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六十年代文工團一姐(7)
夏昭芸背上藏藍色帶五星的挎包,裡面不過是金話筒的宣傳單頁、歷年獲獎稿子、一塊手帕、一隻鋼筆、一沓稿紙、一串鑰匙以及一個軍綠色水壺,可以說現在她除了自個兒和鑰匙外,渾身上下都是好友贊助的!
以及她現在兩腿蹬著的自行車……
霍廠長是昭陽製衣廠的一把手,瞎管著小九千名的員工,將廠子經營得蒸蒸日上,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記住本站域名
據說他為人處事一絲不苟從不含糊,對自己、下屬以及各項工作指標要求都到了嚴苛的地步。
但是同樣的,他又不是墨守成規,相反作為一名年輕時喝過洋墨水的先進知識分子,霍廠長懂得如何調動人的學習和工作積極性。
每個行業里的拔尖人員,每季度都會有去其他單位交流學習的機會,這是一項殊榮,是人人都力爭上遊想要搶奪的名額。
提高工作效率的同時,又讓員工自覺努力學習,真真是讓人被賣了而不自知。
再者,原來平淡無奇波動不大的工資,被他也玩出了花樣,面對別人的質疑他就一句話回過去,響應組織和領導的號召,嚴苛執行實事求是、多勞多得的理念,是以什麼出勤獎、績效獎、加班津貼等等,都成為全方位鞭策員工的手段。
平時他也以身作則,極少坐在辦公室里,霍廠長時刻奔赴在工作崗位第一線,硬生生將自己打造成全能。
不僅如此,他對待自己的孩子也嚴肅嚴苛,不然也教導不出霍天顥如此優秀的英雄。
夏昭芸唇角溢出淡淡地譏諷。
男人事業心強了,就沒那麼多精力放在家庭上。
在她的記憶中,這位廠長操勞太多,加上家裡的子孫不爭氣,硬生生拖著一口氣,折斷脊梁骨低聲下氣求童元彬接過整個廠子,一生辛勞拱手讓人吶!
霍廠長是巨人,童元彬就是踩踏他肩膀的幸運兒……
這不一清早,廠長已經帶著一班人馬去了成品三車間,電話就是從那裡撥打出,人也是從那裡召喚她的。
回宿舍換了褲子和襯衣,頂著看熱鬧的烈陽,騎了將近二十分鐘,夏昭芸微微喘著氣,抵達成品三車間的時候,卻被告知廠長剛離開,坐著老爺車去了第五倉庫。
她又馬不停蹄趕過去,剛好人在上車繼續輾轉之前,把人給截住。
「霍廠長,」她嗓子裡都要冒煙兒了,頭髮也被薄汗浸染貼合在額頭上,「您好,我是文工團的夏昭芸,您尋我?」
霍廠長腳步一頓,沖其他人擺擺手,就引著夏昭芸去一旁說話。
他微斂著眸子上下打量了下她。
一心撲在工作上,有著幾十年豐富閱歷的他,也不得不說眼前的小姑娘漂亮得不像話,那是一種讓人眼睛看過去就不捨得挪開的美麗,猶如鬼斧神功而成,又像是有人將所有的美好拼湊在一起,篩選去千萬疵品,才得此一份的驚為天人!
