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第一梯隊的集結號
北大醫院6號樓的高幹病區里,對於三軍戰士的出現早已經習以為常。💜😲 69Ŝђ𝐔乂.cᵒ爪 🍧😎
即便是大院長二院長親臨觀診的事,也不足為奇。
在這個病區,別說是本院院長。
如有需要,連其它城市的專家都得趕緊飛過來。
但對於在普通病區八人間,被兩位大院親自接過來的事,倒是頭回聽說。
依照高幹病區的傳統習慣和職業素養,來者是誰、幾級幹部的事,必須摸排清楚!
可惜,身處前沿的小護士們偵察了一晚上,也沒偵明白這位張伯駒患者究竟是哪路英雄?又是來自哪路?
越是不明,她們就越是掙扎。
儘管護士長已經嚴肅警告過她們,
「喂喂喂,」
袁護士長手上的病歷夾,在護士台敲了敲:「別盡打聽些沒用的,思想集中、認真工作。首長們的健康可容不得一絲馬虎。」
小護士們一聽,不好意思的笑了。
皮薄的低頭、頑皮的吐舌,紛紛用行動表示她們下次一定沒下次了。
護士長見整頓奏效,便也不多追究。
轉身準備離開時,忽然看見一個藍色的身影從一間病房裡走了出來。
「這不是小汪嘛,」護士長一見是熟人,趕緊攔了下來:「你怎麼上這來了?」
汪戰士回頭一看:「嫂子,你怎麼在這?」
「今天我當班啊,」軍嫂護士長,向一等5床的病房揚了揚下巴:「小汪,那病房裡的領導是誰呀?」
「他是首長的一位朋友,」小汪戰士如實相告:「首長派我送些慰問品過來。」
「首長的朋友?」
「對,好像是浦江軍-區的。」
「噢,「護士長點點頭:「我明白了。」
與此同時,站在她身後的小護士們也點點頭,她們也明白了。
屋外雪花飄飄,屋裡暖氣嘯嘯。
一屋子的人,都在直勾勾的看著黃永鈺。
朱家溍第一個對他提出了表揚:「永鈺啊,你可真能裝,早上我們都問到你家門口了,你都不肯撒口。」
啟功最憨厚:「永鈺啊,還是你有辦法,和當年一樣機靈。」
張伯駒一臉慈祥的看著愣在地面的黃永鈺:「小黃,我這次多虧你照應了。」
「做好事不留名?」王世襄總覺得這不是他的作風,當真是歲月的改造?:「快跟我們說說,你這是動用了什麼關係,肯定不一般吧?」
只有沈叢文沒著急吭聲,眼含欣慰的表示:「永鈺啊,以後有什麼事,我一定第一個找伱。」
「千萬別,你找我,我還不知道找……」
話說到這,黃永鈺終於動了:「快給瞧瞧是怎麼回事。」
啟功趕緊把手裡的信簽遞了過去。
幾個腦袋,當即一塊湊了上去。
坐在沙發上的胡院和馬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後一起瞧向前方,皆是一副看戲臉。
五位專家學者,略過行話直接看落款。
朱家溍一字一字道:「永鈺叔侄,這行文一看就不合規範。」
啟功點點頭:「應該是叢文叔侄。」
王世襄則見怪不怪:「但一點也不妨礙我們一看就懂。」
「你根本不懂……」
黃永鈺緩緩說完,和沈叢文同時抬起了頭。
沈叢文:「江山!」
「對,一定是這小子,」這會子黃永鈺終於悟了,腰又重新叉了起來:「我昨晚給他打電話時,不過是順嘴提了一句,沒想到他就給……辦成了!」
沈從文:「他都沒和你說一聲?」
「沒呀,不然我早嚷上了。」
王世襄點點頭,這才像他的作風嘛:「真是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孩子。」關鍵還有本事,看來他那本書應該是有盼頭了。
「你們說的這人是誰?」朱家溍都聽迷糊了:「永鈺啊,有個這麼厲害的侄子,怎麼沒聽你提過呀?」
「我都不知道他能辦這事,」黃永鈺換了只手,繼續叉腰:「看來他又長本事了!」
「永鈺,你這大侄子真是沒話說,」啟功笑呵呵的道:「叔叔隨便說的一句話,他不聲不響就給辦了,這樣的後輩……不可多得啊!」
