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已經忍了一日了。
洞房花之夜,好不容易等到蕭景珩回來,可下人卻說他去了書房。
忍無可忍的她,必須要來找蕭景珩討個說法。
他憑什麼娶了她,又這樣踐踏她的尊嚴。
「讓她進來。」
書房內,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
江晚芙衝進去的時候,看見滿臉冷漠,眼若冰霜的蕭景珩時,先是怔愣了一瞬。
「蕭景珩,你今日……到底是何意?」
後者冷冷的看著她,沒有言語。
江晚芙滿肚子的憤怒,一瞬間都轉化成了委屈,不甘……
她眼眸泛紅,目光執拗的盯著眼前的冷漠男人,卻是突然低低的笑了:「呵呵……」
「蕭景珩,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就在半月前,你說,十八歲的蕭景珩只愛我江晚芙一個人,他這一生也只會愛江晚芙一個人。」
「你說,你做夢都在想著娶我的那一天……」
「這便是你所謂的愛我?!」
「做夢都想娶我?!」
「你說話啊!」
江晚芙眼眶已經通紅,眼神悲憤:「可笑白首之約,山盟海誓,抵不過人心易變。」
字字泣血,句句質問。
半月前的蕭景珩確實是這麼想的,可現在的他只覺噁心。
時間倒退回十日前。
當時的他正隨行皇帝姬無淵在佛光寺為國祈福。
午夜夢回,他夢見自己大婚之日被江晚芙拋棄,與她的妹妹江晚棠成了婚。
婚後,他不自覺的被她吸引,逐漸沉淪,可成婚後不久……
他從夢中驚醒,一切都那麼的真實,就好像是一場預言……
不,他相信,那不是夢!
於是他找到了當朝的國師大人,也就佛光寺的住持寂空大師。
為他解惑。
寂空大師看著他嘆了一口氣,說:「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是夢中。」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界,今生作者是。」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執念過深,便生情劫。」
「情劫一生,此生便回不了頭了。」
「蕭施主,確定要執著於此?」
蕭景珩點了點頭,沒有猶豫:「是。」
「罷了,施主請隨老衲來。」
寂空大師將他帶到了佛像前,他說:「神佛會告訴你答案。」
話落,他將一本經書交到蕭景珩手上,淡淡道:「此番際遇,乃施主前世所求。」
「循跡相與念故人,而今重縛桎梏深。」
「世間事,唯情字難……」
說罷,他嘆了口氣,坐在一旁,開始打坐誦經。
是夜,蕭景珩跪在佛像前,前世種種一一在腦中浮現……
他想起了江晚棠,也想起了兩人曾經的細枝末節。
畫面一轉,寒冬臘月,漫天大雪紛飛。
他再一次親眼目睹,江晚棠在他的面前從摘月樓墜下,大片的血紅,刺痛了他的眼。
心臟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跳動。
後來,他跪在冰天雪地里,抱著江晚棠已經涼透了身體,一夜白頭……
回憶到了最後,跪在佛前的男子,已經崩潰的痛哭了起來。
他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嘴裡始終重複著一句:「對不起……對不起……」
一步錯,百回首,萬念俱灰怎從頭?
……
寂空大師起身走到蕭景珩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執於一念,將受困於一念,一念放下,會自在於心間。」
「既然前世讓施主如此痛苦不堪,便當作大夢一場,忘了吧!」
「不……」
蕭景珩眼眸通紅,不住的搖頭,話語極度偏執:「我不忘,死都不忘!」
「是我負了她……」
「我要去找她!」
「這一次,我一定會好好愛她,護她,給她一個幸福圓滿的家。」
話落,蕭景珩便起身不顧一切的要去尋江晚棠,卻被寂空大師一句話震在原地。
他說:「蕭施主若是想她此生萬劫不復,大可以去試試。」
蕭景珩瞳孔猛地一縮,猩紅的眼眸看向了寂空大師。
後者淡淡開口:「凡世間因果皆有定數,施主若是強行介入更改了她原本的人生軌跡,必會為她引來無法預料的劫難。」
蕭景珩重重的閉了閉眼,頓覺身心被一股說不出的痛苦和無力侵蝕。
「那我該如何做?」
「還請大師解惑。」
「一切恩愛會,皆由因緣合。」
「施主,當知順應天意。」
「若是不明白,便打開你手中的經書看看吧。」
話落,寂空大師已經轉身離開。
蕭景珩跪在佛像前,雙手顫抖著,將經書一頁頁翻開。
一筆一划,皆是他的字跡。
手寫香台金字經,惟願與卿結來生。
這是上一世,他跪在佛前親手為她抄寫的長生經。
當時的他,已經萬念俱灰,山窮水盡。
他記得他在經書的最後,寫了一句: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
蕭景珩喃喃出聲:「待重結,來生願……」
……
思緒回攏,蕭景珩全程冷眼睨著面前的江晚芙,眼神里藏著恨,說出的話也是字字誅心。
他說:「痛嗎?」
「江晚芙,被人毀去一切希望的滋味……痛嗎?」
「你可知,你今日所承受的痛苦,不及我的萬分之一。」
江晚芙聞言心中猛得一顫,整個人都在發抖,前所未有的慌亂瀰漫在心間。
她強裝鎮定道:「景珩哥哥,你在說什麼?」
「我聽不懂。」
蕭景珩嗤笑出聲:「江晚芙,是真聽不懂,還是裝聽不懂,你心裡最清楚。」
「你說的不錯,人心易變。」
「你變了,我也變了。」
「看在我們一起長大的情分上,我給你最後的體面,明日拿上和離書,回你的相府。」
「你說什麼?!」
一時之間,江晚芙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她臉上滿是錯愕和不可置信。
「你瘋了嗎?」
「我們今日才剛成婚,你就要和離?!」
「不,不,我不同意!」江晚芙喃喃自語的搖頭。
她的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蕭景珩,裡面都是憤怒和不甘:「我不要和離。」
「我是你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娶進門的妻子,憑什麼你說和離就和離?」
「我沒變,變的是你!」
她是不愛蕭景珩,但這不代表她會同意和離。
若是兩人剛成婚,第二日便傳出和離,她將徹底淪為盛京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一旦如此,蒙羞的不僅僅是她,還有丞相府。
她不要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絕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