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洐趁著天亮之前離開梧桐巷。

  騎著自行車先是回到宿舍。

  換了一身衣服 。

  又拿出自己的存摺 。

  趕在天亮前去了一趟銀行 。

  取了兩千塊錢出來 。

  隨後又去了郵政局。

  撥打了回國之後的第一個電話。

  電話鈴響了五聲 。

  話筒里傳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 。

  "喂，我是陸國華,哪位 ？"

  "爸,我要結婚了 。″

  陸國華今年60歲，已經退休了 。

  年紀大了睡不著覺，每天早上5點就醒了 坐在客廳的檯燈旁看報 。

  關注各處的新聞 。

  電話響了，他隨手接的 。

  陸國華有些不悅:

  "陸聞洐,你還知道往家裡打電話 ？″

  陸聞洐聲音平淡沒有起伏 :"我媽死了,我被送出了國,那裡早就不是我的家 。"

  "那你現在打電話回來幹什麼 ？你在外面認識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就要結婚 ？我不同意,你是我陸家的長子長孫，以後讓你張姨給你挑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結婚。"

  陸聞洐聽到陸父的話臉上有一絲落寞 。

  "我只是通知你,13歲過後你就沒管過,任由我在國外活了這麼些年,現在我回來了,你也不能擺布我的人生。"

  "你……"

  "我打電話告訴你我要結婚的事情是因為,我要我媽的嫁妝,這些都是我應得的,你讓你那個保姆準備好,一樣不少的還給我 。"

  "陸聞洐,你個逆子,你要氣死我嗎？"

  "只給你們三天時間,我辦了結婚證就回來 拿我媽的嫁妝 。"

  "逆子……"

  陸聞洐冷笑一聲 :

  "哦,我知道,這些年下來我媽的那些東西早就被你那個保姆揮霍掉,要是不想丟人,就折合成錢打過來，兩萬買斷。"

  "陸聞洐,我是你爸,你就這樣逼我 ？"

  "還有,靠近大學城的地方,那個宅子是我媽的陪嫁,你得把房子過戶到我名下 。"

  "就這些,我很忙,希望陸家儘快處理 。"

  不等陸國華罵人,陸聞洐果斷的掛了電話 。

  *

  轉頭去了供銷社 。

  陸聞洐是鞋廠的技術員,又是海龜 。

  在這個縣城也是名人 。

  進了供銷社直接去了二樓找 供銷社的王主任 。

  二樓辦公室,供銷社主任正在對照,就見售貨員將人帶進門 :

  "你好,王者主任 ，我是鞋廠的陸聞洐。"

  "你好 陸同志,你有什麼事嗎 ？"

  "王主任，是這樣的 ，我馬上就要結婚,想買一台縫紉機，一塊手錶，一台收音機，不知道你這裡齊不齊全 ？"

  "東西倒是有,但是都是別人提前預定的,我暫時也給你挪不出來 。"

  領人上來的售貨員連忙插了一嘴 :"主任,訂了縫紉機的那人已經超了一天還沒來拿貨 。"

  陸聞洐一廳有門:

  "王主任,能不能通融通融,我願意加點錢，那位同志訂購的縫紉機現在還沒有來領回去，肯定是不著急 ，您不如讓他等下一批來了再拿走 。"

  對於，陸聞洐願意多加十塊錢買一台縫紉機 。

  王主任終於鬆了口。

  陸聞洐付了錢,請了供銷社的人送到梧桐巷16號,江清清 家裡。

  又在王主任的熱情推銷下買了一塊上海牌女士手錶。

  至於收音機暫時沒貨 。

  陸聞洐只得遺憾作罷。

  想著等會回去換票,再去友誼商店逛一逛 。

  *

  買好了大件,陸聞洐又買了四件果子 。

  一條紅梅煙,兩瓶瀘州老窖酒 。

  又借了售貨員的鏡子照了照髮型 。

  付了錢,這才出了門 。

  將網兜掛在前車籃子裡。

  一路騎到江家，打算今天就把親事定下 。

  *

  絲毫沒想到,江家現在亂成一團糟 ……

  隨著一聲尖叫，吵醒了一旁的男人 。

  江廣文揉了揉額頭,睜眼便看見江小玉身上青紫的印記 。

  昨天瘋狂的一幕,不斷的在腦海中回放。

  他雙手有些顫抖,說話也不利索 :"小小小玉……我怎麼在這兒 ？″

  江小玉低著頭,雙手提起被子蓋在胸前,滿臉委屈的看著 江廣文,就是不說話 。

  "說話呀,昨天爸喊我出來扶你上樓,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

  "大哥,虧我這麼相信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我的清白沒了,活不成了 ……我這就去死 ……"

  說著人就要下床,往一旁桌子上撞 。

  慌的江廣文變了臉色,赤著腳下床抱住 江小玉。

  "妹妹……不……小玉,是我的錯,要死也應該我去死,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我都受著。"

  江小玉嘴角悄悄勾起,猛然轉身抱住江廣文, 嚎啕大哭。

  "大哥……我該怎麼辦 ？要是懷上了怎麼辦 ？″

  兩人在房間裡說話的聲音並不小。

  吵的江父早早的起來,揉了揉眼睛 。

  表情不太好的敲了敲門 :"你們兩兄妹在鬧什麼 ？"