朱家溍好奇道:「你這侄子究竟在哪高就?」
「浦江!」
「浦江?」朱家溍驚了:「一浦江的後輩,手都能伸到燕京來了?」
「何止啊,」王世襄提醒道:「他不但能把手伸來,還能派一位解放軍同志給張老送果籃!」
笑眯眯的說完後,王世襄和站在一塊堆的老幾位,集體愣住了。
五位仁兄這才想起來,他們今兒居然晃著倆膀子就來探病了。
別說果籃,就連一果子都沒帶一個。
想完,同時轉臉看向了床頭柜上的那隻果籃。
舒舒服服躺在病床上的張伯駒,一點也沒留神這事。
幾位老友為了他,不但驚動了燕京,還驚動了浦江。
想想昨晚那場面,心裡甭提有多舒坦了。
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這會看著他們集體投去的目光,趕緊笑道:「想吃什麼自個拿,別逼我動手啊。」
張伯駒的老伴,也反應了過來:「對對對,最好你們把水果都吃嘍,我和伯駒歲數大了,怕涼。」
……
1980年,「中國古董教父」安思遠,對於中國來說還是個路人。
在部分見過世面的故博專家眼裡,根本不大鳥這位自稱「我是個中國人」的米國佬。
大年初二,還在古博忙活的徐邦達,終於忙活完了。
歸置歸置辦公桌準備下班時,窗外一個年輕的人影跑了進來:「徐老,那位米國人進故宮了,您不去瞧瞧?」
「我幹嘛瞧他呀,」
年近70的徐邦達又瘦又精神,一看就是能活過百歲的榜樣:「我一老哥哥病了,還沒來得及瞧呢!」
說完,徐邦達看向了窗外。
年年落雪,年年如故。
雪一落,燕京就成了北平,故宮就成了紫禁城。
白雪鑲紅牆,歲歲伴華邦。
銀裝素裹下的紅牆黛瓦,美的如夢如幻、不似人間。
這一卷畫,徐邦達怎麼瞧也瞧不厭。
一臉享受的踏進了漫天雪花中。
此時此刻,被中華勝景定在原地的安思遠,朝聖般的沉浸在故宮裡。
任憑冷冷的冰雪在臉上胡亂的拍。
就在安思遠的眼角,不知不覺落下一滴熱淚的時候。
遠處一個身穿大棉襖外加二棉褲的身影,在白雪映襯的朱牆下,緩緩走了過去。
他倆彼此眺望了一眼,
然後,一個繼續走,一個繼續抒情。
一點都不知道,在接下來的兩三年裡,他倆都將遊走在中國的浦江、西安、鄭州、敦煌……
開展文物快收、快藏的專項工作。
也就是說打這一眼開始,搶收工作就已經展開了。
……
北大醫院的高幹病房裡。
胡院長和馬院長,終於盼來了真假龍椅斗。
面對二位跨界人士,朱家溍這一回比往日多說了幾句。
這一說,連黃永鈺也入迷了。
「其實吧,我並不是瞧出了假龍椅,而是找出了真龍椅,」
朱家溍說著說著,就帶起了戲腔兒:「就那張假龍椅,過去故宮的老人都知道它是個假貨,因為,那就是袁世凱登基時自帶的板凳。」
「嗯?」馬院到底年輕,高低沒有胡院沉得住氣:「太和殿不是有現成的龍椅嘛,他幹嘛不坐?」
「因為連他都是假的呀,」朱家溍並二指繞著圈: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王土之最,莫非皇宮;而這皇宮之最,就莫非太和殿了。
尋常人都知道金鑾寶殿,其實這金鑾寶殿就是太和殿。
它位於紫禁城的中線軸上,是帝王之家舉行重大典禮的地方。
比如:皇帝的登基大典,就必須要在那兒舉行……」
很多老百姓以為太和殿,就是文武百官上朝的地方,其實不是。
其它朝代的暫且不論,紫禁城的辦公地點,不在殿內、而在殿外。
在太和殿裡開會的景象,只會出現在明、清宮劇里。
打明代的永樂大帝開始,原本用於議事的地點設在外朝三大殿。
很不幸,三大議事殿在紫禁城啟用了短短100天後,被一把大火給燒了。
於是,從永樂大帝開始,明朝的在太和門上朝,清代的在乾清門上朝。
