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看人民日報的眼色行事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到了古錚錚這都沒出三日,就已經被人惦記上了。
「新星音樂會」演出的兩天後,站在他面前匯報工作的張路同志,一直就沒撈著空張嘴。
坐在辦公桌前的古台長,正被一輪輪電話問候著。
「我的天了,」
放下手中的聽筒後,古錚錚趕緊端起水杯灌了幾大口:「好傢夥,在這麼幹下去,我就快成接線員了。」
「可不,我都聽不下去了,」
眨眼的功夫,張路已經為領導新續上了一杯水:「要不,我幫您把這條線移到外屋去?」
「啀,」古錚錚磕了磕手裡的香菸:「都是各個藝術團體的領導幹部,相互關心一下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是是是,」張路遞上了一份機位走向單:「這是今晚的攝像機走位路線,和重點關照對象,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加的地方。」
「哎呀,原來我還真沒在意這些,」古錚錚邊看邊動筆:「現在再看,江山這個建議還真是很有必要啊。」
「四位攝像師傅也是這麼說得,」張路又學到了一招:「頭晚拍完,第二天白天總結經驗後、晚上再拍時,明顯比頭一場穩當多了。」
「江山不是說了嘛,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當自己家,」古錚錚笑道:「可惜咱們台的機器只能旋轉不能走動,不然四台機器一起動,還有什麼拿不下的。」
「江山肩上那台機器,您看見了沒?」張路提醒到:「咱們台是不是也可以……」
「這事我早打聽過了,」古錚錚簽好字、擱下筆:「等音樂會在台里播出後,你就給我把這事辦了,GG創收為得是什麼,不就為了添置設備嘛。」
「是,」張路早就在饞那台肩扛式攝像機了:「古台,今晚就是最後一場演出了,明天您能把江山一塊叫來剪片子嗎?我這兩天看得眼都快花了。」
「叫、必須叫,」古錚錚指了指桌上的電話:「這音樂會的剪輯工作非常重要,我之前向那麼多單位團體發出了邀請,人家頂著壓力配合我們、支持我們。所以……」
「您說。」
「等江山來台里後,你先讓他來我這一趟,有些人和歌的鏡頭一定要重點落實一下。」
「好的古台。」
張路之前也聽出來了,電話里的各單位領導,已經聽說了「新星音樂會」大獲成功的消息。
這會兒,都在期盼著自家演職人員在電視機里的出色表現。
順帶著,也讓古錚錚成了眾領導拉家常、攀交情的共同對象。
……
連續兩個晚上成功演出的「新星音樂會」,不但引來了浦江媒體的關注,還引來了票販子的蹲守。
一時間,徐匯萬體館的大門前,出現了多股民間售票組織。
高價賣出的、高價轉手的,高價收購的有條不紊、各司其職。
對於這一現象的出現,坐在麵包車裡江山深感欣慰:「瞧,搞活市場經濟還是離不了群眾基礎。」
「是啊,這段時間的我,深刻體會到了強大的群眾力量。」
這一會,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同志,正是容光煥發的廣-東「太平洋」影音總經理廖明祖。
在《薔薇處處開》的磁帶銷售一空後,廖明祖立刻趕回了浦江。
見到江山後,直接就從浦江的磁帶銷售款里「提」了四萬塊人民幣,支付給「春風度」。
江山一高興,立馬為對方支了兩支音樂會的收音話筒。
並一再告知:這場「新星音樂會」如果灌成磁帶後,將比《薔薇處處開》還要大賺。
至於報酬可千萬別提,大家都已經是朋友了,為廖總擔一次風險又何妨!
