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註定幹不了偷拍的勾當
當今年代,幾乎每個城市都出現了企業積壓貨品的情況。
問題一旦嚴重,各廠家立刻會上報求助市里各職能部門。
到了80年代,甚至會出現市領導直接下基層辦公的情況。
再接下來,就是大量促成中外合資。
直到,下崗潮的湧現!
大集體、大鍋飯的時代才最終得以落幕。
「您坐下來,我慢慢說給您聽,」江山得先讓戴副局穩住心神:「首先您放心,這麼多單位的貨品盤銷是可以同時解決的。」
江科長這話一出口,半坐在沙發上的戴局長,的確稍稍鬆了口氣。
可,一旁的江海倒開始皺眉了,雖然知道老三頗有些鬼點子。
但,這可是十幾家不同類型的企業單位,商品種類即雜亂又普通。
可不是之前喇叭褲、幸福可樂和洗髮水,可以相提並論的。
江山卻沒發現老大複雜的表情。
只繼續分析道:「戴局長,去年秋天時燕京辦了一場農展會,您聽說過沒?」
戴副局點點頭,他不但知道這事,還特別關注了一陣:「這事我再清楚不過了,這場農展會的牽頭人就是燕京的工商局。」
「那您知道這場農展會的具體情況嗎?」
戴副局看著江山,到底是新聞單位的同志,知道了就是多:「根據我了解的情況,很多廠家都收到了不少銷售訂單。」
其實,這場由燕京工商局舉辦的農展會,前期並沒有做太多的宣傳。
選擇的展會地點也儘量避開了鬧市區,但即使如此悄咪咪的行事,最後還是被人捅到了上面。
雖然促銷情況遠超預期,但該罰該批的一樣沒少。
江山聽了戴副局的話後,一直靜靜地看著他。
戴副局忽然心領神會:「你說得辦法不會就是展銷會吧?」
江山點點頭:「您自己也說了,銷售情況非常好。」
「但是,」戴副局雖然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你可知道,這場農展會有多少工商幹部寫了檢查?」
「往日不同今時,」江山的目光愈發清澈:「當時大會還沒召開呢!」
「嘶,」戴副局忽然凝神:「這位是……?」
「局長,我姓江,江山!」
「江科長,聽你這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們工商局在這個時候辦一場展銷會就不會挨批了?」
「對這些您比我了解。」
「嗯,」戴副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再說,除此之外您還能想出其它辦法?」
江山的一番話,也讓江海的眉目漸漸蘇展。
原來老三想得是展銷會。
這一會,他也開口道:「前些日子,廣-州是也辦了場展銷會,賣得都是些新鮮玩意,什麼可以調速的自行車,扎出二十多樣花式的縫紉機,據說因為人太多了,還得分批入場。💗✎ ➅➈𝓼нυ𝔵.𝓬ᵒM ✌👹」
江海說得越多,戴副局的目光就越亮。
但下一秒:「他們的商品那麼高級?咱們這些可都是老掉牙的物件。」
「價格也不一樣啊,」江山最擅長的就是:「既然要銷庫存,那就讓那些廠家拿出些誠意,您工商局的報紙也可以對外宣傳……就說廠家清倉,一律虧本促銷。」
戴副局哪聽過這些口號:「廠家……清倉?虧本促銷?」
「就是個對外宣傳口號,不一定非得虧,但價格肯定要比市面上低。」
江山說了這麼多,戴副局也已經消化了7、8分。
辦場展銷會,然後降價處理庫存。
想來想去,要想一次性把這麼多雜七雜八的商品推銷出去,也只有這辦法了。
至於所要承擔的風險嘛?
