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扛槍的遇上了玩筆的

  第270章 扛槍的遇上了玩筆的

  在蔡文升滔滔不絕的說話聲里,坐在沙發上的江山,正一篇接著一篇翻找著自己期待中的內容。

  沒有、不是、下一篇……嘶!

  「李存葆同志是一位戰地記者,今年3月份戰鬥打響的同時,他也跟去了前沿戰地,」蔡文升指著桌上的一封信說道:

  「我和李存葆在電話里聊了很多次,之後他便給我們報社寄來了這些採訪稿……」

  但,在他的來信中,也提到有關採訪稿的發表問題。

  目前為止,李存葆同志除了一些讚美前線英雄的詩歌散文,

  只在《軍事報》上發表了一短篇小說《將門虎子——記戰鬥英雄蘭方虎》。

  儘管這篇文章讓他贏得了不少讚譽,但李記者的心裡卻越發堵得慌。

  因為,他仍握在手裡的那些採訪稿,才是他最想公諸於世的內容。」

  「可惜的是,」

  說到這,蔡文升無奈的將目光重新回落到眼前的文稿上:「我好像也幫不了他。」

  總編室里的辦公桌上,隨意散落著幾盒工作煙。

  在幾杆煙槍的共同努力下,整間辦公室愈發變得如夢如幻。

  負責排版的周編輯,是辦公室里唯一的女同志。

  早已經習慣這一切的她,正坐在窗縫邊聚精會神的丈量著桌上的版稿。【】

  隨著蔡主編的一聲嘆息,辦公室里的幾位全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只能將目光全部轉向了江總編。

  「看我也沒用,」江海同志毅然決然的搖了搖手:「這條紅線肯定是碰不得的。」

  就在知識分子們紛紛搖頭,準備再次續煙的時候。

  「不過……」江總編指了指面前的兩篇文稿:「這兩篇小記,倒是問題不大。」

  「哪兩篇?」

  「給我看看。」

  江總編的話音剛落,江山趕緊跟著大傢伙一塊湊了過去。

  【戰鬥打響的時候,我已經來到了邊界線上。

  一天,我們幾個戰地記者準備在周圍走走看看。

  沒想到,卻看見了我永生難忘的一幕。

  小溪邊,一群傣族姑娘正在為前線送下來的烈士清洗遺體。

  當時,這座傣家寨子裡的青壯年都去支援前線了,給烈士穿衣入殮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姑娘們的身上。

  這時,一位傣族老阿爹走了過來,聲音顫抖的對姑娘們說得:你們怎麼能這樣狠心,水太涼了。

  姑娘們一聽,當即就明白了老阿爹話里的意思,連忙架鍋燒水……

  哪怕條件再艱苦,他們也想給這些烈士們送去人世間的最後一絲溫暖。】

  【今天有戰友要去苗寨趕集,我也一塊跟去了。

  在集市上,正好看見一位十六七歲的姑娘要買一位老大娘的雞蛋。

  兩個人一直在為雞蛋的價格,爭來討去。

  「大娘,我把你這筐雞蛋全買下來,你就算我便宜一點吧。」

  「小姑娘,我已經賣得很便宜了,伱要是嫌貴可以少買一點嘛,反正你一個人也吃不完。」

  「我不是為自己買的,」小姑娘急了:「我買這些雞蛋,是想給前線的傷員送去的。」

  「你……」老大娘一聽這話,也急了:「你怎麼不早說呀,我這筐雞蛋你只管拿去,一分錢也不用給。」

  接著,不僅老大娘站起了身,周圍幾個賣雞蛋的寨民全都跟著站了起來。

  一起提著雞蛋,向著野戰醫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兩篇稿子可以編在一塊發,」江海特意對蔡文升囑咐了一句:「合在一塊,看上去更有力量。」

  「好的,」蔡文升點了點頭:「單發的話,是單薄了一點。」

  「揉在一塊,的確更具感染力,」江山也同意老大的建議,說完他又看向了蔡文升:「蔡編,這位李記者很有點東西。」

  「哦?」

  「一場仗打下來,他眼裡看見的肯定不止這點,」江山拍了拍手裡的文稿:

  「你要繼續和他保持聯繫,鼓勵他把自己的所見所聞連篇成書,那樣的話,可比這些零零散散的小豆腐塊有影響多了。」

  「聽你的意思,是想讓他出書?」蔡文升忽然發現了一個從沒想過的方向。

  「要想讓這些碎片式的採訪小記,不被人遺忘,」

  聊著聊著,江山同志的眼中逐漸迸發出了一股光芒:「就只有將它們揉成一部有血有肉的小說。」

  「瞧瞧咱們的江科長,」榮斌忍不住笑了起來:「到底是年輕啊,說著說著就熱血沸騰了。」

  「榮編你還真別說,這也就是組織沒瞧上我,不然的話,我立馬就棄筆從戎。」

  上輩子,江山同志還真有幸當過幾個月的戰地記者。

  雖說不是自己國家的反擊戰,但,也足夠刺激的了。

  「玩玩筆你還行,」江總編立刻代表組織提出了反對意見:「玩槍還是算了。」

  「上戰場也不一定就得扛槍嘛,」蔡文升深有感觸的說道:「戰地記者的筆,同樣也可以成為一把利刃。」

  「說得好,」年輕的江科長帶頭給老蔡鼓起了掌:

