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不想忘記你

  畢業照拍完後，就意味著整個高中生涯，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留在學校的時間，甚至可以掰著手指去數。

  天氣越來越炎熱。

  甚至。

  樹梢之間，已經能聽見蟬鳴。

  仿佛夏天已經提前到來。

  電扇吱吱呀呀的轉，教室里只剩下落筆的沙沙聲。

  學校廣播站也很應景的放著羅大佑的《童年》：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

  操場邊的鞦韆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

  ……

  高三一班的學生們，都埋著頭寫試卷。

  恍然有人聽見這首歌時，不免吐槽一句：

  「我們都是青年了，還放個雞毛的童年，這首歌應該在小學放最合適。」

  顧遠聽著吐槽，忍不住望向窗外。

  這麼快。

  高中就要結束了啊。

  時間轉眼到了五月底，就在大家都快要忘記自己拍了畢業照這回事的時候。

  畢業照終於發了下來。

  拿到照片每一個學生，都在第一時間尋找自己的位置。有發現效果還不錯的，趕緊拿著和別人分享。有的覺得把自己拍丑了，暗罵了一聲，就把照片夾在書里，當做沒有這回事。

  與此同時，大家也發現了很多之前不曾發現的小細節：

  俆友穿著西裝，雖然滿頭大汗，但仍舊站的筆直，神情嚴肅。

  張旭雙手抱懷，滿臉傲然。

  羅智大拇指和食指撐開，抵著下巴。

  梁福成雙手摁在董瑩瑩肩膀上。

  溫子寧拿了個摺扇，做詩人狀。

  一旁的魚學敏，比了個V，豎在耳邊……

  王慶飛和劉超背靠背，抬起手，做了個抱槍的姿勢。

  而右手角落裡，葉文君和顧遠對望的畫面，則是格外的顯眼。

  看著照片，不少人滿眼複雜的望向教室里。一身簡單長裙的葉文君，依舊和往常一樣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落日的餘暉下，她膚色白的好似發光一般。

  未施粉黛的容顏，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都好似完美無缺。

  「哎，真是看走了眼啊！」

  不少男生，忍不住哀嘆起來。

  誰能想到。

  這麼一個誰也不曾在意，還土裡土氣的女孩，居然在畢業照這天，驚艷了整個班級。

  一些其他班級的男生聽說後，在路過一班的時候，都會不自覺的朝向窗戶里望去，尋找葉文君的身影。一開始葉文君還不習慣承受這麼多的目光，漸漸地她已經做到了無視。

  甚至。

  葉文君的桌肚裡，還多了幾封原本高中生涯不可能出現的情書。

  「操，笑死我了。」

  張旭忽然笑了一聲，「真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我還能不認識自己班的同學嗎？」

  這時。

  大家趕緊翻向背面，這才發現，相片的背面居然還標註了每個學生的名字。

  「我感覺我那天還是緊張了，應該自然一些，不然照出來會更帥一些。嘖嘖嘖，老顧，你和葉文君這是要拍結婚照啊，看的太深情了吧。」俆友拿著相片，手指把相片外的塑封彈的啪啪響：

  「你太有心機了，早知道我就和張倩芬站一起了。」

  顧遠回敬了一個呵呵。

  這年頭，呵呵真的是呵呵。

  聽到張旭的吐槽，他也翻過了照片，看著後面一排排熟悉的名字，「我也覺得寫名字是多此一舉，有必要嗎？如果不寫上名字，估計三天照片就能發下來。」

  「當然有。」

  顧遠點點頭，隨口道，「如果背面不寫上名字，要不了半年，你就會忘記班裡一半的同學。」

  「等過個三五年，伱就只能記得班裡的一些風雲人物。」

  「再過個十年、二十年，除了平日裡還在聯繫的那些人，幾乎都會忘光。甚至擦肩而過，你或許認出對方是你的高中同學，卻怎麼也都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哪怕是關係再要好的人，你都會逐漸忘記對方的名字，相貌……」

