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顧臣風和顧寒冬說著他們要去縣城的事。
「洛河水暴漲,你們繞遠一些的路,別太靠近河邊,過橋的時候也要小心……」
顧寒冬和往常一樣叮囑著二人,顧臣風一一應下,然後不動聲色的說起了其他的事。
「爹,如今旱情越來越嚴重,您以後還是儘量少出門,真有什麼事,還有里長他們去做,你不要太逞強,也要顧著家裡。」
「爹知道。」
「清清膽小,您可別把家裡的井露出去,惹了人上門搶水,再嚇著她。」
「唉,爹明白。」
「山中有泉,真要逼到走投無路,大家可以結伴上山取水,人心隔肚皮,爹,您就是心好想助人,也要量力而行。」
人要逼急了,真的有可能什麼事都乾的出來,顧臣風不是捨不得那些井水,是擔心被人盯上,再危急到他們的性命。
「您可別忘了,清清現在風頭正盛,咱家又有糧有銀,難免會招人忌妒,若真有人起了禍心,你可千萬別心慈手軟。」
顧寒冬雖然腿上落了毛病,可身手還是在的,再加上他這幾個月不停的跑進跑出,顧臣風幾次觀察,發現他除了走路跛一些,倒是還算反應迅捷。
少年話多幾句,顧寒冬原本還能好好的聽著,可越聽就越覺得心裡不是個味,他頓時就擰起了眉,沉著嗓子喊道。
「你小子是說事,還是藉機給老子上綱呢?」
「爹,我不是那個意思。」顧臣風動作迅速的起身,一腳跳出好遠,堪堪躲過顧寒冬的一巴掌。
葉清清在一旁捂著嘴偷笑了兩聲,隨後才在顧臣風涼涼的視線下,主動開口勸了顧寒冬幾句。
「顧叔叔,這一遇上天災,世道就會變亂,臣風哥哥也是未雨綢繆,您就別和他生氣了。」
「是啊,這天要再不下雨,可真就要成災了。」顧寒冬語氣低沉,臉色也是難看的很。
看來,他心裡的疙瘩還是解不開。
……
兩人駕著牛車,到村口時,又把大勇接上,改由他駕車。☺💙 ➅9s𝓗υX.cσ𝓶 🍮🍪
「三哥,你要去多久啊?」牛車一離村,大勇就轉頭問著顧臣風。
「快則兩月,慢則三月,我爹和清清,就拜託你多照料了。」
「三哥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從小跟著顧叔學功夫,多跑兩趟的事,那有啥啊?」
大勇說著,又看向葉清清:「倒是小三嫂,三哥去省城後,你還要天天進縣裡麼?」
「我……」
「她去的時候會喊你,最近天旱,沒什麼要緊的事,她一般不出門。」
葉清清原本也是這個打算,可話經少年嘴裡這麼一說,莫名就有種被管制的錯覺。
然而,還不等她表現出幾分不滿,少年又繼續道:「清清,你完了去趟大勇家,和嬸子說一聲,請她有空來家裡,多教你做做針線活。」
「……」
葉清清眨巴著大眼,俏生生的望著顧臣風,不用想也知道,他還是對自己的手工不滿意。
莫名的心裡不爽。
不過,一想到少年要遠行,不好讓他帶著心事,她就只能忍下心裡的不滿,咬牙切齒的回了一句。
「我會努力學的。」
「也不用太著急,你還有兩年的時間,把針角練平實。」
「啊?」
葉清清不太明白他的話,可聽著大勇在前面笑的一臉賊兮兮,便又覺得他這話肯定暗含了某些意思。
大勇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還不等她問,就已經主動聊上了。
「小三嫂,三哥的意思是,讓你學好針線活,好給他做新衣啊。」
「原來是這個呀。」葉清清挽唇笑了笑,「做衣服我確實是不在行,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不過,我可以多種些菜,賣了銀子找裁縫鋪做。💛🐜 6➈𝔰hⓊⓍ.ᑕ𝐨ⓜ 💋♟」
「那可不行,再有兩年,臣風哥哥就十六了,你們成親的新衣,那必須是得你親手縫製,可不興過他人的手。」
葉清清:「……」
話題跳轉太快,她腦子一當機,眨巴著眼,當下就問了一句。
「那我的呢?也是我自己做,還是由新郎做啊?」
「嗷嗷……」大勇一聽葉清清提到「新郎」兩個字,當即就吹著口哨,在前面哄起了。
「三哥,你快告訴小三嫂,這新娘的衣服是不是也得要新郎做啊?」
葉清清小臉一窘,當即恨不得挖個地縫把自己給埋了,她不過一時好奇又嘴快,怎麼就聊的這上頭了。
為了不讓他們看自己的笑話,葉清清故意坐直了些,假意抬頭張望著遠處的山脈,裝出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顧臣風黑眸盯著她臉上的兩團紅暈,抬腳踢了大勇一下後,才又咳了一聲。
「清清,你想讓我給你做嫁衣麼?」
他嗓音溫淡好聽,不似成年男子那般粗朗,卻又青澀純淨的令人心悸。
葉清清回頭看他一眼,只覺得他眉眼間的英氣越發彰顯,那雙黑眸也漸顯深遂。
此刻靜靜的望著她時,那墨黑的瞳仁里,亦是清晰著倒映著她的俏麗容顏。
仿佛,他眼裡只有她一般。
