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想要被偏愛」不過是江晚棠假裝醉酒時,故意說出來的話。
他卻當了真。
漫天煙火,似璀璨星辰。
更像是一道道照亮她心扉的光。
於是,江晚棠主動抱緊了姬無淵,將一張小臉整個都埋在姬無淵胸前,眸底閃著複雜的神色。
她開口,聲音很輕:「從前無人疼我,惜我,如今,得陛下眷顧,是臣妾之幸。」
天底下,沒有女子能不為之動容。
上一世的江晚棠也不例外。
可惜,終究是命運弄人……
他遇到的偏偏是這一世的江晚棠。
姬無淵緊緊的回抱著她,他抱得那麼緊,就好像要將自己揉進血肉里一樣。
煙火還在空中不斷地盛放著,整個京城的百姓紛紛都跑了出來,仰頭觀看著這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壯觀場面。
百姓們歡呼,雀躍,不少人都在驚嘆這是哪位財大氣粗的貴人,竟是能夠如此大手筆的放了這滿城的煙火。
絢麗而璀璨煙火,陸續不斷在空中炸開一朵又一朵,就好像永遠都不會停止一般。
一時間整個京城人聲鼎沸,就像過年了一樣。
此時,尋歡樓內,就連那些尋歡作樂的達官貴人們,都紛紛被這漫天齊放的煙火所吸引,嘴裡的酒肉,身旁的美人,瞬間就不香了。
對他們來說煙火雖是不常有,但好歹逢年過節也能看看,算不得稀奇。
但這不逢年不過節的滿城煙火齊放壯觀景象,卻是實屬罕見的。
是誰這麼大手筆,竟放了這滿城煙花?
幾乎在第一時間,所有人腦海中都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已經不單單是能用錢財來衡量的了,能做到這些,此人必定是某位位高權重之人。
大家面面相覷,眼中俱是流露出震驚之色。
彼時,尋歡樓頂樓的雅間內,謝之宴一身紫黑色鑲金邊的對襟窄袖長袍,負手站在窗邊,看著漫天的盛放的煙火,眸底的神色複雜不明。
他眸色沉靜,只是如果細看,裡面摻雜著一絲幾不可察的晦暗。
而他身後是一襲深藍色大理寺常服的陸今安正在向他匯報著什麼。
其實前幾日並不是謝之宴為他贖身的,是他自己在聽了江晚棠那一番話語之後,突然想通了。
他若是想要保護雲裳,給她一個好的未來,就必須有足夠的權勢傍身。
於是他便替自己贖了身,謝之宴恰好將他帶回了大理寺,於是便有了坊間那些離譜的傳言。
陸今安說了許久,直到他說完,站在那一動不動的謝之宴,始終沒有回應。
他看著面前筆直挺立的身影,詫異挑眉,將聲音放大:「大人……」
連著喚了好幾聲,謝之宴才回過神來。
他面色沉靜,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退下吧。」
陸今安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看著他心不在焉的神色,索性閉了嘴,轉身走了出去。
剛走到雅間門口,迎面便遇上了提著幾壺好酒走了進來的趙熠。
後者笑看著他,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依舊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別走啊陸公子,一起喝點?」
自從陸今安來了尋歡樓,兩人一來一往,也算是熟友了。
陸今安拱手作揖,淡淡道:「不了,趙兄,我今日還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
趙熠笑著擺了擺手,頗為惋惜:「那好吧。」
陸今安離開後,雅間內獨剩他和謝之宴兩人。
趙熠將那兩壺好酒放在桌上,看著謝之宴清冷的背影,搖頭嘆息了一聲,走了過去。
他站在謝之宴的身側,神色難得的正經了幾分,看著還在漫天綻放的煙火,挑了挑眉,輕「嘖」了聲,「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說著,他抬眸看向了身側的謝之宴,意味深長道:「這是誰放的,又是為誰放的,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吧?」
謝之宴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一抹黯然,但是很快就收斂。
趙熠繼續道:「阿宴,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我那表哥對那位江二小姐是真的上心了的。」
放心?
如何放心?
江晚棠不是尋常的宮闈女子,帝王的寵愛不足以讓她深陷其中。
他亦知,她對情愛無意,如今想要的不過是權勢罷了。
倘若某日她連權勢都不想要了呢?
到那時,依照陛下強勢偏執的性子,又會如何?
謝之宴低斂了眉眼,沒有說什麼。
趙熠看著謝之宴黯然的神情,以為他是心裡難受了。
他拍了拍謝之宴的後背,寬慰道:「不想那些糟心事了,來,兄弟陪你喝酒……」
「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謝之宴難得的沒有拒絕,被他拉到桌前坐下。
趙熠自說自話,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借酒消愁的是他,而不是謝之宴。
不多時,就將自己喝趴下了。
酒量不好,又愛喝。
謝之宴看著滿臉通紅,趴睡在桌上的趙熠,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看著自己身前放著的酒壺和酒盞,眼眸幽深,目光帶著一點晦暗。
借酒消愁,不是他的性子。
喝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謝之宴比誰都沉著冷靜,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麼,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他獨自走到窗邊,靜靜地凝望著天空之上的那輪明月。
江晚棠就像是高高懸掛在天邊的清冷皎月,明亮而耀眼。
謝之宴與姬無淵不同,他一開始就知道月亮高懸在天上,他只能一步步靠近月光,卻不能妄圖將她從天上摘下來。
月盈則虧,水滿則溢。
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如此。
人人都有貪心,總歸是怕物極必反,覆水難收。
一身風塵僕僕,剛進城的蕭景珩,遠遠的就瞧見了這漫天盛放的煙火。
入了城,他便翻身下馬,將馬繩丟給了身後的下屬,隨後鬼使神差的朝著摘月樓走去。
因為他一看到這璀璨的煙火,就想到了江晚棠。
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為她準備的煙火,以及未曾來得及同她一起觀看遺憾。
只是走到摘月樓前,蕭景珩抬眸便看見了,煙火盛放下,那緊緊相擁在一起的一對璧人。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除了那個男人,誰還有這麼大的手筆。
今夜這滿城的煙火都是為她而放的,而做這些那個人不再是他。
他沒來及給她的遺憾,已經有人加倍的都給了她。
呵,煙火滿城,只為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