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揣測聖意

  他知道,這樣明說,真的很丟一國之君的臉,但他必須要弄清楚,不然心中扎了一根刺,日後定會導致他與玥兒之間形同陌路。→

  在感情上,他並不想做一個時時猜忌的多疑之人。

  藍小樓悽然一笑,不似作假:「皇上,草民所說心愛之人已不在人世,沒有半句虛言,若草民撒謊,草民願生生世世不得所愛,窮困潦倒,不得好死。」

  因為在皇后娘娘給他寫來信件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她的姜二姑娘已經不在了,如今在她身體裡的,是別人的靈魂。

  他的二姑娘,表面像只刺蝟,對誰都要刺幾句,一旦觸碰到她的傷口,她就要亮出尖刺,把對方扎得頭破血流,哪怕自己傷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可她的內心比誰都善良軟弱,每次欺負人之後又愧疚得掉眼淚,見不得旁人欺負弱小,總是裝出強大的樣子保護自己在乎的一切。

  皇后娘娘是皇上的玥兒,卻不是他的二姑娘。

  所以,他才敢發這樣的毒誓。

  梨園子裡的伶人,尤其是像藍小樓這樣的大家,是信奉神鬼的,開堂唱戲之前,都要點香跪拜神明,希望表演順順利利結束,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所以,他敢起誓,就證明他問心無愧。

  皇帝眸子裡的敵意散去大半,笑著道:「朕與小樓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時間竟忘了時辰。」

  他揚了揚頭:「唐士良,賞榮晟戲班銀錢一千兩,賞藍小樓天下第一嗓金匾,送他們出宮去。」

  唐士良躬著身子:「奴才遵旨。」

  藍小樓走後,皇帝嘴角的笑意頓時收斂,那雙含情的桃花眼冰冷異常:「王得全,林掌鏡傳音回來沒有?」

  才過了一晚上,哪有這麼快的?

  不過王得全也只敢在心裡吐槽,嘴上回道:「皇上,滄縣還在雲陽縣之下,馬車需得六個時辰,林掌鏡就是再快,這會兒只怕才剛剛到滄縣地界呢!」

  再加上還要調查藍小樓所言真假,算上回來的時間,起碼還得再等個一天一夜。

  飛鴿傳信或許快一些,但也沒這麼快,還要保證飛鴿不會在半路被人射殺。

  皇上是關心則亂。

  若是林掌鏡傳回的消息是藍小樓的確有一個妻子病逝,皇上賞賜的這些東西,可以將榮晟戲班送上戲曲界至高無上的地位。

  可若是傳回的消息是他在撒謊,那這些名利,也可以是送藍小樓下地獄的催命符。

  「皇后在做什麼?」

  「皇后娘娘身邊的霜降姑娘來過了,問藍小樓什麼時候出宮,皇后娘娘想送送他。」

  皇帝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若玥兒表現得太過冷漠無情,他反而要懷疑這二人之間還有情了。

  「皇上……」

  王得全那雙精明的眼睛裡閃過一道暗芒:「要不要奴才派人去看著?」

  「啪!」

  一本摺子砸在他的身上:「那朕成什麼人了?」

  「奴才該死,奴才不該揣測聖意。」

  摺子砸在身上的力道並不大,若皇上真生氣了,剛才被砸的,應該是王得全的腦袋。

  出了御書房,王得全鬆了一口氣,他向皇上表忠心,皇上就不會懷疑他和皇后娘娘勾結了。

  什麼派人去盯著藍小樓和皇后娘娘,也只是說說而已。

  皇上是個極為自負的人,他有自負的資本,偷聽牆角這種事,他怎麼會做?

  出宮的必經之道上,姜昕玥的步輦已經等待多時。

  唐士良領著榮晟戲班上前給皇后娘娘行禮,而後馬上帶著戲班子裡的其他人遠遠走開,只剩姜昕玥以及喜鵲、江川等人伺候著。

  四目相望,姜昕玥的眼底沒有愛慕、不舍與驚喜,也沒有失望、痛苦和悲傷。

  她就那麼微笑著,美得驚心動魄,可那雙眼睛,陌生得讓藍小樓不敢認。

  「她……」

  開口,想問原來的姜昕玥呢?

  可只吐出一個字,又不知道該怎麼問了。

  「她的靈魂自由了。」

  藍小樓先是一愣,然後總是盛滿著憂傷的眼睛露出釋然的神色。

  他哈哈大笑了幾聲,轉身離去。

  喜鵲看了看娘娘,又看了看江川,再看了看藍小樓的背影:「不是……娘娘……他笑什麼?您剛才說什麼自由了?」

  那句話拆開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合在一起她真聽不出來什麼意思。

  為什麼藍小樓聽到以後大笑不止?

  「沒什麼。」

  姜昕玥揮了揮手,步輦起駕回宮,她在喜鵲頭頂摸了摸:「跟他們這種搞文藝的人說話就是要模稜兩可,不要講得太清楚明白了,讓他們自己去猜想。」

  就像她說的原身靈魂自由了的意思是她死了,可藍小樓聽的卻是,真正的姜昕玥去了她想去的地方,在做她想做的事,或許靈魂已經變成了別的什麼人,開啟了另外一種自由的人生。

  姜昕玥當然不會跟他說原身死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發瘋,覺得是她害死了原身,霸占了原身的身體,還和皇帝卿卿我我,如膠似漆。

  只有讓他以為,她占著原身的身體也是迫不得已,原身還活在這世上的某一個地方,他才能乖乖出宮去,不給姜昕玥惹麻煩。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也只是想在這深宮裡平平安安的活著而已。

  皇帝站在二人頭頂的城牆上,雖然沒有聽到二人的對話,但聽到了藍小樓那爽朗的笑聲。

  說了什麼這麼好笑?

  令他滿意的是,姜昕玥全程都沒有跟他說超過兩句話,而且兩人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身邊還有宮人伺候著,根本不可能互訴衷腸。

  信誓旦旦以為皇帝不會聽牆角的王得全抓了抓自己的額頭,開始反思自己近來是不是年紀大了,沒有太多的精力關注皇帝?

  他怎麼變得口是心非的呢?

  回了坤寧宮,霜降就守在門口:「娘娘,皇上來了,在廂房裡帶太子殿下認字呢!」

  姜昕玥點點頭,去自己房裡換了一身乾淨的衣裳,正在穿罩衣,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將她從背後籠罩:「玥兒,讓朕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