聽聽這名字就知道,這是門不是殿。
再說明白點,就是坐在門外的平台上開會。
其實,無論外朝的三大殿有沒有燒毀,皇宮上朝的地點都是在室外。
因為皇帝是天子,議事要堂堂正正、上達天庭。
到時候,九五至尊在上面坐著。
文武百官在下面立著。
無論風吹雨淋、還是酷暑嚴寒,都得保持這個陣仗。
「紫禁城裡有句老話,龍椅不是一般人能受得起的,如果不該坐的人坐了,必定會禍事纏身、後患無窮,」朱家溍繼續說道:
「袁世凱當然也聽過這句老話,但最令他害怕的還不是這句話,而是太和殿龍椅上方一盞名為吊珠藻井的東西。」
「吊珠藻井?」黃永鈺問道:「這是個什麼東西?」
朱家溍道:「吊珠藻井的做工十分精緻,落在一般人眼裡,它就是一盞吊燈。
但知根知底的人都曉得,它的作用有倆,一是鎮火,至於二嘛,
據說,它裡面有個口含寶珠的五爪金龍,
謀朝篡位的人只要不小心觸碰了龍椅的機關,這龍立馬就會躥出來把假天子給滅了。」
胡院長呵呵搖了搖頭:「這話也有人信?」
「大多數人肯定不會信的,但袁世凱心虛啊,畢竟他這個皇上做得名不正言不順,」朱家溍笑道:
「在他看來,那盞吊珠藻井應該是一個連著龍椅的機關,
不知道其中奧秘的一但碰了,還真說不準就給滅了。
想來想去,他感覺這龍椅不坐也罷。
不就是龍椅嘛,自己花錢再做一把得了。
於是,太和殿的那張金燦燦的龍椅,就換成了一把不中不西、不倫不類的椅子。」
等時間來到了1959年,故宮在得知金鑾殿上的龍椅居然是個替代品後。
當即決定撤掉假的,還原真的。
但故宮裡大多數的人都沒見過真正的龍椅長啥樣。
這個時候,故博的領導把朱家溍找了過來,將找尋失傳龍椅的重任交給了他。
接到任務後的朱家溍,很快在家裡翻出了一張1900年的老照片。
憑著這張照片,在龐大的故宮裡四處查找。
終於,在一堆殘破的舊家具里,找到了這張龍椅。
但由於年久失修,又長期擱置,原本金燦燦的龍椅早已經不成樣了。
於是,故博又將修復龍椅的任務交給了朱家溍。
「之後,我召集了幾位一等一的工匠,用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才將這把龍椅重新放回了屬於它的地方。」
「三年?」胡院深知每行都不容易,但著實沒想到修一張龍椅要三年時間:「真是不容易啊!」
「所謂修舊如舊,不然不如重做,」朱家溍道:「但很多過去的老物件都沒了,光是找尋修復龍椅的原材料,就尋了好久。」
黃永鈺深知其中不易,但他這會更好奇的是:「椅子做好後,你沒上去坐坐?」
三年啊,有多少機會!
「我不敢坐,」朱家溍很乾脆的擺了擺手:「你敢?」
黃永鈺還真的琢磨了一會,然後:「我也不敢!」
屋裡的幾位,全都笑了起來。
在紛紛笑聲中,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接著,瘦小的徐邦達,直著腰杆走了進來。
一臉驚訝的看著大家:「你們都在這啊!」
王世襄:「呦,徐半尺來了。」
朱家溍:「你不在故宮好好值班,怎麼上這來了?」
啟功:「那箱畫整理完了?」
面對逼問,徐邦達依然是我,他這會只想問一句:「伯駒兄,你讓我一頓好找啊!」
這一會,一等5床的高幹病房裡,我國文物專家的第一梯隊,基本就算是集齊了。
這幫書畫文物鑑定專家,絕不是後世的鑑定專家可以比擬的。
後世的書畫專家,不會書也不會畫。
而屋裡的這幾位,就不一樣了。
他們不但善於用眼,還精於動手。
玩起書畫鑑定來,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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