一直在床上躺著,她倒不是有多聽葉清清的話,而是找大夫看過後,確實只能臥床休養,不然,別說肚子裡未成形的孩子,就是她自己,也會有危險。
基於葉清清先前的警告,南青寒給了大夫好大一筆封口費,並且和他討要了一碗墮胎藥,這事,顧臣風沒心思知道,景臨卻是暗中調查了個清清楚楚。
包括,一路尾隨他們,死心不改的傅子軒。
「南通兄妹的情況我們儘量攔著,可一過涼城,卻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下去了,別的不說,一旦南安攝政王收到消息,那於我們是十分不利的。」
「再者說了,我們要改道冥山的消息已然傳至京中,以德妃的手段,必定會想辦法通知到我們的敵人。」
計劃中,招來一個南爵已經是很難對付了,要是再多一個南青寒的爹,那可真是一鍋大燴菜了,打來打去的,還指不定誰最後漁翁得利呢?
「那我們是不是要再多留幾天在這兒呢?」
葉清清在聽完景臨的話後,當下皺著眉尖看向顧臣風。
「為什麼要多留,我們越早離開涼城就越早開始計劃,涼城到冥山最多不過三五天,南安攝政王速度再快,也是追不上的,我若是他,就會直接改道去冥山。
可若我們在涼城再多逗留幾日,那便是給足了他追上來的時間。」
葉清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睡的太久的緣故,腦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顧臣風看著她發懵的小表情,只好又耐著性子給她分析了一次。
「清清,攝政王如果知道南青寒的情況,你以為,他該如何做法?」
「嗯……要讓我猜的話,他應該第一時間找到那個毀了南青寒青白的男子,先是痛打一頓,再逼他娶了南青寒,成就兩國聯姻的大好事,畢竟,傅閣老的身份背景那在北穆也是響噹噹的呢。
他如果肯娶南青寒,與南青寒來說,也未必不是好事一樁,傅閣老能文能武,也能製得了她,就是這倆人的性格,可能要雞飛狗跳上好長一段時間了。」
顧臣風:「……」
景臨:「……」
兩人四雙眼,都有些陰沉的看著葉清清那眉飛色舞的樣子。
察覺到二人的神色有些不對時,葉清清也是一臉的莫名其妙,為了不讓顧臣風多心,她都已經不直呼傅子軒的名字,改成官方的叫法了。
「怎,怎麼了,咱們這不是在商量事呢麼?」
「公主,就算您覺得傅閣老再如何出類拔萃,可若是南青寒不肯嫁,那一切都是枉然,再者,南青寒將腹中孩子拿掉,足以說明她有多痛恨傅閣老,如此一來,攝政王又豈會再為難於她呢?」
葉清清一雙眸子清澈如水,一眨不眨的看著景臨,半響後,嚴肅道。
「景副將,我想我有必要糾正你一點,不是我覺得傅閣老如何優秀,而是他本身的素質就放在那裡,這是事實,可不是我的見解。」
景臨看了眼顧臣風愈加陰沉的臉色,依舊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態度,可說出口的話,怎麼聽都有些挑事的味道。
「是,公主您說的對。」
葉清清:「……」
她就知道,這話題一扯到傅子軒,總有說不清的時候。
「臣風哥哥,你也是這麼看的麼?你也認為攝政王會以南青寒的意願為主,而放棄這麼好的一個和北穆聯姻的機會麼?」
「清清,我們現在要定的是何時啟程,你顯然是跑偏了。」
顧臣風臉上就差寫上幾個加粗黑體字,來表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不悅了,不再給葉清清開口的機會,他直接和景臨敲定了行程後,便像押犯人似的,直接把葉清清給按回到裡間的床上去,命令她好好休養。
「今日之事,原本也是不想避過你,讓你多心,現在看來,比起一起商量對策,你更適合休息才對。」
葉清清坐在床頭,見他轉身要走,連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一臉可憐巴巴的道。
「臣風哥哥,你生氣了?」
「你是看不出來,還是我表現的不夠明顯?」
顧臣風一本正經的言辭,葉清清險些沒繃住笑了出來,不過,她敢肯定,只要她敢笑,顧臣風絕對一甩袖子就走了。
「為什麼啊,就因為我提了傅子軒的事?」
葉清清明知故問,還一臉的無辜,顧臣風看著她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臉又瘦了一圈,心疼之餘,心中的鬱結也消散了許多。
「若不是他無恥相逼,你又何至於……你竟還能對他一再誇讚,清清,你到底是沒有多恨他。」
「我……」
聽著顧臣風明顯帶了怒氣的話,葉清清討饒的表情瞬間一變,剛開口急於解釋,就被他給打斷了。
「我並不想和你多做爭吵,你好生休息著,我一會兒再來看你。」
顧臣風語氣生冷的說完後,便抽回自己的衣袖,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
身後,葉清清簡直是哭笑不得,又氣惱委屈,她哪有在夸傅子軒,她分明是在實事求是。
還是說,在顧臣風心裡,他一直都認為,自己和傅子軒有過什麼不清不白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