戴副局低頭看向125度方向。
退一萬步想,如果不儘快解決這些積壓商品的話……
估計不但要挨批,到頭來還是要解決這塊燙山芋。
孰輕孰重,前後一捋。
只要他們工商和二輕能把庫存給大幅度降下來,估計上面也會不看僧面看佛面。
所以,目前最緊要的關鍵還是:「江科長,伱給預估一下,咱們要辦的這場展銷會有多大勝算?」
勝算大了去了,1979年下半年,僅燕京一市就舉辦了五場展銷會。
一場火過一場。
許多單位處理產品積壓的方式,都是從打破「憑票供應制」開始。
「清倉」一詞也正是從今年開始出現的。
江山對此很有信心:「燕京賣個農具都能銷售一空,還接了好些訂單,您這可都是日用品,再在工商報上一宣傳……」
「不只是工商報,」戴局長笑著看向江山,再轉向江海:「這事還需要你們報社的大力支持,畢竟《東方都市報》的讀者可都是廣大人民群眾……」
江海一直在聽,倒沒急著表態。
戴副局又看向江山道:「江科長,這可是你給出的主意,二輕的工作我來做,但展銷會一旦辦起來了,就只能成功,不能……」
絕不能失敗,要不沒法向上面交待。
這也是江海一直沒表態的原因。
「我們報社的確可以幫展銷會打些GG,大不了把其它GG全部壓後,全力配合局領導。」
戴副局立馬正色:「該打GG就打,該給付的費用,局裡一分不會少,但一定得保證宣傳到位。」
江山笑了:「戴局長,您是在擔心展銷會的銷售情況吧?」
「肯定的呀!」
「那我們就來具體說說這事……」
四月的浦江城,夜靜風和。
因為第二日要早起,江山早早就躺下了。🎉👑 6➈รⓗ𝔲ˣ.CoⓂ 🍬🍓
窗台上的老貓,頭擱在窗框上眯著眼。
江河坐在老三的寫字檯上,一張計劃生育的畫稿已經被修改了好久。
如果這一會有人在一旁打量畫稿,就會發現圖里年輕的爸爸與媽媽,越改越像江河與呂曉。
女生寢室里,同樣也坐在書桌前的江川,咬著鋼筆發愣。
小哥今天在飯桌上問了自己一個問題:「今年想考哪所大學?」
可現在的問題是,她能不能考上大學。
坐在上鋪的江小魚,正在給她的日本洋娃娃梳頭髮,手裡拿的梳子正是李若誠的那把飛機梳。
靜坐了半響後,江川的目光開始渙散。
然後:「小魚,下去玩,小姑要睡覺了。」
「小姑姑,我也想睡一次上鋪。」
上鋪,一直是江小魚和江小白的樂園。
「不行,」江川寸步不讓:「你忘了上回奶奶是怎麼揍小姑的了!快下來。」
江小魚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好!」
兩間房的過戶手續,已經在房管所辦得了。
粉刷的任務,交給了二哥。
這一會坐在汽車上的江山,像遭了霜的茄子般哈氣連天!
蓋了件高倉健的風衣,暈暈乎乎瞌上了雙眼。
「江科長,」丁鈴鈴的手裡,有一包話梅:「要不要來一顆,吃了就不暈。」
「我這不是暈車,」江山在紙包了捏起一顆:「就是犯困。」
「昨晚沒早睡?」
「睡了,但我一坐車就困。」
「你說,萬一劉小慶她們不在黃山怎麼辦?」
「他們劇組現在就剩兩個地方的戲了,一個是荊州,一個就是黃山。」
眯著眼的江山,這一會像個算命先生:「准錯不了!」
錯不了就好。
距離黃山越近,就越興奮的丁鈴鈴,挑了顆大的話梅仍進嘴裡。
終於,
「到了到了,」丁鈴鈴拍醒了江河:「江科長,快醒醒。」
1979年的黃山,還不是日後交通便利的旅遊勝地。
戴副局一聽他們要去黃山採訪,專門幫在當地聯繫了一輛公車。
看著漫漫來路,江山這會再想想。
還真多虧了戴局幫把手,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上山。
黃山上的招待所房間,設施非常簡陋。
僅一套桌椅,兩張床、一盞吊燈、兩隻茶杯。
剛剛路過208房間時,江山請服務員打開讓他看了一眼。
居然和他這件房是同樣簡單的布局。
三個月後,總設計師不但會入住這裡,香江《白髮魔女傳》的劇組,還將有幸與老人留念合影。
一想到這,江山立刻就不困了,拿出相機把房間裡的一桌一椅都仔細拍了下來。
「江科長,」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端著相機的江山,一把拉開了房門。
滿面紅暈的丁鈴鈴,嚇了江山一哆嗦:「你這是……怎麼了?」
「你跟我過來,」丁鈴鈴鬼鬼祟祟的壓低了嗓音:「小點聲。」
