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祠堂議事去母留子

  過繼子嗣是大事,需要開祠堂祭告祖宗。故而,這一天的一大清早,族長帶著族裡的幾位長輩過來侯府。

  江氏的態度不卑不亢,不冷不熱的,倒是叫太夫人隱隱有些擔憂。

  「大侄媳婦,族裡都知道里的苦楚。可人死不能復生,侯府總要有人繼承。」族長坐在主位上,喝了一盅茶才斟酌著開了口。

  江氏安靜的坐在椅子裡,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太夫人見她還死撐著,頓時又哭天抹淚起來。「我的命真是苦啊…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好不容易將幾個孩子拉扯大,誰知道光啟他…我那兩個兒子又是不成器的…眼看著侯府後繼無人,叫我死後如何面對老侯爺…」

  江氏嫌惡的撇開頭去,懶得理她。

  太夫人拿著帕子使勁兒的抹著眼角,可惜她的哭聲太過聒噪,看著還有些矯情。就連跟著族長一起來的幾位嬸子都有些聽不下去了,紛紛勸道:「嫂夫人莫要哭了,族長不是解決問題來了麼。」

  「是啊是啊…大家坐到一起,什麼事情不好商量?況且,大侄媳婦是個明事理的,定不會讓侯府就此敗落下去的…」

  看夠了太夫人的鬧劇,江氏這才開了口。「我又沒說不同意過繼,太夫人急個什麼。」

  太夫人嗚咽聲猛地一頓,顯得十分突兀。江氏竟然這麼爽快的就答應了?這讓她還有些措手不及啊。

  二夫人在一旁伺候著,忙扯了扯太夫人的衣袖,示意她趕緊將人選提出來。

  太夫人輕咳兩聲,掩飾住面上的尷尬,說道:「那你心裡可有了人選?」

  江氏睨了她一眼,搖頭道:「尚無。」

  太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將身後一個十五六歲模樣的年輕男子拉上前來,道:「你瞧羽哥兒怎麼樣?他是你二弟的長子,老實忠厚,聰明機警,將來定能光宗耀祖,挑起侯府的重擔。」

  包括族長在內的長輩皆是吸了一口氣,這太夫人信口開河,也不怕閃了舌頭。虧她說得出口!

  二房的羽哥兒是個什麼樣的人,難道族裡還不清楚。老實忠厚?是呆滯木訥吧。聰明機警?三歲小孩兒都能背下來的幼學,他都不見得能夠背得出來。若真將侯府交到他手裡,老侯爺泉下有知,怕是要氣得活過來吧。

  太夫人顏面也真夠厚的,見眾人露出不贊同的目光,還一個勁兒的將羽哥兒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

  江氏一直默默地聽著,並沒有反駁。

  太夫人心裡雖然納悶,但想著一旦得逞,將來侯府還是她的天下,頓時竊喜不已,嘴巴皮子也越來越利索。「畢竟是一個屋檐下住著的,知根知底。而且羽哥兒也快及冠了,比起兩三歲的幼童要懂事,肯定會好好的孝敬侯夫人你的。」

  江氏心裡冷哼一聲,面上卻不顯山露水。

  這不,幾個帶著孫子過來的嬸子就沉不住氣了。

  「過繼向來都是挑選年紀小的,這過繼快要成年的男子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

  「可不是…這似乎不大合規矩吧?」

  「再說了,過繼講究的就是一個眼緣。羽哥兒雖然不錯,可不多看幾個,沒有比較,又怎麼知道哪一個合適呢?」

  二夫人還想借著自己兒子的名頭暗中把持中饋呢,自然看不慣這些想要渾水摸魚的族人。「大嫂身子骨弱,哪兒能過繼一個幼童來吵她。還是年紀大一些的好,能夠幫著分擔一些庶務。」

  雙方爭執不休,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江氏卻是保持著緘默,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族長沒有辦法,只得呵斥了幾聲,將那些三姑六婆給震懾住。「在祖宗牌位面前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等到祠堂里安靜下來之後,他才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對江氏說道:「大致媳婦是怎麼想的,不如說說你的要求。」

  總算是到了這個關口,眾人屏住呼吸,一雙雙探照燈似的眼睛盯著她不放,生怕漏掉了任何一個字。

  江氏從容的挺直脊背,淡淡的說道:「過繼誰我都無所謂,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族長抬手,示意她大膽的提出來。

  江氏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道:「族長想必也是知道規矩。過繼嗣子,要麼選尚未知事的幼兒,要麼選父母早亡的孤兒。這也是為了防止繼子太過依賴親生父母,疏遠養母。太夫人如此推崇羽哥兒,我也挺喜歡他的。只是,他既不屬於不知事的幼兒,也不是失去雙親的孤兒…」

  一席話說出來,太夫人和二夫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她們只想著將二房的羽哥兒過繼到江氏名下,卻沒想過規矩這回事。太夫人是庶女,對這方面的事情並不熟悉。二夫人則是太過心切,疏忽了這方面的問題。

  江氏一提出來,族長和其他長輩果然紛紛點頭。「大侄媳婦說的不錯…的確是不太合乎規矩…」

  「既然羽哥兒不行,那她們帶來的就更不行了。」太夫人心裡堵了口氣,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很是憋屈。

  當然,她說的也是實話。族裡的那幾位嬸子帶來的孩子,皆是父母雙全的,最小的也六歲了,早就懂事了,怕是不會心甘情願的將江氏當成親生父母來看待的。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固。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的…」江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娓娓道來。「不是還有去母留子一說麼…若是二弟妹捨得犧牲自己成全羽哥兒,日後,我必定將他視為親生兒子,並上湊聖上,也好早些將侯位傳予他。」

  二夫人聽了這話,臉色頓時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