他蹙著眉,聲音帶著些滄桑疲憊,「小同志,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夏昭芸輕笑著搖頭:「霍廠長,我很好,並不需要額外的幫助。」
「你清早在食堂的事情,我聽人說了。」他臉上帶著絲沉痛和不悅,「你還年輕,有著大好的人生,不需要將自己跟天顥捆綁在一起。」
「你有所求,倒不如直接了當說出來,或許我能替你完成一二,如果你拿著天顥的名聲耍心眼,你也別怪我不客氣!」
夏昭芸眉眼淡淡,「這是我跟天顥哥的事情,現在咱們夏華男女戀愛結婚都是自由的,不需要經過父母的同意。更何況我只是守著天顥哥這個念想。」
「霍廠長,好像你是最沒資格跟我談這話的人。」
「你但凡心裡有這麼個兒子,他也絕對不會冷冰冰躺在那裡,讓你白髮人先一步送走黑髮人!」
「所以,您覺得我這時候跳出來跟天顥哥扯在一起,是圖了您什麼嗎?」
「自己被權力沖昏了頭腦,賠上個兒子不算,還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臉可真大!」
霍廠長猛地看向她,那股多年來上位者的威壓,絲毫不掩地釋放出來。
他一輩子順風順水,自認為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唯一曾經虧欠的就是天顥母子倆。但是如果重來一次,他仍舊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這還是除了老爺子之外,他第一次被別人,還是個小丫頭指著鼻子罵。
「夏昭芸,呵,」霍廠長冷笑聲:「小丫頭你到底是年輕,打得什麼主意,我還能猜不到七八?說起來咱們倒是有些相像,為了目的不折手段吶!」
「我還是那句話。你要是光明正大跟我談條件,我也許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但是你以為將自己跟天顥捆綁在一起,能謀求更大的利益,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我霍迅昌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威脅。貪心不足蛇吞象,小丫頭,見好就收,於誰都好。」
夏昭芸也扯著唇角,淡淡挑眉說:「您是在害怕什麼?」
「我一個小姑娘能圖謀什麼呢?我有手有腳,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養活自己,有寬敞的職工宿舍住著,長得漂亮有才華,已經站在許多人艷羨的位置上。」
「不過呢,往後怕是每個人看到我,都會想起已經被人漸漸忘在腦後的天顥哥來。不知道霍廠長,多久才能想起他來呢?」
「哦,對了,我忘了呢,您現在還有三個兒子,不差他一個因為包辦婚姻這種糟粕留下來的小可憐。」
霍廠長的老臉火辣辣的,很久沒破功了,看著笑得跟小狐狸似的小姑娘,忍不住低聲咬牙切齒:「條件!」
夏昭芸眸子裡閃過傷痛和悔恨:「霍廠長,我不是您,每做一件事情都目的性很強。我說過,天顥哥沒人愛和疼惜,我來!」
「往後誰要是打著他親戚的名義,侵占別人和公家的利益,我第一個不同意。」
「既然霍廠長沒什麼大事,那我還得回去工作了……」
說完她扭身騎車子離開。
夏昭芸長長吐口濁氣,手腳還有些發軟,沒辦法她就是個普通的小職員,仰仗著廠里給口飯吃。
她如今先發制人懟了衣食父母,利用的就是霍迅昌對兒子還有那麼些愧疚,以及注重面子。
他能夠屈就喊她到跟前來一次,卻不會有第二次了。
只要她以後不是那麼高調,利用霍天顥做什麼壞事,那霍迅昌也不屑於出手對付她一個小姑娘。
不過呢從今天開始,她這個為霍天顥守節小媳婦的事,已經過了明路,畢竟都見過家長了嘛!
奔波了個把小時,夏昭芸路過供銷社買了根雪糕,就在門口的木椅上坐著歇息,順便看看手裡的資料。
供銷社裡的幾個售貨員探著頭時不時瞧一眼,八卦的爐火灼燒得她們難受。你推我攘地,終於一個圓臉最年輕的小姑娘,被眾人選為臨時代言人。
「夏昭芸同志,」圓臉小姑娘耐心等夏昭芸啃完雪糕,笑著遞上來撒了紅糖的溫開水,「雖然現在是初夏,但女孩子還是少吃冷飲,喏,喝點紅糖水暖暖肚子。」
夏昭芸側臉認真地看看她,笑著說了聲謝謝,從口袋裡掏出五分錢遞過去。
圓臉姑娘略微差異,倒是也沒有推脫,接過來隨意塞到口袋裡,遲疑下擔心地問道:「您還好嗎?我聽成衣三車間的同志說,大廠長點名喊您過去,是不是因為早上食堂的事情?」
這姑娘也不是要聽夏昭芸的答案,而是盯著她完美漂亮的側臉,真得為她感到可惜:「您真想好為霍同志守節?夏昭芸同志,您這麼年輕呢,一輩子肯定會遇上許多坎兒,感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您不打算邁過去?」
「等您慢慢上了年紀,別人都成雙成對幸福地過日子,您冷冷清清一個人,不會後悔?」
「我們誰都沒有您這般有勇氣吶。」
誰都看不透夏昭芸這波操作,如果不是真愛,又為了什麼呢?
是,宋家尋回親生女兒,可能沒了她容身之地,但是她長得漂亮又有工作,還跟不少廠二代們有著青梅竹馬的情誼。
如何也不需要跟一個沒了的人,扯上關係。
好名聲是不錯,那也比不得找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實惠!
