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清純小白花

  王得全不愧是皇帝的近身心腹,自己頭上都血流不止了,都沒先去追責罪魁禍首,而是好像沒事發生一樣,心平氣和地回了合熙宮,安排宣武帝用膳之事。

  喜鵲進去內間,姜昕玥抬頭看了看,狀似不經意的問道:「王公公去哪了?」

  唐士良是王得全的乾兒子,按理說乾爹被打,他才是最憤怒的那個。

  但他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給皇帝盛了一小碗鮮美的高湯才笑著道:「去御膳房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頭,有喜鵲和小軒子給敷了藥,師父說怕藥味影響皇上和珍嬪娘娘的食慾,叫奴才進來伺候來了。」

  宮中法度森嚴,不許宦官認乾爹乾娘,不許宦官宮女結黨營私,所以唐士良在外都叫王得全師父。

  其實皇帝對高位太監認乾親的行為多少是知道點的,但宦官淨了身,就算日後年紀大了出宮去,也不可能再有後代。

  王得全從他六歲時就在他身邊伺候了,至二十餘載,他就算是收七八個乾兒子,皇帝也是睜一隻閉一隻眼的。

  宣武帝抬眸看了唐士良一眼,心中存疑,王得全不是這麼冒失的人,誰磕著頭,他也不可能的。

  這麼明顯的推辭,宣武帝不會聽不出來,但想著他自己還陪著珍嬪用膳,若那老夥計真的受傷了,是不宜出現在珍嬪面前,便先按下不表。

  高御廚當場做菜,讓姜昕玥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鳳尾魚,一時間胃口大開。

  喜鵲在旁給宣武帝暗示:「娘娘,你今日比前兩日多吃了一兩米飯,看來高御廚的廚藝又有進益了。」

  姜昕玥面色赤了赤,趕緊放下銀筷,氣鼓鼓地瞪著喜鵲:「你也嫌我吃得多了是不是?」

  喜鵲立馬將銀筷拿起來,放入她手中:「哪敢哪敢啊娘娘,奴婢是誇你胃口好,將來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生下來,身體一定很好。」

  被輕易哄高興的姜昕玥得瑟的晃了晃小腦袋:「那當然啦!會像他爹爹的身體一樣好。」

  唐士良想到乾爹方才在門口告訴他,自己是怎麼受傷的,突然出聲道:「這位高御廚,是不是新歲宴上做了烤肉和炸雞,驚艷了外國來使的那位?」

  姜昕玥已經吃完了,挪到宣武帝懷裡,在他腿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進去:「唐公公,正是他,那兩道菜,他學得很認真。」

  宣武帝終於想起來是有這麼一個事,而且王得全跟他說過了,御膳房之前的管事年紀大了,已經按例放出宮去,總管一職已空懸許久。

  「朕聽王得全說御膳房先前的總管已經放出宮去了,內務府那邊怎麼還沒提人上來?朕看這高御廚就很……」

  「皇后娘娘到——」

  隨著江川的唱喊,一抹朱紅色的身影帶著一個瑟縮的人影進來。

  那人影連滾帶爬的跪下:「奴才……奴才御膳房李歸田,求皇上,求王公公恕罪!」

  姜昕玥眼睛都沒有抬,接過喜鵲遞來的口巾擦了擦嘴,又和皇上一道喝了口檸檬水漱口。

  優雅的讓宮人將餐桌收拾乾淨,她才起身參見皇后。

  朱皇后此時對她有氣,早上她家弟弟去了翊坤宮,說姜昕玥根本就沒指證金家大郎,讓她們朱家的一番安排付諸流水。

  正要用午膳時,李歸田這個蠢貨又求到她跟前來,說他與高御廚相爭時,不小心傷了王得全。

  因為言辭間的爭執,都是為了皇后和珍嬪,所以她連飯都沒吃,不得不親自帶著李歸田來了合熙宮。

  她以為姜昕玥身邊的宮女已經告過狀了,急急忙忙上前:「皇上,這狗奴才借著臣妾的名義,在御膳房狐假虎威,還傷了王得全,臣妾真是一點都不知,王……」

  「你說什麼?」

  皇帝「嚯」地起身,一雙眼睛憤怒且震驚:「王得全是被他打傷的?」

  皇后還在詫異中,眼神望向姜昕玥,被她看著的姜昕玥搖搖頭,示意自己什麼都沒說。

  她需要說什麼呢?

  王得全腦袋都被開瓢了,喜鵲的袖子上還沾著點血跡,定是傷得不輕的。

  皇上自己有眼睛,王得全自己也有嘴,與其從她嘴裡說出來像挑撥離間似的,不如讓王得全自己去說,也免得皇帝懷疑她和王得全的關係太親近。

  王得全是什麼人?

  也是過五關斬六將,將那些覬覦皇帝身邊太監總管的狠人全部除掉的狼滅,他能忍氣吞聲不報復回來?

  李歸田他在想屁吃呢!

  「狗奴才,滾開!」

  宣武帝一腳踹開李歸田,大步往外走去,身後朱皇后、姜昕玥等人都跟著走了出來。

  「唐士良,你師父在哪裡?讓他出來!」

  他堂堂大燕天子,自己的人被欺負了還要躲起來不讓他看見,這是什麼道理?

  王得全已經聽得皇帝那暴喝之聲,忍著頭上劇痛,從偏殿走了出來,但身上沾了血的衣服來不及換,結合著頭上包紮得並不專業的白色繃帶。

  他眼神躲避,雙手垂在身側抓著自己的太監服,整個人滄桑落魄得跟寒風中被摧殘得小白花似的。

  姜昕玥在心中為王得全鼓大掌,都四十歲了,還能演出這種清純小白花的脆弱感,實在難得。

  於是她瞪大了眼睛,從頭到腳,從左到右的認真觀察,在心中還模擬了一遍自己演起來的樣子。

  王公公那兩隻手演得最不錯,抓著衣擺的手指驚慌失措,讓人憐惜。

  下次她也試試。

  而她的表情落在朱皇后眼裡便是震驚,也就是說,姜昕玥根本不知道王得全受傷了,並沒有在皇上面前告狀。

  她心急之下,又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看來下次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珍嬪的確是她這一邊的人,不會背地裡做坑害她的事。

  姜昕玥:你高興得太早啦!

  王得全額頭上的傷召了太醫來重新包紮,那半指長的傷口,宣武帝看得肉疼。

  他肉疼了,別人就要丟掉半條命。

  李歸田被沒收了全部金銀,貶為庶民逐出宮去,而且還被宣武帝明令禁止,不許用在宮中所學的菜式開飯館酒樓,或者如應聘廚師,總而言之就是斷了他在做廚子的後路。

  若敢違抗,就要砍了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