給廖明祖感動的呀,暗下決定絕不會辜負與江山的一片革命友誼。
其實,除了「太平洋」影音,國家唱片社也在音樂會現場豎起了三支收音話筒。
相比上一世立在燕京體育館的那場「新星音樂會」,他們如今不但在舞台上立了一支話筒。
還接受了江山的建議,在浦江交響樂團和浦江民族樂團前方都安置了一支話筒。
不過,僅僅只是依靠上輩子音樂會上的那支收音話筒,國家唱片社就賣出了二百萬張的「新星音樂會」唱片。
這一世,相信浦江萬體館的這場音樂會,更能助他們扭虧為盈。
但身為音樂會副總導演的江山同志,卻不敢與他們簽什麼對賭協議。
畢竟,這可是一家國字頭的唱片公司。
攢攢功德還成,其它的還遠沒到時候。
所以,江山才會借一花獻二佛,乾脆連「太平洋」都一塊拉來得了。
……
今晚,是為期三天「新星音樂會」的最後一場演出。
音樂會上的所有節目流程,都和前兩場一樣。
除了……列陣於舞台兩旁的兩支伴奏樂團。
與其它節目的固定表演形式不同,這兩支樂團的表演是三天三個樣。
究其原因,主要是為了浦江交響樂團。
這支交響樂團在一口答應為現場伴奏的同時,還另外與古錚錚商量的一件事。
能否讓他們在萬體館演奏一次《梁祝》。
在後世,《梁祝》協奏曲早已成了上交的保留曲目。
但在之前的一段時間裡,別說禁演的《梁祝》,就連演奏《梁祝》的鋼琴和小提琴都封存了起來。
相比其它連續解散的交響樂團,浦江交響樂團已經算走了小運了。
直到鋼琴協奏曲《黃河》再次奏響之後了,浦江交響樂團也開始接到了的代表國家出國演出的任務。
【1978年6月,浦江《文匯報》上的一個角落,宣布了一條消息:今晚八點,廣播電台將播放小提琴協奏曲《梁祝》。
當晚,成千上萬的浦江聽眾都守在了收音機的旁邊。
到了第二天,樂器商店裡44元一把的小提琴,終於又有群眾前來購買了。】
所以,應浦江交響樂團的這一要求,「新星音樂會」特意為他們安排了三場不同的節目單。
第一天、中西兩支樂團《梁祝》大合奏。
第二天、由《梁祝》協奏曲創作者之一的何占豪同志,親自指揮樂團演奏了《梁祝》。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今天,江山將自己的攝像機鏡頭對準了位於樂團前方的一架鋼琴。
鋼琴前坐著的一位身著紫衣的女同志,巫漪麗。
她既是浦江交響樂團的一級鋼琴演奏家,也是《梁祝》鋼琴伴奏的譜曲者。
在之後的很多年,一些重要的大型活動中,常常能見到巫漪麗同志彈奏鋼琴的精彩演出。
例如:港珠澳大橋上,70架鋼琴共同奏響《我愛你中國》。
此時此刻,當巫漪麗的雙手按響琴鍵的那一刻,江山的鏡頭便一刻未離的照單全收。
直到全場掌聲響起的時候,他才順勢溜了一圈觀眾席。
今天,是「新星音樂會」的收官之日。
與第一天一樣,全體演職人員照樣激動的不行。
在五星紅旗與塑料花束,齊齊耀武揚威之時,萬體館的全體觀眾毫不吝嗇的起身為大家鼓掌。
兩家樂團一開心,歡快的音樂便此起彼伏。
終於盼到解放之日的江山,把正在學著首長模樣小幅度鼓掌的古台長,拉上了舞台。
另一邊,陳佩絲和劉小慶這倆會來事的,也把江海和谷建芬一塊拽上來舞台。
在一聲聲互道祝賀的歡聲笑語中,舞台上的全體幕後策劃人員,共同面向全體觀眾鞠躬謝幕。
在發現了餘思歸手中的攝像機後,又在江山的帶頭下,將一張張笑臉齊齊湊上前去。
擠得那叫一個熱鬧!
直到坐上向著和平飯店前進的麵包車上時,江山依然戀戀不捨的看著陳佩絲手裡的塑料花束。
「得虧是結束了,但凡多演一天,這些個塑料花都挺不到最後。」
「可不是嘛,」
說話間,陳佩絲又搖了兩下,嘩啦啦的又甩掉了幾朵塑料花:「你說他們使那麼大勁幹嘛,全都給搖禿了。」
「我說你們兩個大男人是怎麼回事,」攤在座位上的劉小慶,拿起了一朵甩過來的花:「怎麼還順了幾把花出來?」
「就是,」潘紅也累得夠嗆:「我們女人都沒想到的事,他倆全給幹了。」
「就你們幾個,」江山坦言:「沒一個是過日子的人。」
「一點沒錯,」陳佩絲的摳,伴隨一生不變:「找對象絕不能找她們這樣的。」
「說得好像誰要和他們處對象似的。」
「說得好像他們願意,我們就能願意似的。」
「說得好像……」
……
由東方都市報社、浦江電視台聯合組辦的「新星音樂會」,圓滿落下了帷幕。
古錚錚一個高興,宣布全體幕後人員休假一日。
卻沒曾想,江山一天都不準備休息。
由於《潛伏》的廣播劇已經製作完成,剛參加完音樂會的《潛伏》配音小組,便接到了江山的團建通知。
通知他們於音樂會結束的第二天晚上,齊聚和平飯店的9樓中餐廳,出席《潛伏》廣播劇的殺青宴。
自此,廠長胡嘯又學會了兩樣形式主義。
不過這一會,趁著還艷陽高照的時候,胡嘯在邱岳峰的陪同下,敲響了和平飯店的一扇房門。
門一打開,江山那張笑臉跟著就出現了:「老大、邱老師,你們還真準時。」
胡嘯和邱岳峰,一前一後打量著走進了客房。
「還是一套飯,」胡嘯:「還是你小子會享受……」
話剛說完,腳步就頓住了。
不僅是他,連夾著一台錄像機的邱岳峰也停下了腳步。
「老大,」江山再次介紹道:「這位是黃永鈺教授、王世……」
「不用介紹了,」胡嘯已經笑著和大家招呼上了:「我們在音樂會上都已經聊過天了。」
黃永鈺握著胡嘯的手,笑道:「我們這幾位老同志愛湊熱鬧,聽江山說有電影看,就一起跑過來了。」
「來得正好,」胡嘯道:「一會看完電影後,也幫我出出主意。」
都用不著邱岳峰動手,陳佩絲已經將錄像機、電視機接在了一塊。
「到底是和平飯店的套房,」邱岳峰忍不住感慨道:「居然還給配了台彩色電視機。」
「哪的呀,」陳佩絲:「這台彩電是豪華英式套房裡的。」
邱岳峰:「給伱和江山搬來了?」
「我倆可沒這本事,」陳佩絲邊塞錄像帶,邊解釋:「劉小慶她們去借的。」
「噢,」胡嘯點了點頭:「咱們國家在某些方面,還是很照顧女同志的。」
邱岳峰:「她們人呢?」
「上電影廠去了,」江山目不斜視的看著電視:「說是在臨走前,要去看望一位導演。」
「那位導演啊?」
「……」
話音落地,卻無人響應。
這一會的客廳里,都在安安靜靜的瞧著電視。
屏幕里,一大片浩瀚的山脈,隨著鏡頭在雲海里忽隱忽現。
接著,當一條河流出現的時候,一行英文字母跟著就出現在了屏幕上:THE CASSANDRA CROSSING.
