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兇

  「夏長生。」

  「臣在。」

  太醫院判夏長生和同僚在外間候著,未敢離去,此時聽到皇帝召喚連忙進來。

  跪下稟道:「被鼠類咬傷發熱,一般是傷口髒污所致,若非接觸病人傷口、鮮血或涎液痰液等,通常不會染病。但若此鼠攜有毒素,毒入體內,遊走經脈致病人全身,旁人通過與病人交談亦有染病可能。

  故而眾位娘娘和陛下來此之前,臣等已經替昭小主換上厚重面紗,且在屋中焚燒避毒藥劑,以防萬一。

  但謹慎起見,還是請陛下早日離開。」

  這番話他早就悄悄對皇后說過。

  但皇后關切病患,不肯離開。

  及至後來陛下到場,娘娘們爭執激烈,已經沒有他說話的餘地。

  他捏著汗等了半天,總算是有機會說出來了。

  不由對緋晚投以感激一瞥。

  他可不想擔失職讓皇帝染病的責任!

  「陛下,快請離開……都是嬪妾該死,竟沒能早點想到此事,置陛下於險境……請陛下治罪!」

  緋晚勉力撐起身,在床上朝皇帝叩頭懇求。

  蕭鈺再如何憐愛緋晚,事涉自身,也不敢以身犯險。

  他可擔著江山萬里呢,不容有失。

  「昭卿,朕豈會治你罪。你好好養著,朕會派妥帖人伺候你。」

  他交代兩句,帶人快速離開。

  太醫們留下又給緋晚診治一番,隨後也退走,並按照宮中對待時疫的慣例,將緋晚的觀瀾院封了起來。

  文太醫甚至燒毀了給緋晚針灸過的銀針。

  都是醫者謹慎的做法,無可厚非。

  連皇帝聽說會染病就立刻避走的行為,緋晚也沒覺得寒心。

  就算是真正的親人愛人,遇到這種事,也必須先保存自身,才能有餘力照顧病患。

  何況她在皇帝身上,求的從來都不是心心相印的真情。

  她要的是榮寵。

  自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機,為自己鋪路。

  相信她這番趕走皇帝,一定能讓皇帝更覺她懂事。

  而皇帝對他自己險些染病的怒意,也不會發在她這裡。

  而是會更加嫌惡放鼠咬人的幕後黑手。

  若是查不出,那恐怕會更厭惡虞聽錦!

  緋晚放寬心,吃點東西,喝足了水,舒舒服服躺在被窩裡安穩睡著。

  這覺睡得香甜。

  因為皇帝安排了人手封鎖和照看這裡,短時間內絕不會有人再來害她。

  她在這裡悠哉放鬆休息。

  後宮卻因為她這場病,鬧騰起來。

  太醫院為了消除隱患,建議全宮滅鼠。聽說緋晚的熱症很可能染給旁人後,嬪妃們人人自危,積極贊同。

  於是整個後宮都行動起來,白天黑夜,處處可見找老鼠的宮人。

  但凡找到,一律焚燒。

  有嬪妃要養貓捉鼠,但太醫說萬一貓吃了患病的鼠,很可能把病氣過給主人。

  這下不但宮廷不能養新的貓兒,連以前養在宮裡的貓兒都遭了殃,再不許亂跑,統統關到籠子裡,免得不小心接觸到老鼠染病。

  賢妃宮裡養了兩隻白貓,碧藍的眼,雪白的毛,很得賢妃寵愛。

  看著愛寵被關在籠子裡哀叫,魚乾都不肯吃了,賢妃恨得牙癢。

  「小門小戶上不得台面的東西!自家婢女上位都容不下,非要置人於死地,還敢在本宮這邊扔死老鼠,妄想嫁禍本宮。這麼愚蠢的一石二鳥之計,虧她想得出來,當別人都是傻子麼!」

