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給皇帝布置任務

  蕭鈺安慰著懷中少女。

  耳鬢廝磨之間,有些難以把持。

  「怕朕厭棄,就送了那樣的東西給朕?」他低聲調笑。

  「陛下……」

  緋晚羞澀。

  聲若蚊蠅地解釋。

  「嬪妾繡藝普通,若做其它衣物,需要刺繡,嬪妾一定會貽笑大方,更不敢讓陛下穿粗陋的衣服。可是……裡頭穿的,只要足夠柔軟就好,不需要添加刺繡,所以嬪妾就斗膽……」

  「送得很好,朕喜歡。」

  蕭鈺打橫抱起緋晚。

  想往內室里走。

  之前一收到夏荷帶過去的那件小衣服,他就覺得有些熱。

  早就想找緋晚了。

  可是轉身之間,忽然看到了書桌上的字帖。

  字體揮灑飄逸,他知道是誰。

  被人追捧的京中才俊麼!

  蕭鈺本就對那所謂浣花公子不甚滿意。中了進士卻不肯入朝為國效力,這廝清高的賢名,豈不都是與為他辦事的臣子對比博來的。

  昭卿,竟練他的字?

  心下有些不快,但蕭鈺此時還是想攜美入帳。

  然而等他看清那字帖寫的是什麼……

  腳步就頓住了。

  「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

  「……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蕭鈺眯起眼睛。

  目光一瞬間凌厲。

  想要放縱一番的心,收了起來。

  「這是哪裡來的字帖?」

  他將緋晚放下。

  緋晚狀似未覺,答道:「是賢妃娘娘賜的,給了好幾本,這本適合初學書法的人,嬪妾就拿來練,果然練了幾天有些進步,只是……還沒練好就被陛下看到了。」

  賢妃?

  蕭鈺瞬間瞭然。

  這多半是賢妃故意的。

  賢妃啊,夠美,夠氣度高華,詩書上也來得,只是總有些拐彎的小心思。

  是世家女算計旁人於無形的通病。

  蕭鈺已經習慣了。

  知道賢妃向來如此,並不如何生氣。

  更知道賢妃怕是曉得他不生氣,才敢明目張胆借昭卿的手。

  這都不重要。

  真正讓他生氣的,是這文章。

  浣花公子身為禮部何侍郎的家人,拿前朝文豪的《朋黨論》來做字帖,到處傳播,分明是意有所指。

  朝中派系爭鬥向來激烈,今夏因為江南水患不斷,各派互相攻訐越發嚴重。

  何侍郎唯趙首輔馬首是瞻,有時候甚至對他這個皇帝陽奉陰違,搞不清到底誰是大梁的主人。

  而浣花公子還好意思寫什麼「君子之真朋」!

  為趙何等人的結黨做粉飾!

  蕭鈺冷笑著拿起字帖,從頭到尾把文章看完。

  「若是此文作者生在本朝,朕早叫他項上人頭搬家。」

  「陛下?」

  緋晚驚慌地跪下。

  「這文章可有什麼不妥?嬪妾是不是練錯了字帖?陛下……請陛下降罪!」

  「你起來,不關你事。」

  蕭鈺將緋晚拽起。

  若方才他沒有悄悄進屋,聽到緋晚要給他寫福字的願望,怕也會疑心緋晚是不是得了賢妃授意,或者和賢妃結黨,故意把這字帖給他展露。

  但緋晚分明從頭到尾不知情。

  傻傻地只為了練好書法,好不被那些能詩能文的嬪妃比下去。

  一片赤誠,卻被人利用,捲入這些事裡!

  蕭鈺不由又有些心疼她。

  再次安撫了緋晚一陣,蕭鈺把文章的含義,解釋給她聽。

  緋晚怔怔地聽著,十分認真。

  之後想了好半天,才遲疑地說:

  「陛下,這是前朝大家的文章嗎,那嬪妾覺得這個『大家』,也不算什麼大家。」

  「哦?」

  「陛下,他說,君子為了大道而勾結,就不算結黨,小人為了利益勾結,才算結黨,這分明是歪理啊。

  什麼是大道,什麼是利益,什麼是君子,什麼是小人,如何來分辨呢?難道都是他說了算嗎?