這一會別說是精通英語王世襄、朱家晉,就連深感奇怪的江山同志也都沒發一言。
屏幕里高空俯攝的鏡頭,一推再推。
山脈、河流、城市、樓宇……
推至最後一鏡時,一座醫院出現在了屏幕上。
還沒等電視機前的各位,感嘆完醫院的現代化。
屏幕里的幾位醫生,便掏出了無聲手槍直接開干……
冰棒冰棒的緊張音樂,自此就一直沒停過。
看著開頭即高潮的影片,江山默默的接過了胡嘯遞過來的一支香菸。
之後壓著聲問道:「您說得就是這部影片?這片子不都已經配好音了嘛。」
「先看,」胡嘯指了指電視:「看完再說。」
由於影片的內容過於緊張,以至於兩個小時結束之後,屋裡的幾位紛紛端起了茶杯壓壓驚。
「江山,」胡嘯彈了彈手裡的菸灰:「你感覺這部影片該叫個什麼樣的片名。」
這會兒,同樣也在彈菸灰的江山,卻奇怪道:「我記得這片子在我們錄《潛伏》的時候,就已經差不多完成配音了,怎麼到現在才開始取片名?」
「片名早起好了,」胡嘯緩緩說道:「小江你在廠里待得時日太少,不了解送片審核的過程。」
邱岳峰:「在將影片初審時,廠里就已經遞交了片名,一般情況下,都是一主一備兩個選項。」
「與此同時,也要同時遞上一份說明材料,」胡嘯接著道:「說明片名的選擇原因,以及主次片名的差異。」
1978年後,電影的審核部門工序最多,四道關卡層層有理有權。
相對於其它國內拍攝的影片,譯製片在引進之前就已經經歷了兩道審核關卡。
「那您給這片子起了個什麼名?」
江山問出這話的同時,幾位老同志也一塊看向了胡嘯。
剛剛才瞧明白的電影內容,這會一提到取名,知識的火苗噌得一下就躥了起來。
「你聽好了,」胡嘯緩緩說道:「《卡桑德拉大橋》、《飛躍卡桑德拉》、《驚天大瘟疫》、《火車大災難》。」
王世襄和江山一塊:「這麼多?」
胡嘯苦笑了一下:「《THE CASSANDRA CROSSING》這部影片別說是在審核部門,之前在廠里的譯製組也爭得夠嗆,各說各的理,乍一聽還都挺有道理的。」
「其實每個單位遇到這事都差不多,」江山笑道:「之前只要是報紙上新出現的外國人名,也都是百花齊放,各唱各的。」
胡嘯笑了:「現在不敢了吧?」
「那是,一切都得看《人民日報》的眼色行事,」江山忽然笑著問道:「不過部分地區還沒有跟進,你們知道香江那邊都是怎麼喊柴契爾的嗎?」
陳佩絲好奇道:「怎麼喊?」
江山:「戴卓爾。」
「聽著還挺像。」
江山再問:「那你猜猜施漢諾說得又是誰?」
「嘶,」陳佩絲使勁搜羅了一遍他接觸過的國外領導:「這人是誰啊!」
胡嘯和江山一塊:「西哈怒克親王。」
「嘿,差得沒邊了。」
「其實不止是香江,」這一會,王世襄的興趣也上來了:「台彎那邊也一樣,我們這邊說莫扎特,他們那邊說……」
朱家晉:「莫差爾特。」
「還有,Johann Sebastian Bach,」王世襄在說了一句純正的德語後:「咱們這譯成了巴赫,而對岸則是……」
朱家晉:「巴哈。」
「Jean Valjean,」一句法語後,王世襄繼續顯擺:「《悲慘世界》的主人公,咱們這翻成了冉阿讓,對岸則叫他為……」
朱家晉決定將配合進行到底:「尚萬強。」
見此情景,胡嘯稍稍低頭看了眼包里的另一盒錄像帶。
【一會看完後,一塊幫我出出主意。】
沒想到之前隨口客氣的一句話,竟大有可能成為現實。
原來這個屋裡的幾位教授,不但會考古,聊起翻譯來也一點不輸旁人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