  江廣文心虛的收聲，一把拉起被子把江小玉包上。

  自己也慌慌張張的撿起衣服套在身上 。

  "爸，我們沒事,就是剛剛吵了一架,一會兒就好 。″

  江父還是不滿，

  "看看你都23歲的人了,連人家陸工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做事毛毛躁躁的,就知道欺負你妹妹 。″

  江父訓斥了兩句,下了樓,正值去廚房做早飯 。

  他沒有忘記今天是江小玉離開的日子 。

  到底是在身邊養大的女兒,江父打算給江清清烙幾個餅,帶到火車上吃 。

  *

  房屋內

  江廣文聽到父親離開,長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床上 。

  抹了一把頭上的汗,這才發現後背已經汗濕了 。

  江小玉有些瞧不上江廣文懦弱的樣子 。

  "大哥,你很害怕 ？″

  "爸媽要知道了,會打死我的 。"

  江小玉咬了咬唇,到了這個時候,自己付出了一切,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來 。

  偏偏這個贊了自己貞潔的男人,連承擔後果的心都沒有 。

  江小玉瞬間冷了心。

  她若無其事的穿上那兩件破舊的衣裳，頭髮凌亂,不管不顧的下了樓 。

  撲通一聲跪到地上 。

  "爸，求你救救我,我不想下鄉 ……"

  江父眉頭緊皺,心中有些不耐煩 :

  "小玉，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再耍脾氣了。爸只是一個工人,真的沒有辦法。″

  江小玉咬了咬牙:

  "昨天晚上,我被江廣文糟蹋了,如果你們非要趕我下鄉，我就去舉報江廣文耍流氓。″

  江父手中的漏勺砰的一聲掉在地上,滾落了兩米遠 。

  "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

  "爸，你就不奇怪 昨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我們都不在,就是因為江廣文醉酒趁機占我便宜 。你要不信的話 看我這裡的印子,還沒有消下去 。″

  江父一臉震驚的看著江小玉脖子上的紅印。

  聲音暴怒:"江廣文，你給我下來 ……"

  江廣文滿臉煞白,腿腳打顫,一個不慎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 。

  隨後便見到江父手裡拿著大漏勺氣沖沖的走了過來 。

  "說，小玉說的是不是真的 ？"

  "爸……爸……我不知道 ……昨天下午我喝醉了，扶小玉回到房間之後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 ……"

  江小玉可憐巴巴的看著江廣文:"大哥 你別怪我,我也沒辦法,你能理解我 是吧 ？"

  到了這個時候,江廣文還不知道自己這是被算計了,就是個傻子 。

  "小玉，這都是你算計好的吧 ？昨天那酒裡面有藥？你想算計的是誰 ？陸聞洐還是江清清,只可惜千算萬算 沒想到把你自己算計進去了 ？"

  江小玉沒想到江廣文這個時候倒長了腦子,她嘴角勾起，臉上露出一個冷笑 。

  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 。

  居高臨下的看著趴在地上的江廣文。

  "居然被你看出來了？那我就承認了,沒錯,我就是故意的,陸聞洐是我一眼就看上的男人,你們都說爸媽疼我,可是有這麼好條件的男人,爸爸不還是沒有介紹給我 ？″

  "還有你這個廢物,讓你把江清清的工作要來給我也要不到,你自己也不捨得把工作讓給我,我只能把自己嫁出去 。"

  江廣文滿臉失望,心痛的問道 :"所以你就給我下藥 ？"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那酒是你非要喝的，你忘了，是你非要敬酒 。"

  江廣文面色煞白,被打擊的不輕 。

  枉費自己多年疼愛江小玉,他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 ？

  今天這事傳出去,江家還怎麼做人？

  *

  江父氣急敗壞的吼道 :"江小玉，你還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丟人 ？″

  "爸爸,別喊了,都是你們逼我的,我也是沒辦法……″

  "你到底想幹嘛 ？"

  "留在城裡,我不想下鄉,只要你們能辦到,我就不把這件事情抖露出去 。"

  *

  偏偏在這時,大門被人敲響 。

  街道辦,於淑芬的死對頭張幹事特地到家裡來催下鄉人員下鄉。

  "江小玉，你準備好了嗎 ？上午十點的火車,可不能遲到了,遲到了是要領罰的 。"

  江廣文鐵青著一張臉從地上爬起來,打開門 。

  "張姨，我妹妹身體嬌弱,肯定適應不了鄉下農活,這下鄉的名單能改成我的名字嗎 ？我替妹妹下鄉 。″

  張幹事是來看笑話的,沒想到於淑芬這傻兒子竟然自願下鄉,這是在搞什麼名堂 ？

  "咳……大侄子,有工作的職工是不用下鄉的 。″

  "張姨，這個工作我會轉給我妹妹,求救張怡 通融通融,我願意代替我妹妹下鄉…… "

  張幹事心裡飛快的盤算著，比起江清清,江廣文更是於淑芬的心中寶。

  要是她出院回來,發現兒子下鄉,那不是要氣死了 ？

  張幹事裝模作樣的問道 :"那不好吧 ？你媽回來還不撕了我 ？"

  "一切都是我自願的，我爸可以作證 。"

  張幹事疑惑的看向江父。

  "江主任，看在你的面子上，這名單只改一次，等上了車 他們的檔案就傳到下鄉指定的地址，那個時候可就沒辦法改了 。"

  江小玉眼神如刀:"爸爸,你說句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