夏昭芸雙手捧著缸子,淺淺地喝了口紅糖水,膩人的甜在口腔里逗留,帶著一絲絲的苦。
她微彎著唇角搖搖頭,「小同志您還年輕,沒有遇到過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遇到了便知道,至此一份,其他都是將就。」
夏昭芸望著前方鬱鬱蔥蔥的院子,像是陷入回憶中,「有些人可能出場悄無聲息,讓你沒有任何察覺,等人突然消失,你才發現他已經成為了致命的習慣……」
她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紅糖水,輕笑著道:「謝謝您的紅糖水,只是,從他之後,我喝得紅糖水也都是苦味的。」
「或許等什麼時候,我再喜歡上紅糖水,才算真正放下他吧,估計很難……」
瞧著纖細的人騎車子離開,圓臉小姑娘捧著缸子紅著眼眶,「我聽一個學習心理的姐姐說過,感官是有記憶的,如果發生了錯誤的反應,肯定是人生了偏執。」
「原本我聽得雲里霧繞的,現在我懂了,還真有這事呢。」
「你們說,夏同志跟霍同志感情得多深吶,這稀罕的紅糖水都喝出苦味了……」
大家也是一臉的同情難過,「為什麼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呢?」
夏昭芸吃完雪糕渾身舒坦了,又喝了杯溫熱的紅糖水,那股熱氣又有了反撲的架勢。
她蹬著車子回到辦公樓,懶得再傻乎乎地爬七樓,就坐在傳達室繼續拿出資料看,順便等賀青冉下班調完台後,一起去食堂吃飯。
傳達室的老大爺沖她笑笑,問她喝不喝水,又將風扇給翻出來插上電打開。
在夏昭芸感慨這世上其實熱心淳樸的人,還是不少得時候,老大爺來了個回憶殺:「以前小霍同志,也愛上我這裡坐一坐的。」
「他也不喜歡多說話,手裡拿著本書,或者報紙,安安靜靜地看著……」
「有時候他還給我這個老頭子帶點零嘴,我們處得跟爺孫倆似的,我還等著喝他的喜酒呢,哪裡想著,他年紀輕輕沒了,連個對象都沒談。」
「沒想到啊,他喜歡的是小夏同志。要是他現在還好好的,你們小兩口,多般配吶……」
夏昭芸嘴裡含著的水,就哽住了,直覺得這比後來的空調勁還大!
雖然她當過阿飄,對生死沒有旁人那麼多的忌諱,但是她現在還喘氣呢,又是個色厲內荏的貨……
不過,聽著老大爺細數了不少霍天顥的事情,夏昭芸的情緒也調節過來。
就像是賀青冉說得,其實她記憶中並沒有見過這個人,也或許記憶太久遠已經模糊消散去。但是她卻知道霍天顥大英雄的名字,被童家利用個徹底。
如今紙片人一點點豐滿起來,形成一個清瘦頎長寡言少語,卻總是溫和待人、心細如塵的青年。
夏昭芸都忍不住生出個荒唐的念頭來,如果自己早重生兩年,是不是可以跟他湊成一對?能夠當大英雄的男人,又親眼見證母親的苦難,他肯定是個好人,正直善良,心懷大義!
雖然是上班的時間,總辦公大樓人來人往的,尤其是快要下班了,往這邊跑來辦事的不少,老大爺得挨個進行登記。
夏昭芸聽見外面的喇叭響了,就收起東西,沖老大爺笑著道別,站在大廳里等人。
賀青冉蹬蹬跑下來,看到她趕忙拉著人左右瞧了好幾眼,跟做賊似的。
「你怎麼了?有瘋狂愛慕者堵你?」夏昭芸好笑地問道。
賀青冉沒好氣說,「確實有人堵,不過堵得是你!」
「我?」夏昭芸一愣。
她是宋家當成大家閨秀規格養大的,性子清高傲慢,從七歲開始,周圍幾乎就只有童元彬以及他的幾個好友是異性,同性也都是童元彬他們認識的幾位。
? ?霍天顥:我陪著媳婦淋過雨;生活白痴似的一缸子倒半袋紅糖;廠區門口就有紅薯,還奔波半個京都……
? 這麼顯而易見的謊言,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我的清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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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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