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秀才，等到來年開春，育種的事情還得繼續。怎麼樣，有沒有信心？」
鄭先發看到方唯，笑著讓他坐下，並親自泡了一缸茶。
前幾天他去公社，唐澤又問了育種的事情，並要求二隊一定要全力支持。
他本來還想抽空和方唯聊一聊的，結果人主動來了。
「隊長，你放心，我會堅持到底的。那啥，我想和你反映一個情況，吳茂盛的居住條件實在是太差了，四面透風，這個冬天可不好過啊。」
天氣逐漸變冷，吳茂盛住在牛棚那邊的一間破屋裡，很遭罪。
方唯帶人幫著修繕一下房屋不是什麼大問題，可他手裡缺少材料，只能請隊裡想辦法。
鄭先發聽完，嘆了一口氣：
「小秀才，你以為我不知道老吳的處境？可我不能大張旗鼓的去做這件事，你明白嗎？如果是你想修繕房屋，我倒是可以幫忙。」
吳茂盛是犯了錯誤的人，即便是為育種工作做出了貢獻，有些事情隊裡也不能做。
不是擔心自己，而是如果有人來檢查，吳茂盛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悄悄的在生活上照顧一下，比如多給點糧食、減少一些勞動強度，這些都可以。
但房子立在那兒，條件太好了就是給別人送把柄。
「我明白了......」
方唯是真明白了，有些事他還是欠考慮，不如鄭先發想的周到。
隨後，他問鄭先發要了一些稻草和一個火盆，離開隊部後把鄭虎他們幾個喊上，去了吳茂盛的住處。
「咱們幫吳老把屋子修補一下，沒有材料就用泥巴和稻草代替，等過完這個冬天再說。」
方唯年紀小，又得到過吳茂盛的指點，所以也不怕別人說什麼。
鄭虎這幾個半大小子，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伺候試驗田的時候沒少和吳茂盛打交道，所以大家來幫忙也沒設什麼心理負擔。
泥巴摻雜著稻草也能有一定的強度，只是維持不了太長時間，但熬過這個冬天還是沒有問題的。
當地的冬天並不好過，濕冷濕冷的，蓋多厚的被子都不保暖。
方唯在屋裡安放火盆，冷的時候可以烤火。
睡覺的時候就得把火盆熄滅，主要是擔心一氧化碳中毒。
不過這種可能性也不大，這破房子再修補，密封性也很差，空氣始終處於流動的狀態。
「你們幾個別忙活了，趕緊坐下休息一會。這已經好了很多，冬天不會太難熬，放心吧。」
吳茂盛看著灰頭土臉的幾個人，心裡湧上了一股暖流。
這些還沒成年的年輕人，用事實教育了他，也讓他對過往進行了反省。
若是再回到從前，他一定會少說話多做事，留著有用之身務實工作，而不是意氣用事亂放炮。
他決定了，等到春暖花開之後，自己哪怕是拼了老命，也要幫助方唯完成育種。
有了良種就可以提高糧食的產量，讓大家吃飽飯。
「吳老，我們也就只能做到這個程度。回頭我會幫你多搞一些碳，有什麼困難就和我們幾個說，不要自己一個人硬抗。」
方唯忙活完，就帶著鄭虎等人告辭離去。
回到家，他想了很多取暖方案，但又全部否決了。
在他的印象當中，北方農村那種鐵皮爐子最實用，既可以取暖還可以燒水什麼的。
不過現在的鋼鐵產量很少，即便是能買到現成的，隊裡也沒幾個人能買得起。
同樣，整個冬天燒木炭也是一種奢侈行為，真不如北方的火炕經濟實惠。
好在本地氣溫跌破零度的天數一般不會超過一周，多想一想，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中午吃過飯。
方唯溜溜達達去了關崇陽那邊。
反正他不用避嫌，兩人為了打井，連續一個月吃住都在一起，全公社的人都知道這事兒。
「關大爺，我問你一個事，咱們這兒除了縣煤礦之外，別的地方還能不能挖到煤？」
方唯進門的時候，關崇陽正躺在躺椅上假寐。
他的情況和吳茂盛又不一樣，雖然沒落了，但還有一棟瓦房外加一個小院子。
村里老有人傳言關崇陽偷偷藏了金子，總之，他雖然是一個五保戶，日子卻比吳茂盛過得好很多。
由於清楚關崇陽的人生經歷，方唯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風水先生嘛，幫人看陰宅、看陽宅，尋過水找過礦，不問他問誰？
「你別想美事，就是有你也帶不回來，距離太遠了。」
關崇陽嗤笑了一聲，覺得小傢伙有點異想天開。
他曾經在深山裡見過煤炭，儲量很小，而且距離本地很遠。
「這樣啊！關大爺，如今在大城市已經開始推廣【蜂窩煤】，我尋思在屋裡挖一個【地爐】，可以用來燒水取暖......」
想到蜂窩煤也已靈光一閃，這玩意不啥先進的東西，從58年才開始陸續在大城市推廣。
縣裡倒是有煤炭，但要憑票供應，關鍵是他沒有錢。
「你這個主意不錯，但憑你自己是搞不定的，去找隊裡吧。」
關崇陽有著豐富的人生閱歷，聽對方說完就知道這是一個好主意。
但村子周邊沒有煤炭，真要解決這個問題還得靠生產隊或者公社。
方唯當時就蔫了，為了區區兩個月取暖的事情，誰會願意自找麻煩？
不過他隨後他還是去找了鄭先發，和對方講了自己的想法。
「就這事？你要是一年到頭燒火做飯也用煤炭，那我沒辦法。要是臨時解決一下取暖問題，倒也不難。」
鄭先發聽完，僅僅是笑了笑。
方唯不禁大喜，問道：「這麼說隊長你已經有辦法了？」
「不是我有辦法，而是你有辦法。縣裡的煤礦在前進公社三坪大隊，他們可是對你培育出來的新稻種很感興趣，拉一些煤炭回來他們求之不得。」
鄭先發一番話說出口，差點讓方唯驚呆了。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對方肯定是拿所謂的新稻種去和人家做「利益交換」。
問題是所謂的新稻種根本不算成功，畢竟還沒有經過實踐驗證。
方唯對鄭先發又有了的新的認識，這人不僅膽子大、臉皮厚，而且很奸巧。
但他能反對嗎？當然不能。
過了幾天。
鄭先發果真弄回來一批粉煤，還是人家送貨上門的。
方唯帶著鄭虎等十幾個年輕人，開始試製蜂窩煤。
打蜂窩煤的工具是手動的，鄭先髮根據他畫的圖紙，去公社找人手工打造了10套。
這玩意難不倒方唯，無非就是泥巴和煤漿的比例問題，多試幾次就搞定了。
打出來的蜂窩煤由隊裡統一分配，鄭先發多給了方唯一些份額，隨便他怎麼處理。
方唯除了自家用之外，還得照顧吳茂盛和關崇陽。他知道這時候隊長把自己當成苦力用，可心裡還得感謝人家。
家家戶戶分的蜂窩煤不多，只能保證氣溫最低的那段時間夠用。
但這樣就足夠了，反正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各人有各人的辦法，保證都能熬過這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