  「不但是一把利刃,還是一把為前線戰士披荊斬棘的利刃。」

  1982年,經歷了長達兩年的沉澱,李存葆在一次外出學習中,偶遇了《十月》的編輯張守仁。

  面對張守仁的約稿,李存葆終於與對方聊起了自己構思已久的小說《高山下的花環》。

  相比兩年前的自己,這一會的李存葆同志已經學會了「將現實帶入理想」。

  之前一直想揭發的幹部子弟臨陣轉業事件,也被他改編成了一位:

  【先絞盡腦汁尋求轉業,後不顧自身安慰衝鋒陷陣,並在戰後積極為烈士家屬償還債務、堅持為犧牲戰友打抱不平的成功轉型人設。】

  聽完了李存葆的敘述後,淚流滿面的張守仁鼓勵對方立刻動筆。

  於是在學習班結束後,李存葆並沒有著急返回部隊,而是留在燕京歷時半個多月,將自己這部醞釀已久的小說一氣呵成。

  火速送到張守仁手中之後,信守承諾的張編輯一字未改的將這部《高山下的花環》刊登在了《十月》的頁面中。

  臨陣轉業的幹部公子、wg時出產的啞炮、帶血的烈士欠帳單,這幾篇江山此刻沒找到的採訪記錄,在小說發表後,立刻讓人民看見了一部不一樣的前線小說。

  一股「花環」的熱潮,也很快在社會上蔓延了起來。

  各家出版社的接力印刷,使得這本《高山下的花環》在當年就出版了1100萬冊。

  為了得到《花環》的影視改編權,一時間所有的電影廠都在忙著聯繫李存葆。

  但出乎意料的是,《高山下的花環》的影視改編權最後落在了上影廠的手裡,而近水樓台的「八一」廠卻被意外出局了。

  究其原因,只因為上影廠的導演謝晉在最緊要的關頭,給李存葆同志拍去了一份多達600字的電報。

  這封斥巨資的電報中,有一句話徹底打動了李存葆。

  【只要將《高山下的花環》交給我,我保證將最大程度的忠實於原著小說。】

  在謝晉出現之前,還沒有任何一家電影廠肯對他做出承諾。

  天知道為了這句簡簡單單的承諾,謝晉以及上影廠的領導將和多少高層人士打太極。

  但最後,謝導不僅說了,還的確做到了。

  在這部集結了斯琴高娃、唐國強、倪大紅等優秀演員的電影裡,也出現了不少轟動一時的台詞。

  【祖國是你的,也是我的。】

  【我們烈士陵園見。】

  【真要打起仗來,還得靠咱們這些莊戶孫。】

  【我就不信,200億換不來他一捆甘蔗。】

  【6000名陣亡將士里,有500多人是死在了自己國家的劣質武器中。】

  【他奶奶的,開後門開到老子這來了,她越是心疼她的兒子,我就偏要讓她的兒子第一個扛上炸藥包。】

  這些震耳欲聾的台詞,在電影《高山下的花環》上映之後,不但獲得了巨大的反響,還將一樁樁戰爭後的現實問題,擺上了桌面,提上了日程。

  在電影上映時,一位普通戰士的撫恤金僅為550元,即使是師級幹部也只有700元。

  但,之後沒多久,撫恤金的標準就進行了大幅度的上調。

  原本550元的普通士兵撫恤金,在翻了幾倍後,被上調到了2000元的標準。

  而那個時候,恰巧也是老山戰役即將打響的時刻。

  「如果李記者也有此打算的話,」江山再次叮囑蔡文升:「你別忘了告訴他,只要他肯寫出小說,我們報社必將一字不改的幫他發表出去,是吧總編?」

  說完,江山看向了老大。

  「沒錯,」江海點頭表示同意:「只要他肯寫,我們就幫他刊登出來。」

  「好的,」蔡文升接下了這項任務:「我會繼續和他聯繫的。」

  ……

  浦江城的輕工局裡,坐在會議室的許局長,正一個勁的揉著腦門。

  就在剛剛結束的會議上,來自燕京的領導宣布了一個決定。

  【始建於1955年的援助越一南火柴廠,被即刻合併進了浦江進出口管理辦公室。】

  而這間進出口辦公室,正好就歸屬於許局的管轄範圍。

  「許局長,已經散會了。」

  當會議室里只剩下自己的頂頭上司時,站在許局長身後的韓科長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唉~」

  長嘆了一口氣後,許局長還是站了起來:「我們也走吧。」

  返回辦公室的路上,韓科長和許局一樣揪著眉頭:

  「許局,您想好怎麼安排這間火柴廠了嗎?」

  「我沒記錯的話,咱們市一共有14家火柴廠吧?」

  「您的確沒記錯,就這,還不包括那些里弄辦的小加工作坊。」

  「那家援越火柴廠,你了解嗎?」

  「它原本是由燕京直管的單位,我們上哪了解去。」

  「儘快抽空去看看吧……」

  改開初期,浦江的發展一直處在落後的行列。

  最大的原因,莫過於數量和體量都過於龐大的企事業單位。

  就在許局緩緩踏進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屋裡還坐著一位比他的眉更擰巴的同志。

  「許局,您終於回來了。」

  大白兔糖果廠的陸廠長,一見著許局立馬就迎了上去。

  「老陸,」許局長腳步一頓:「你怎麼來了?」

  一旁的韓科長,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陸廠長,今天不是你們廠新包裝出庫的日子嘛,您沒去看兩眼?」

  「我就是為這事來的。」陸廠長已經在這等了快兩鐘頭了。

  「怎麼?」

  剛坐下的許局長,跟著又站了起來:「大白兔的新包裝出事了?」

  「那倒沒有,」陸廠長趕緊說道:

  「新包裝沒有問題,但是,香江那邊的新GG,卻出了大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