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上中天,萬籟俱靜。
海棠苑內,出現了一道黑色身影,靜靜的站在小院中,目光,深深的看著江晚棠的閨房方向。
就仿佛他想透過木質的房門,看到些什麼。
而此時,臥榻上的江晚棠也睜開了雙眼。
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分明沒有睡意。
江晚棠知道蕭景珩就在外面,兩人僅一門之隔。
而這一門之隔,隔斷的卻是他們的前世今生。
時過境遷,即便是到了這一刻,她仍是承認,那一年的蕭景珩太令她心動。
她喜歡他騎馬射箭時英姿勃發,肆意張揚,意氣風發的少年模樣;
也喜歡他溫柔體貼,眉眼帶笑,總是帶一些小玩意逗她開心的模樣;
但也不會忘記他對自己的傷害。
好與不好。
黃粱一夢,終歸難全……
如今,江晚棠不知道蕭景珩是怎麼想的,也不想去探究。
她不是喜歡糾纏的性子。
君若無情,我便休。
努力過,付出過,拿得起,也放得下。
翌日,晨光熹微。
修竹伸了個懶腰,正要去喊江晚棠起床,卻看見房門口放著一個精緻的紫檀木匣子。
她狐疑的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覺後,將木匣子拿了起來左右端詳了幾番,小聲嘀咕了句:「這人……真是叫人瞧不懂……」
而後她便將木匣子交到了江晚棠的手中。
「姑娘,昨夜那人是誰,在我們院子裡站了大半宿?」
「看著怪可憐的。」
江晚棠垂眸看著手中的木匣子,沒有言語。
她抬手將匣子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一枝異常精緻華貴的海棠花簪子,和一顆油紙包的桂花糖。
江晚棠的眼睫顫了顫,到底還是眼尾泛起紅意。
她拿起匣子裡的海棠花簪子,放在手中輕輕摩挲了幾下,上面的海棠花栩栩如生。
這簪子,她再熟悉不過了……
是上一世大婚後,蕭景珩特意命人為她精心打造的定情信物,全天下僅此一支。
他說,她是這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海棠。
若是她沒猜錯的話,在這支海棠花簪子上的每一瓣花瓣底下,都刻著一個小小的,不易察覺的「棠」字。
江晚棠看向簪子的側面,果然看到了一個個隱藏在花瓣紋路中的「棠」字。
原來,他也回來了啊!
怪不得……
此前種種疑惑,在此刻都變得有跡可循。
修竹見她看了許久,又看得認真,好奇道:「姑娘,你真的不認識他嗎?」
「算是一位熟悉的陌路人罷。」
話落,江晚棠將手中的簪子放回了木匣子中,她將匣子關上放到修竹手中,淡淡的道:「你去一趟平陽侯府……」
話說到一半,她頓了一下,又擺擺手道:「罷了,先找個地方暫且放一放吧。」
她本想讓修竹送回平陽侯府,後又一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姑且先放一放。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江晚芙時不時地過來嘚瑟炫耀一番,幾人在海棠苑的日子過得也算平淡。
時光匆匆,轉眼便到了江晚棠入宮選秀的日子。
同樣也是江晚芙與蕭景珩大婚的日子。
永盛二年,三月十六。
天光乍亮,丞相府張燈結彩,紅綢掛得到處都是,滿滿的喜慶之色。
江晚棠一大早便被各種喧鬧的聲音吵醒。
丫鬟們也早早的過來為她梳洗上妝。
因著她是入宮選秀,穿不得張揚的紅色,便在一堆華服中選了套粉色珍珠鑲邊的長裙。
雲裳手巧,便親自為江晚棠上妝,在她高高的髮髻上簪上了最後一支珍珠步搖。
她看著銅鏡中的絕色女子,由衷地讚嘆了一句:「姐姐長得真美!」
「怎麼打扮都好看!」
江晚棠莞爾一笑,燦若朝霞。
彼時,京城長街上。
蕭景珩穿著一襲大紅色喜服,紅光滿面,意氣風發,親自前往丞相府去迎親。
駟馬並驅,整整八十副儀仗,數十里紅妝鋪滿長街。
圍觀的百姓都面露驚異,感嘆這位蕭小侯爺當真是很看重丞相府的江大小姐。
有人驚嘆:「今日好生熱鬧,快看啊,蕭小侯爺居然親自去相府迎親!」
有人點頭附和:「可不是嘛,蕭小侯爺丰神俊朗,江大小姐端莊貌美,兩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乃天作之合。」
「這究竟是如何才能修來的圓滿功德,這樣的好福氣,真是世間少有!」
「……」
滿京都道他們這是佳偶天成,令人羨慕的一對有情人。
蕭景珩這一路嘴角上揚的笑容就沒下來過,只不過在聽聞百姓讚嘆他和江晚芙的情誼時,微微的蹙了下眉。
但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很快嘴角的笑容又蕩漾開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這位新郎官是真的高興,春風滿面。
也是,能娶到心愛的女子,誰不春風得意呢。
侯府的隨從不斷地將紅紙包裹的桂花糖和喜錢分給一旁的百姓,一路過去,眾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盛大,而又大氣的迎親場面,在京中也是少見的。
這一般別的大戶人家發的喜糖都是普通的飴糖,倒是頭一次見發桂花糖的。
尤其還是這種非桂花盛開的季節,實屬難得。
也著實罕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