江山眼一亮:「發現什麼情況了?」
丁鈴鈴白牙一亮,笑得難以形容:「跟我來。」
姑娘小手一招,江山立刻緊跟其後。
一前一後的兩位,順著走廊一溜走。
快到樓梯口時,前面的丁鈴鈴忽然停了下來。
江山也趕緊跟著收腳。
「你看那邊,」兩隻手扒著牆的丁鈴鈴,鬼鬼祟祟的指了指樓梯的方向。
江山立刻皺眉,向前邁了一小步,稍稍探頭一看。
這一看不得了,擱後世絕對算得上一款爆料。
他回頭看了眼小丁,悄咪咪的說:「沒想到你還有當狗仔隊的潛質。」
丁鈴鈴沒聽懂對方說了個啥,只知道趕緊虛指讓他閉嘴。
江山笑了一下,繼續看向樓梯。
樓梯之上,一位年輕的女同志正在艱難的攀著台階。
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
齊頸的短髮,此時因為浸透了汗水,而貼在了飽滿的額頭上。
白底小圓點的襯衫,瞧著要多樸素就多樸素。
「是劉小慶吧?」丁鈴鈴悄悄問道。
江山點點頭:「就是她。」
「她這是在幹嘛?」
丁鈴鈴表示自己沒看懂。
江山沒說話,只默默瞧著。
台階上的劉曉慶,此時已明顯體力不足。
但,她仍跪著一級一級攀著台階。
手腿齊上,毫無形象可言。
原來在招待所就練上了。
之前江山只知道,劉小慶為了拍好《小花》中一段跪抬擔架的戲。
人一到黃山,就開始在百步雲梯上練習跪著爬台階。
年輕時的劉小慶可是真的虎。
影片裡磨破的單褲和血糊糊的雙膝,就是她平日裡練習的實景。
先是一片青腫,再是一片血糊。
江山捫心自問,只要沒拿槍指著自己,他是一天都幹不了。
「回去吧,」江山後退了兩步:「她這是在練戲呢!」
「這是什麼戲?」丁鈴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這一會的劉小慶,正坐在台階上大喘氣。
「你不看見了嘛,跪著爬台階。」
「江科長,你不拍一張?」
「你以為我不想。」
江山手裡這台佳能,一轉一咔嚓的聲音非常帶感。
可也正是因為這,註定幹不了偷拍的勾當。
第二天,趕在劇組還沒動身前,《小花》的導演張錚接受了《東方都市報》的採訪。
剛開始時,張導還挺奇怪:「你們是浦江的報社記者?怎麼會來採訪我們這部電影?」
「我們報社一直很看好您指導的這部電影,」捧著小本的江山,笑得誠意滿滿。
曾經指導過《鐵道游擊隊》的導演張錚,有著豐富的戰爭片經驗。
一開始她也準備按照劇本,拍一部《桐柏英雄》。
但,當時有不少戰爭片都在同期拍攝製作中。
本就經費不足的張錚,就想另尋新路。
「我當時就想,拍的再好也好不過《南征北戰》,何苦呢?」
招待所房間裡,張導與江山面對面坐著:「還不如換個角度走感情戲路線……」
江山笑問:「於是,您就乾脆把劇本給改了?」
「對,」60多歲張導,笑聲依然爽朗:「說改就改,也就一晚上的時間,大框架就定下了。」
「您這部戲的女演員都是群眾們較熟悉的,」江山繼續問道:「這也是您安排的?」
張導點點頭:「如果按廠里的意思,小花的角色就是劉小慶同志的,但我覺得18歲的陳沖更合適,就把劉小慶騙來演翠姑。」
江山在本子上記下了兩個字:「騙來的?」
「對,哈哈,」張導自己想想都好笑:
「其實翠姑的劇本只有一場戲,就是跪著抬擔架,當初我一直不把劇本寄給小慶,等她來到黃山後,才發現自己上當了。」
「小慶同志沒生氣?」
「怎麼會不生氣,她當時把劇本都扔了。」
「然後怎麼又留下了?」
「她就這脾氣,扔過劇本就跑去跪石階了,」說到這,張導的雙眼流露出了讚賞的目光:「我都沒想到她會真跪……」
「我們報社的同志昨天也看見了,」江山也跟著讚賞:「真是位敬業的好演員。」
「就因為這樣,我正琢磨給她加兩場戲呢。」
其實,一場百步雲梯上跪抬擔架的劇情拍攝完成後。
劉小慶出色的演繹,令張錚一連給翠姑加了3、4、5場戲。
到最後,還把《妹妹找哥淚花流》的主題歌也安排給了她。
「我們這部戲還有一個特色,」張導苦笑道:「廠里對這部小製作,一直不大重視,當初分給劇組的也全是黑白膠片。
組裡的攝影師不甘心,就跑到片庫找。
沒想到還真給他找到了3大盒比利時彩色膠片,和14盒富士彩色膠片……」
將三個品牌的膠片,湊在一塊拍攝出一部電影的攝影師,全世界也找不出第二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