  嬪妾文墨不通,可也知道這世間最大的道,就是忠君愛國。

  要是有人只顧著勾結抱團,連皇帝說的話都不聽了,那就是沒有行正道,還談什麼君子不君子!」

  少女說得有些氣憤,面紗上的眼睛變得更明亮了。

  光華灼灼。

  她將字帖丟到了地上,「這種東西,嬪妾不練了,嬪妾寧願一輩子寫不好字,寧願被陛下嫌棄粗鄙也不練!」

  蕭鈺胸中之火,因為緋晚這番言行,竟奇蹟般消散了。

  忍不住笑起來。

  「何苦扔字帖。這寫字的人不明事理,但字還是不錯的。」

  緋晚堅定搖頭:「不明事理的人,能寫出什麼好字?嬪妾以前聽人說,字如其人,怪不得嬪妾一看到這字帖就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呢,原來,這是個糊塗人!」

  蕭鈺笑問:「你覺得怪異,為何還要認真練習?」

  「因為大家都說這個人寫字好。簡嬪娘娘還說,她在閨中時就仰慕浣花公子的才華,說他是詩書畫三絕。嬪妾又不懂這些,就練起來了……」

  緋晚暗暗給簡嬪上了點眼藥。

  誰讓那天在長樂宮她總是找茬。

  簡嬪有沒有說過這句話,陛下難道還能去查嗎?查了她能認嗎,不認難道陛下就信她沒說過嗎?

  總之京中很多閨中女兒,仰慕浣花公子的確是事實!

  「陛下,您今晚什麼時候離開嬪妾這裡?」

  緋晚忽然問。

  蕭鈺不解:「你盼著朕走?」

  「不是……」緋晚低聲懇求,痴痴望著帝王。

  「您要是能多留一會兒,就給嬪妾寫一副字帖吧,不拘什麼都好,以後嬪妾誰的字都不練,就練您的字體。」

  蕭鈺呵呵笑起來。

  昭卿!

  小女兒心態,著實可愛!

  這些日子他寵愛昭卿,宮中有人非議,也有嬪妃在侍寢時暗搓搓酸溜溜地抹黑昭卿。

  可這樣美好的昭卿,難道不值得他寵愛,不值得得到更多偏疼和憐惜嗎!

  「好,朕為你寫字帖。」

  「是!嬪妾謝陛下,嬪妾給陛下磨墨!」

  緋晚謝了恩,挽了袖子,歡歡喜喜拿起墨條,在硯台上輕輕磨轉。

  耳邊的珍珠墜子輕輕晃動,光澤瑩潤,襯著少女眉目如畫,眼波盈盈。

  紅袖添香,實為樂事。蕭鈺潑墨揮毫,很快寫完了幾張大字。

  他早起上朝,朝後與臣子議事,有批不完的摺子,還要習射弓馬。晚間難得抽空,來觀瀾院放鬆一下。

  沒想到還被緋晚布置了做字帖的任務。

  可是他,心中暢快,甘之如飴。

  寫完了字自己都覺得很滿意。

  很久沒有這樣下筆如神了!

  「謝陛下——」

  緋晚恭敬接過字紙,端端正正行禮謝恩。

  面紗下,嘴角勾起淺淺弧度。

  賢妃想借她的手坑皇后背後的文臣集團,她讓賢妃如願了。

  但賢妃還想牽連她,卻是不能夠。

  這宮裡,處處是危機。

  可每個危機也是機遇。

  就看當事人怎麼運籌轉換。

  男人最需要什麼?

  不就是女人的忠誠、仰慕和無限崇拜麼?

  這個女人,最好還夠弱,夠笨,能滿足他的掌控欲和優越感。

  那麼他就會給予她無限的憐惜寵愛。

  「朕今夜留在這裡。」

  心情重新舒暢之後,皇帝再次意動。

  只因緋晚崇拜他的眼神太過勾人。

  「陛下……嬪妾身子不方便……還要好幾天才行……」

  緋晚沒玩欲擒故縱。

  她是真的來了月事。

  皇帝今天還沒有點綠頭牌,就來到了觀瀾院散心,所以不知敬事房的記檔。

  「這樣麼?」

  蕭鈺有些掃興。

  不過,即刻揚聲叫曹濱,讓吩咐內務府和膳房明日給緋晚送些補品來。

  「謝陛下厚愛,嬪妾無以為報……」

  「那麼等你好了,好好回報朕。」

  蕭鈺附耳低聲。

  讓緋晚耳朵都紅了。

  他卻看著她的羞態開懷而笑。

  這時候,殿門口有些嘈雜。

  隱約聽見「我們櫻小主出事了」之類的話。

  緋晚只當沒聽到,羞澀勸皇帝:「陛下去別的姐姐那裡吧……只是,別去櫻妹妹和吳姐姐那邊,其它哪裡都好……」

  蕭鈺挑眉:「這又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