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皇上最信任的內侍唐士良,那個只效命於皇上和天后娘娘的唐公公。
他手裡端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套華麗的月白色衣裙和頭飾,他態度諂媚:「穆姑娘,皇上讓奴才給您送賞賜來了,過幾日皇上要率領大臣去東山皇陵祭祖,皇上說穆姑娘穿白色衣裳好看。」
穆芊芊露出甜蜜的笑容,是那種姜昕玥絕對不可能露出來的,沉淪於情海的痴迷的笑。
小門小戶的出身,沒見過什麼頂好的東西,一套月錦流紗緞的衣裳就迷了眼,伸出手反覆的摩挲著,眼底露出驚喜的光:「這是給我的嗎?」
她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衣裳。
哦,不對!
見過的……
天后娘娘穿的衣裳,就比這好看得多。
想到這裡,她的笑容和驚喜淡了下去,接過托盤對唐士良道:「多謝唐公公。」
尚且是個宮女的穆芊芊還與幾個宮女睡在大通鋪上,唐公公給她送衣裳來,怎麼都瞞不過的,更何況穆芊芊也沒想隱瞞。
她一臉嬌笑著接受眾人的羨慕、追捧、誇獎、嫉妒……
這種感覺,前所未有的好。
秋日的落葉如黃金撒了滿地,坤寧宮的小太監清掃著落葉,將蜿蜒曲折的道路打掃得乾乾淨淨。
「娘娘……」
霜降上前,伏在姜昕玥耳邊道:「嚴太醫說原先酒壺裡的是烈性的助興藥,後來被換成了令人昏睡的藥,應該是皇上命人給換了。」
姜昕玥放下手裡的書:「想上位的本宮見多了,但像她這麼虎的,本宮還是第一次見。」
親自給皇帝下藥,親自端進去,她怎麼想的?
把唐士良和王得全他們都當成空氣了是不是?
皇帝身經百戰,別說他能分辨得出九九八十一種助興藥的氣味,就是王得全和唐士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也絕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宮廷小白。
那壺酒一拿進去,皇上他們大概就知道了吧?
「不值當娘娘您為她費心。」
「她是不值得,但本宮要知道她背後的人是誰。」
那個穆芊芊,以為每次低著頭,坤寧宮的人就不會發現她的容貌與姜昕玥相似了。
實際上她第一次出現在皇帝身邊,而且還故意遮掩了容貌的時候,姜昕玥就已經發現了她。
若是問心無愧,何必遮掩容貌?
姜昕玥又不是從前的德妃,有虐待殺人的嗜好,也不會只因為宮女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就去為難她。
一開始她不知道姜昕玥的為人,怕自己惹禍上身所以遮掩,這還說得過去。
但在宮中時日久了,宮中的宮人們,以及她自己都會了解一二,姜昕玥是真的對欺負別人沒有興趣。
她最喜歡的,就是在坤寧宮裡賞賞花,打打牌,吃吃水果,享受宮人們的伺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教坊司里成群的美人給自己吹拉彈唱。
想孩子了就抱過來捏一捏,摸一摸,親一親,不想了就讓向嬤嬤和奶娘們抱走,繼續享受自己的富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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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快活似神仙。
她哪有那個功夫去找一個底層宮女的麻煩?
穆芊芊,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或者說,她從來沒把穆芊芊看在眼裡過。
只不過她那樣遮掩,明顯是有所圖,為了不陰溝裡翻船,所以才讓喜鵲和霜降去和承乾宮交好的宮女說一聲,尋常幫著多留意穆芊芊幾分。
她的那張臉,讓姜昕玥覺得有幾分怪異。
「她可真是掩耳盜鈴。」
喜鵲哼哼笑著:「奴婢和娘娘您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娘娘您這張臉和身姿,奴婢隔著幾百丈遠的距離都能認出來,她以為她在額頭上遮個荷葉劉海奴婢就認不出了,把咱們都當傻子呢!」
「是是是,我們喜鵲最聰明了,都知道掩耳盜鈴了。」
不用說,肯定是孟青魚教的。
喜鵲像是也聽懂了姜昕玥的言外之意,又或者沒聽懂,只是想到了那日孟侍衛與她說的話,下一瞬臉就紅了。
不過很快,她又八卦起來,賤兮兮的湊到霜降面前:「雖然但是,皇上沒有寵幸她,那她怎麼每天一副被榨乾了精氣,有氣無力的樣子啊?我聽說她身上還有痕跡呢!宮裡頭好多人都以為她是皇上的新寵,可把她神氣壞了,每天這麼的,用鼻孔看人。」
她學著穆芊芊昂首挺胸的模樣,誇張的把下巴揚起來,鼻孔對著霜降。
霜降一巴掌拍在她的頭上,把她那欠揍的頭使勁掰正:「她敢給皇上下那麼傷身的烈性藥,不許皇上識破她的奸計,反給她下藥了?」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是皇帝慣用的手段。
穆芊芊每次都是喝了酒就暈過去,醒來皇上已經穿戴好衣物或者已經離開去上朝,實際上皇上壓根就沒跟她躺在一張床上過,只是裝裝樣子而已。
至於她為什麼每次被「寵幸」過後就渾身酸痛,也不過是藥效的副作用而已。
穆芊芊下作,但皇帝從小受到的教育還是不允許他做比穆芊芊更下作的事,不會安排隨便什麼人與她發生關係。
只是這條「青雲路」是她自己選的,是她自己要一條道走到黑的,結果如何,她也要自己受著。
還以為自己很聰明,什麼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穆芊芊,穿著皇上送的錦衣華服,頭上戴著皇上送的金釵步搖,像一隻驕傲的孔雀,坐在轎輦之中,和周圍歡呼的百姓打著招呼,露出她那張更加與姜昕玥相似的臉。
帝後出行,百姓退讓,周遭士兵維持著秩序,人群中有幾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面色凝重,行動間眼神互相交流,打著暗號。
鴻臚寺寺丞望著那與人打招呼的女子,納悶的對姜堰昆道:「姜大人,皇上昨晚不是秘密急召我入宮,說還是讓天后娘娘在宮中修養,就不去東山了嗎?怎麼還是又來了啊?而且我看天后娘娘面色紅潤,神采飛揚,不像是剛生完兩個孩子啊?」
姜堰昆看了那十二抬轎輦里的女子一眼,又看了看鴻臚寺丞一眼:「你看那是天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