  同宮的蘇選侍也跟著罵了一陣子。

  那天宴席上她因為嘲諷虞聽錦,被吳貴人扇了一巴掌,雖然吳貴人最近沒得好日子過,可她也難解心頭恨,只盼虞聽錦徹底倒霉。

  不過,罵完了她又說出了心中疑惑。

  「娘娘,春貴妃她就那麼蠢嗎,怎麼放鼠咬完了人,不把那些髒東西銷毀,反而還放在壁櫃裡等人發現?而且若是病鼠,她怎麼敢養在屋裡,就不怕自己也染病?」

  正是如此呢。

  賢妃也是想不通這點。

  但鑑於虞聽錦一直就靠天真無腦上位,以前也沒做過太聰明的謀算,興許是真無腦,那麼她搞出這麼一場愚蠢的算計也不足為奇。

  若說有人故意設局陷害……

  春熙宮是皇后幫著虞聽錦安置的,經營得鐵桶一般,賢妃安插的眼線只能輾轉獲得一些消息,若想進內室栽贓嫁禍就很難,所以她想不出有誰能把裝著老鼠的瓷壇送進虞聽錦房中,還不被發現。

  她都辦不到的事,到底是哪路神仙辦到的?

  皇帝在徹查此事源頭。

  賢妃暗中也派人調查著。

  查來查去,都沒什麼頭緒。

  真兇是誰不知道。

  「總之,不管如何,咱們自己先謹慎些,別讓人把手伸進長樂宮就是了。」

  「娘娘英明。」

  「對了,回頭本宮再讓人給昭才人送點禮物過去,你也隨著送點。陛下對她可是很上心,咱們順著陛下意思做,總沒有錯。」

  「是,嬪妾遵命。」

  鳳儀宮。

  白鷺稟報:「娘娘,陛下今日又給昭才人賞了許多東西,吃穿用度都有。春貴妃那邊,宮人侍衛已經審訊撤換了一半,明日還有一批人要受審,貴妃悄悄傳話過來,求您幫忙,您看……」

  皇后端然坐著,言道:「不要理會。她性子浮躁,這一年來,本宮捧她太過,也該讓她吃點苦頭,長長記性了,不然以後做出更大的錯事,會連累本宮。」

  「是。」

  白鷺靜了靜,悄聲道:「陛下此番徹查仔細,不知會查出什麼……」

  「能查出什麼?」皇后摩挲著袖口流雲紋金絲刺繡,緩緩地說,「這宮裡頭,長年累月地出事,時不時便查上一番,可又有幾次,查出來的是真正的真相呢?

  不過是陛下想要怎樣的真相,就有怎樣的結果呈上去罷了。」

  白鷺道:「春貴妃壁櫥里的那窩老鼠,是真蹊蹺,奴婢想不出會是誰放進去的。春熙宮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奸細,真讓人驚訝。而且若查不出線索,怕是春貴妃這回……」

  「她倒不了,但會吃個大虧,讓陛下嫌棄一陣子。這怪她自己不中用,看她能不能吃一塹長一智罷了。

  不管有哪路奸細,春熙宮人手這次定會撤換一批,奸細若不在撤換之列,以後慢慢兒查訪便是。」

  皇后很鎮定,並不因為自己著力培養的新人折羽而有分毫挫敗感。

  反而微微地笑起來。

  「昭才人倒是好苗子。」

  「把本宮那柄紫玉如意給她送去安枕,祝她早日康復。」

  觀瀾院。

  緋晚斷斷續續燒了兩三日,今兒算是終於退了燒。

  身上疲軟得很。

  可看著陸續送過來的貴重東西,又覺得暢快。

  她早說過,她會吃得越來越好。

  瞧,后妃們送來的禮物,越來越材質上佳了。

  皇帝封了她的住處,卻每日都有賞賜送來,昭示著她的恩寵不減。於是連帶著,後宮的女人們也越發重視她。

  她現在是既能休息躲清靜,又能享受水漲船高的好處,豈不愜意!

  真真不枉她當初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大半夜鬼鬼祟祟挖老鼠洞,給虞聽錦房裡悄悄送大禮。

  辛苦沒白費。

  是的,沒錯,那窩老鼠是她安置的!

  她睡眠清淺,睡著了也知道風吹草動,那夜惡鼠一進門她就察覺了。

  收拾了惡物,丟進宮城甬路上長夜不熄的照明火籠柱里焚掉。

  管它帶什麼毒素也都消散。

  至於是誰害她。

  要緊麼?

  這宮裡女人眾多,人心叵測,她一個無根基的新寵任誰都能下手。

  以她現在的勢力,這種事也根本查不出來。

  那就不必查。

  借力打力。

  給虞聽錦扣上黑鍋便是。

  若真誤打誤撞扣對了,那正好,若扣錯了,也是虞聽錦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