葉清清看著他眼裡小小的自己,竟有些發呆,愣愣的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清清,怎麼不答話了?」
顧臣風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偏就喜歡看她露出這種蠢蠢呆呆的樣子,不那麼精明,不那麼善辯。
她睜著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微張著小嘴發呆的樣子,簡直讓他移不開眼。
如果不是大勇還在前面駕車,顧臣風真想好好的抱一抱她。
少年這樣想著,手卻早已無意識的伸了過去。
卻是,葉清清被他一拉,就回過神來。
她臉色尷尬的笑了笑後,便晃著腦袋,又看向了別處。
察覺到身後的氣氛有些異樣,大勇也識趣沒有再回頭,只專心致致的駕車。
牛車晃到半山腰的時候,葉清清臉上的紅暈才褪下去。
她懊惱自己的定力不足,總能在不經意間被少年給撩到,自己默默的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忽略掉心底的那一抹異樣。
她回頭再次看向顧臣風,隱約發現他一直在盯著自己看時,也刻意的不去回應他。
「臣風哥哥,你記得出門在外,安全第一……」
雖然少年看起來就是那種行事穩重,不害人,有防人之心的優秀模範生,可葉清清還是忍不住要叨叨幾句。
「兩個月那麼長,你記得途中要給家裡寫封信,比賽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參與了,不管你贏不贏,我們最高興的,始終都是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的在一起。」
聽著葉清清溫軟嬌憨的聲音,顧臣風只覺得心臟某一處正在一點點被填滿,住進了一個小小的她。
他故意在走前提到兩年後的事情,其實也是想變著法的和葉清清要個保證,畢竟兩個月也很漫長的。
然而,小丫頭太過害羞,他也不忍把她逼的太急。
此刻,被她如此細心的叮囑著,他突然有些動搖。
「清清,不然……我不去了。」
「啊?為,為什麼呀?」
葉清清看著顧臣風半點不像開玩笑的樣子,再想到他早上對顧寒冬的各種嘮叨,心裡猛的一咯噔,連忙出聲安撫著。
「臣風哥哥,你是不是不放心我和顧叔叔,唉呀,我們兩個都是大人了,會照顧好自己的,再說了,不是還有大勇哥麼?」
「不止如此。」顧臣風不知怎麼的,突然就有些煩燥不安。
「我知道,你擔心眼下的形勢,怕旱災過重,村上的人出現異動,可前幾天裡長不是說了麼,村上的祠堂里還有存糧,真要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會拿出來救濟大家的。」
古代進階的方式簡單粗暴,考取功名一階一階的往上爬,是最直接,最快出人頭地的途徑。
顧臣風今年十四歲,若要錯過了這次機會,再往後兩年,就會失了年齡上的優勢,越發的難考了。
葉清清盡力安撫著少年,讓他能夠安心的去做自己的事。
「臣風哥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能好好的保護自己,但凡到縣裡有事,也一定會叫上大勇哥,絕不會再讓別人有傷害到我的機會。」
「還有顧叔叔,相信他有自己的判斷力,我也不會讓他做出舍已為人的行為,我們凡事會三思,量力而行的。」
葉清清費勁勸了好久,少年還是沉著個臉,滿目擔憂的樣子。
牛車到了縣裡,幾人在福隆後院聚起時,顧臣風終於找到了讓他放心不下的關鍵原因了。
他看著一身英俊瀟灑,嘴角含笑,眉眼間都隱不住得瑟的傅子軒,當下顯些控制不住上去把人打一頓。
最好打得他三個月下不了床,他也就可以安心的去省城了。
少年眉眼間的陰鷙太過明顯,周身散發著陣陣寒意,讓葉清清不由自主的便打了個哆嗦。
她少有的反應迅速,思維敏捷,當機立斷的將顧臣風拉到一邊,然後舉著右手,一本正經的保證道。
「臣風哥哥,你別再盯著傅少看了,你放心,你去省城這段時間,我絕對不會和傅少單獨相處的,我也會儘量少來縣裡。」
反正現在天旱,種的菜也不夠賣的。
至於烤肉店那邊,她前些日子就找金掌柜要了個有管理能力的人來當大堂經理,這試用了許久,也還放心,她也就不用天天的跑了。
「臣風哥哥,我不是那種喜歡招三惹四的人,你應該相信我啊!」
葉清清滿目的真誠,看著他時,還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期待。
顧臣風望著她的眸底一點點回溫,抿緊的薄唇也漸漸恢復血色。
他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隨即說道:「清清,我信你,可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