  「真的假的？」

  顯然。

  俆友被唬住了。

  不少關係好的同學，都一陣面面相覷。

  「哈哈，肯定假的……」吳曉龍回過頭瞥了顧遠一眼，「還十年二十年，說的就好像你經歷過一樣。」

  「就是。」

  趙事成也連連點頭，「我他媽做鬼都不會忘記你！」

  很多人都覺得這番話太過荒謬。

  顧遠聳了聳肩。

  沒有經歷過的人，當然不會明白。

  幾十年過後。

  你或許記不得誰幫過你，但絕對記得誰欺負過自己。

  愛會趨於平淡。

  可只有怨恨和遺憾，才不會隨著時間消逝，甚至還會逐漸加深。

  葉文君正靜靜的看著畢業照。

  雖然畫面定格的瞬間，自己和顧遠都沒有望著鏡頭，只照上側顏，但對她來說，這卻是最完美的照片，指尖輕輕觸及，她眼中的笑意都要快溢了出來。

  五十六個人，只有角落處，才是她的憧憬。

  不過。

  聽見顧遠的話，她指尖輕輕一顫，抬起頭，眼睛倒映出了人影幢幢，但神情明顯不負先前的開心，反而多了些枉然和擔憂。

  「怎麼了？」魚學敏忍不住問道，「有些不開心嗎？」

  「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葉文君語氣輕輕柔柔。

  魚學敏撐著眼鏡，笑道：「你是在想顧遠剛才的那句話吧？他才多大，怎麼能知道十年、二十年之後的事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小學同學呢，也沒說忘了他們。」

  葉文君勉強的笑了笑，卻是沒有說話，依舊看著顧遠。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件事情。

  十多年過去。

  她依舊記得母親離開的那個夜晚。

  月光皎潔。

  她喊住了媽媽。

  媽媽停下身，告訴她：「君兒，你回家，等媽媽賺了大錢，就接你去城裡享福。」

  她什麼細節都記得。

  記得自己坐在床邊抱著膝蓋。

  記得重病的父親嘆著氣。

  記得鍋洞前的貓兒輕輕叫著。

  記得那一晚的一切。

  卻唯獨忘了媽媽的長相。

  ……

  晚飯的時候。

  俆友拿著照片給李樵顯擺。

  「真他媽羨慕啊！」

  李樵看著照片裡的陸雪媛，他手上根根青筋都在暴起，把相片外的塑封攥的都起了褶皺，「憑啥你這傻逼能和陸雪媛一個班，為什麼我就不在一班。」

  「還給我……」

  俆友趕緊搶了過來，發現褶皺的位置恰巧出現在張倩芬的臉上，趕緊用手摁了幾下，發現沒法撫平，頓時心疼壞了，「狗幣，我再也不借給你了。」

  「哥，哥，我錯了，能借我一晚上嗎？」李樵趕緊認錯。

  三年來，他沒有弄到陸雪媛的一張相片，這是他最大的遺憾，就連大頭貼都沒有弄到手一張。

  「幹嘛？」

  俆友問道。

  顧遠坐在一旁，笑嘻嘻插嘴道，「不要給他，他準備晚上練五爪擒龍功，小心還回來的相片帶著股石楠花的味道。」

  俆友當場面色就變了，「靠，不借。」

  「誹謗，他誹謗啊！」

  李樵趕緊替自己辯解，「我是想著，拿著照片再去列印一張，我發誓，明天一定還你……暑假我再請你上網。」

  「至少三天！」

  「沒問題！」

  李樵拿著照片，恨不得狠狠的親兩口。

  這時顧遠也吃完了飯，就在他準備提議去遊戲廳轉一轉的時候，葉文君卻忽然道，「顧遠，你能陪我在操場走一走嗎？」

  顧遠有些意外，一般而言，都是他藉口消食，拉著葉文君遛彎，這丫頭今天居然主動開口了，真的是難得。

  「好啊，走一走。」

  「你倆狗比，自己玩吧，我出去散散步。」

  說完，兩人已經出了食堂。

  傍晚的操場灑下了一片落日的餘輝，暑氣並沒有那麼嚴重。跑道上人來人往，追逐打鬧不休。籃球砸在籃板上，發出哐哐的聲響，似乎每天都是如此，從未變過一般。

  兩人在操場轉悠了幾圈，不知不覺又出了校園，沿著長長的淠河一路向前。

  這條河雖然不是什麼名勝古蹟。

  但勝在偏僻，環境不錯，再加上附近又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所以很多學生都會過來遛彎。眼瞅著天色漸晚，河畔上已經沒有了多少行人，葉文君依舊沒有回去的意思。

  這可是六月。

  起碼得七點左右才會天黑。

  顧遠心說，這丫頭今晚有些怪，平日都不敢曠課的，今晚卻是走個不停，莫非有什麼心事不成？

  「顧遠，我好像從來沒有和你走過這條路。如果時光能夠停下去，就這麼一直走下去，那該多好啊！」

  「以前，我一直覺得高中太過漫長，想要早點結束。」

  「可是現在，我卻發覺高中過的太快了，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要結束了。」

  葉文君忽然停下腳步，緩緩的轉過身子。

  落日最後的餘輝，灑在她的臉上。她的眼睛容不下這片夜景，容不下動人的晚霞，只有眼前的少年。

  顧遠還沒來得及開口，葉文君已經一頭撲進了懷裡：

  「我不想在十年、二十年後忘記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