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鄉務農

  七月流火。

  今年的天氣特別炎熱,方唯背著一大堆撿來的乾柴,走在山間小路上感覺快要窒息了。汗水順著臉頰和砸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幾乎完全濕透。

  十六歲的方唯長得倒是眉清目秀,大高個兒,但面色蒼白,瘦弱的身軀看著跟竹竿似的。

  「大早上就這麼熱,還讓不讓人活了?」

  方唯沒有停下腳步,而是咬牙下了山。

  說實話,他來到這個鬼地方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依然適應不了當前的生活。燒柴要去山上撿樹枝、用水要去井裡挑水,關鍵天天餓肚子,這誰特麼能受得了?

  問題是,受不了也得受著!

  原身初中畢業沒能考上高中,回家務農,有一天突然胸口痛,眼前一黑,結果便宜了他這個穿越而來的傢伙。

  方唯和原身同名同姓,可生活經歷卻完全不一樣。

  他好歹是新時代的大學生,畢業之後在一家農業公司就職,僅僅是一次醉酒就穿到了這裡。穿越過來的時候,原身已經回到了隊上,未來將近二十年的人生命運大概很難改寫了。

  這裡是湘南的一個偏僻小縣,交通閉塞、貧窮落後、自然條件差。按照當地人的說法:「山不成脈,水不成系,田不成片,路不成網、十年九旱。」

  而自從進入了1960年,當地的旱情較往年更甚。

  方唯背著一大捆柴來到了自家的門口,然後將柴扔在了屋檐下。

  此時,大哥、大嫂和侄子侄女正在吃早飯。大哥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繼續喝粥,大嫂起身去給他盛飯,倒是侄子和侄女開心的和他打了聲招呼:

  「滿滿,你又去山上弄柴了?」

  「是啊......」

  方唯笑著回應了一句,大半年的時間也和侄子方濤、侄女方婷婷兩個小傢伙混熟了。

  「你趕緊吃吧,吃了好上工。」

  大嫂田桂花端著一大碗粥放在了桌上,然後說道。

  「曉得了。」

  方唯去喝了一瓢井水,擦臉洗手之後就坐到了桌邊。

  粗瓷碗裡看不到多少米粒,大部分是切碎的紅薯,上面還飄著一些青菜葉子。這兩年的收成都不好,能有吃的就不錯了,他哪敢挑三挑四的?

  就著桌上的一小盤醃製好的【大頭蘿蔔】,他很快就吃完了飯。

  隨後,他跟著大哥、大嫂一起去了隊裡,然後等著隊長派工。

  生產隊的隊部在曬穀場那邊,走過去大概需要10來分鐘的時間。隊部前面有一個大院子,院門的一側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營田堡縣瑤嶺公社下塘生產大隊第二生產隊】的字樣。

  院子裡已經有不少社員來了,三五成群的站在那裡聊天,臉上幾乎都看不到笑模樣。

  「這鬼天氣!啥時候才能下點雨?」

  「天天都是日頭高掛,雲都沒得一絲,哪來的雨水哦......」

  大家談論的內容基本上和天氣有關,農民就是靠天吃飯,天氣不給力又有什麼辦法?

  方唯的大哥方平也不往人堆里湊,倒是大嫂田桂花和一幫小媳婦、大嬸們站在不遠處,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無非就是些家長里短的閒話。

  還有一群半大小子姍姍來遲,隊長鄭先發從隊部走出來,外面一下子就安靜了。

  「【雙搶】工作已經結束,下面我念到名字的社員留下,其他的人都回刻。」

  鄭先發五短身材,嗓音很洪亮,在社員們心目中的威信還是很高的。

  本地以種植水稻為主,一年兩收,今年的晚稻已經插秧完畢,早稻的收割自然早都結束了,田間管理也要不了太多的人手。

  方平今天有活分派,方唯和大嫂便返回了屋裡。

  沒分派到活的人也沒什麼怨言,不忙的時候大家輪流掙工分,倒不用擔心隊長處事不公。這年月處事不公的人也當不了隊長,做的過分了肯定會被社員轟下台。

  說句良心話,在隊裡有本事當隊長的人並不多,也就那麼幾個。

  方唯回來也沒閒著,他去村東頭的井裡挑水,回頭要給自家的菜地澆水。現在雖然已經到了公社時期,但每家還是有少量的自留地的,一年到頭家裡吃的菜就全靠它。

  「唉!」

  忙活了一上午,方唯直起腰不禁仰天長嘆。

  他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哪吃過這個苦?國內不錯的大學畢業,在公司銷售部幹得不錯,一直做到了銷售部經理的位置。

  結果穿越到了這個年代,每天吃苦受累不說,盼了大半年都沒盼到「金手指」。

  這年月另謀出路是不行的,吃飯要糧票、買布要布票,各種票證五花八門。而且沒有大隊或公社開出來的「介紹信」,他哪都去不了,出門簡直是寸步難行。

  方唯覺得自己可能是最悲慘的穿越者,要是能回去,他說什麼也不會呆在這裡。

  「滿滿,你在看么子?」

  小侄子和小侄女來找叔叔,結果正好看到方唯在抬頭看天。

  兩個小傢伙,哥哥方濤8歲、妹妹方婷婷6歲,的確不能理解他這個舉動。

  「我看看明天會不會下雨......走吧,回屋去。」

  方唯沒說什麼,挑著擔子朝著家裡走去。

  還好原身的底子不錯,各種農活都會幹,要不然他穿越過來肯定抓瞎。

  中午。

  一家人吃的是紅薯飯,紅薯飯屬於【乾飯】,畢竟要幹活,整天吃稀的肯定扛不住。紅薯飯和紅薯稀粥又不一樣,是將紅薯切成絲同大米一起煮,煮熟的飯還帶一點特有的甜味。

  另外還有兩樣青菜,基本上看不到油花。

  以往家裡的自留地除了種菜,還會種一些花生,但今年一顆花生都沒種,全都種了紅薯。

  可別小看了農民的智慧,大家都是靠天吃飯的人,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樣的事情,災年首先要保證的是口糧,別的都在其次。

  「老三,我本來想著等你成年了咱們再分家,可如今的日子越來越難過,我看還是早分了好!」

  吃過飯,大嫂將碗筷收進了廚房,兩個小傢伙跑出去玩。

  大哥方平拿出水菸袋點火吸了一口,吐出一股煙霧,然後看著弟弟說道。

  方唯的父母早些年去山裡挖草藥遇到了意外,同村的人找到他倆的時候,完全沒了人樣,根據痕跡判斷應該是遭遇了老虎。

  村子背後的大山在當地被稱之為「大瑤山」,山裡有老虎和豹子出沒。後來縣裡派人進山打虎,結果也沒有找到老虎的蹤跡,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從此,方平就擔起了家裡的責任,兄妹三人相依為命。

  方唯的二姐後來嫁到了幾十里之外的十字圩,他就一直跟著大哥一起過日子。

  他現在雖然不算壯勞力,但出工時的工分一天也能有7分-8分的樣子,並不是家裡的拖累。

  大哥是老實本分的人,大嫂雖然偶爾會偷偷的給兩個孩子留一些吃的東西,但對方唯也不算壞。

  所以,方平一句話就差點把他給打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