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你,冷嗎?
葉大伯家的廚房不是一般的大,後面還有一間堆滿了柴禾的柴房。三口大鍋的灶台,里鍋用來煮飯,中鍋用來煮湯,外鍋用來炒菜,可謂是三火齊開。
農村里燒飯,起碼得兩個人,一個人炒菜不說,另一個人還得不時的往鍋洞裡添柴。葉大伯陪著幾人聊天,葉文君還是去了廚房幫忙。如果不是中途葉大伯的大女兒葉芳回來幫忙,這頓飯怕是還要更遲一些。
不過。
這頓飯依舊燒了快個把小時。
油鍋的呲啦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菜刀砍切砧板聲,幾人的談話聲響成一片。等飯菜上桌,把堂屋門一關。火盆,再加上桌上的兩隻酒精爐,倒是一點也不冷。
三請四催的把李樵幾人送上桌,葉大伯又起開了一瓶白酒,拿著白瓷盅給幾人倒上,直接站起來道:
「多謝幾位同學送君兒回來,她日後在學校還得麻煩幾位同學照顧。我大老粗一個,斗大的字不識幾個,不會說話,這杯酒我先幹了。」
「大伯見外了,我陪你走一個。」
顧遠端起酒,小盅一口喝盡。
俆友和李樵原本不打算喝酒,見狀也只能硬著頭皮喝下去。
「好辣,好辣!」
俆友扇著舌頭。
顧遠見狀,趕緊給他夾菜,「多吃點菜就不辣了。」
李樵也覺得辣嗓子,但他習慣性裝逼,又不想像俆友那樣丟面子,反而一抹嘴,喊道:「好!」
「沒看出來,小同學酒量還不錯,再喝一杯。」葉大伯見狀,又給他滿上一盅,李樵頓時就慫了。
「大娘怎麼還不上桌吃飯啊?」
李樵看著盅里的白酒有些發愁,忍不住問道。
徽省可沒有不許女人上桌吃飯的規矩。
即便是有,那也是家裡來客,沒有位置,只能僅著客人先上,自己在廚房裡對付一口。要是有多餘的桌子,那就分為喝酒的一桌,不喝酒的一桌。
這都是十分普遍的安排。
「大娘還在燒菜呢。」葉大伯道。
「不用燒了,菜已經夠了。」顧遠擱下筷子,把還在廚房忙活的葉大娘和葉芳喊上了桌,然後又給對方敬了一杯酒,「大娘為了咱們幾個,也算是忙活了一天,我也敬大娘一杯。」
原本就是花花轎子眾人抬。
這話一出口,葉大娘看顧遠更順眼了,笑的都合不攏嘴,連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李樵也裝逼的站起來,「我也敬大娘一杯。」
酒過三巡,借著酒勁,桌上總算是熱鬧起來。
俗話說。
酒品見人品,便是如此。
上輩子顧遠因為有胃病不能喝酒。
所以就喜歡觀察酒桌上那些人酒後的言行,林林總總已經有了一套自己的辨人的法子。
葉大伯只是個普通的農民工,性子懦,喝多了之後,就捂著臉嗷嗷哭,說葉文君這丫頭命苦,爹娘都不在了。葉大娘潑辣兇悍,一個勁的拼酒,要把李樵給喝到桌下去。
李樵骨子裡是個張狂的人,自然也不服輸。
俆友喝了三杯就困意十足,趴在桌上看電視,他是個內斂的人。
葉文君和她表姐葉芳沒有喝酒,束著手坐在一邊。
幾杯酒,便能看清人生百態。
兩瓶白酒很快喝光,葉大娘還要再開新酒,不過被顧遠給攔住了,當下也就沒有再喝,幾人圍在桌前聊天閒扯,葉大娘自然對這三個送葉文君回來的男生相當好奇,於是就直接開口問道:
「對了,你們家是做什麼的?」
顧遠拍了拍李樵,道:「他家是六洲的開發商,市里好幾個在建的樓盤就是他家弄的。」
葉大娘肅然起敬。
他們這些農民工能接觸到最多的也就是包工頭,沒想到居然還有個來頭這麼大的。葉大娘又回想了一遍,確認待客沒有不周到的地方,頓時笑的更開心了。
「那他呢?」葉大娘又看向俆友。
顧遠想了一下,「他爸是核心資源空間轉移管理員。」
葉大娘:「???」
雖然聽不懂。
但很厲害的樣子。
「那你家呢?」葉大娘又問道。
她自然能看出來,這三人之中,以顧遠為中心,怕是這孩子家境也不差。
「我就是普通家庭。」顧遠笑嘻嘻道。
……
這桌飯大抵就吃了不到一個小時,眼瞅著快到八點,在沒有夜生活的農村,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很晚了,顧遠也準備起身告辭了。
在別人家吃了一頓,已經夠了,若是再過夜,可就說不下去了。
畢竟只是大伯,又不是親爹。
中間還隔著一層。
「我送伱們……」葉大伯趕緊起身。
李樵和俆友都喝的醉醺醺,回去的路又偏,一路上還有好幾個水塘,要是出事就麻煩了。
「不用送了。」
顧遠拍了拍已經趴在桌上的兩人,一股真元已經渡了過去,瞬間還迷糊的兩人頓時清醒過來,「咱們回去了……」
剛一出門,就是一股寒風掠來。
原來。
又下了雪。
葉大伯又是回家拿傘,又是拿礦燈,不管怎麼婉拒,他都堅持把四人送了回去。然後顧遠又擔心對方酒喝多了,半路出事,又送了他一程。
等回去時。
葉文君正在燒水,而且她還擔心太冷,在屋子裡用幾根木柴支起了火堆。
因為地面沒有水泥,也不用擔心把地面燒炸,紅磚牆也有著透風,不用擔心煤氣中毒。
李樵跑過問,「我們晚上睡哪?」
他發現,整個家裡就兩張床,都是單人床的尺寸,一米二左右,還沒被褥。
「我現在去鋪床。」
葉文君聞言,趕緊從衣櫃裡取出被褥。
不過。
讓顧遠有些意外的是,葉文君居然還把那一大一小的胖大星帶回來了,擺在外屋的床頭上。一見這架勢,還有大牡丹床單,李樵就知道這不是他們能睡的地方。
「那個,盆在哪,我們準備洗洗睡了……」
俆友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顧遠翻著白眼,問他,「什麼盆,洗什麼,你要洗屁股嗎?」
俆友恨不得想把顧遠掐死,趕緊解釋道,「睡覺前不得洗把臉,洗洗腳嗎?」
「我去拿。」
葉文君趕緊起身,又從床鋪下掏出一個塑料盆,一個鐵箍圍起來的木盆,「我來給你們打水。」
「不用了,我們自己弄就行了。」
俆友可不好意思讓女生照顧,接過盆,從鍋里舀了熱水,也不好意思再要毛巾。坐在床沿上,雙手抄著水湊合洗了臉,然後又在褲腿上擦了腳上的水。
李樵也跟著有樣學樣,然後脫的只剩秋衣褲,兩人直接鑽進了被窩裡。
沒等片刻,又趕緊爬起來,把毛衣、毛褲給穿上,重新躺了進去。
山里太冷了。
被窩冷的和冰窖一樣。
雖然酒醒了,但今天也奔波一天,也累的不行,沒一會就傳來了鼾聲。顧遠跑過去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實在擠不下去,於是又走回前屋,卻發現葉文君又重新打好了水。
「你也洗把臉。」
她把毛巾泡在盆里,擰乾了,遞了過來。
「哎,好。」
兩人洗完臉,又把洗臉水倒進腳盆。
木腳盆的熱水輕輕晃動,或許是常年擱在外屋廚房,木盆上的熱水還泛著些許油光。
兩人站在盆前:
因為家裡實在是沒坐的地方,唯一的小馬扎,還是灶台鍋洞門前小樹樁。
就連先前俆友和李樵洗腳時,也是坐在床沿。
「你先洗。」
「你先洗。」
兩人異口同聲道。
接著。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鍋里沒熱水了,我再去燒一鍋。」葉文君趕緊道。
顧遠笑了笑,「算了,燒一鍋水,起碼還得大半個小時,一起洗吧。」
葉文君遲疑了一會,點點頭:「嗯。」
兩人坐在床沿,木盆里,波光粼粼,一雙大腳、一雙小腳,泡在水裡。
小腳縮在一邊,明顯崩的緊緊的,腳趾都好似抓了起來一樣,仿佛要把木盆給提起來一樣。
大腳有些不安分,腳趾一會岔開,一會又摳緊。
不小心碰到小腳的時候,那雙小腳頓時往旁邊縮了縮。
「水涼了。」
「嗯。」
「咦,水好像又熱了。」
「嗯。」
……
直到腳都泡的有些發白。
葉文君這才拿出擦腳布來,顧遠一見,這才把腳順著褲腿擦了擦。誰料到葉文君輕聲道,「我來幫你擦一擦……」
說完。
把顧遠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用擦腳布包裹起來,輕輕的擦起來,就連腳趾縫都沒有落下。
擦完之後,這才擦起自己的小腳。
「你晚上怎麼辦?」葉文君問道。
她問的是睡覺。
因為李樵和俆友那張床,已經擠不下第三人了。
顧遠隨意套上鞋,來到火堆前,「我不睡了,坐在這守夜。」
「哦。」
葉文君沒有多說。
也套上了鞋子,把兩人的襪子搓了搓,放在火堆不遠處烤著。接著出門倒了洗腳水,坐在床上,抱著膝蓋。
「你早點睡吧。」
顧遠乾脆起身,關了燈。
黑暗頓時侵入屋子,只剩下火光跳躍。
「哦。」
葉文君應了一聲。
悉悉索索的脫了外衣,鑽進了被窩。
屋外的雪似乎越來越大了,壓下了世間一切的聲響。一時間,耳邊只剩下木柴燃燒的『噼里啪啦』聲響,以及李樵和俆友此起彼伏的喊聲。
顧遠坐在小馬紮上,閉上眼睛,催動著真元圍繞著周身筋脈運轉著。
一圈。
兩圈。
三圈。
……
就在即將運行第四圈時。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呼喚:
「顧遠?」
「嗯?」
顧遠睜開眼睛。
只聽葉文君用著比蚊子還輕的聲音問道,「你,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