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碎虛空

  邪異門的十三夜騎只感眼一花,定睛一看包圍圈內多了一個人,登時都有些愕然,對於一邊靜靜站立的一伙人,他們早就看見了,不過這裡是邪異門的勢力範圍,剛剛說話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壓低聲音,而是大聲說出來的,意思就是我們是邪異門的,邪異門在此辦事,閒雜人趕快離開。

  哪知道,對方竟然如此不識趣,而且速度奇快,眾人登時心中凜然,知道遇到高手了。

  為首盔甲覆面的夜騎道:「這位朋友,我們正在處理邪異門的的內部事務,請朋友不要插手,趕快離開這裡。我邪異門上下都會記住朋友這個人情。」此人一句話點明自己的身份和事情的性質,更是言語軟硬兼施,非常有說服力。

  如果是其他江湖人,或多或少也要給邪異門,給厲若海幾分薄面,問題是他遇到的是王朝傳,王大門主的想法和他們完全不是一個頻道,所以他直接揮手道:「你們一路追擊也辛苦了,本王天王門門主王霸天,今日不是為了插手你們內部事情,而是為了風行烈這個人和這位西藏來的百歲僧王。」說完不理其餘人的騷動,他大大方方的轉過身,先對白衣少年風行烈點頭示意道:「只看行烈的氣度武功,便知道厲若海的風采和強大,邪靈厲若海確實是不世之雄。」又轉向一邊的光頭男子,面色鄭重起來,雙手端起拱手道:「武學後進三豐真人座下第八弟子王朝傳拜見鷹緣活佛。」

  這是王朝傳首次在江湖上自報家門,本來就被他天王門主身份震驚的眾人,聞言更是吃驚了。

  武當張三丰那可真是武林神話,相較於百年前破空而去的無上宗師令東來、大俠傳鷹,這些沒有見過面,只能當神話傳說仰望的存在,無疑武當張三丰更加真實,形象更加豐滿。這位可是實實在在鎮壓中原武林和域外武林長達八十年的大宗師。二十年前張三丰飄然下了武當山,從此行蹤成謎,然而所有人都認為這位不世出的大宗師已經飛升到上界了。而且真人雖已經消失,但武當派仍然在那裡,武當山的當代掌教清虛老道那也是絕頂高手之一,這些可都是張三丰存在的證明和之後的延續。

  現在王朝傳自報家門,別說是這些旁人,就是鷹緣活佛也為之動容。一對明亮帶著對世界好奇的目光望向王朝傳。無需說話,通過雙目的交流王朝傳就明了了他的意思。

  他哈哈一笑道:「活佛這招以情傳意的本事,王某羨慕,今日王某不過是湊巧經過這裡,沒想到正好遇到活佛和行烈。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鷹緣活佛微微一笑,開口道:「今日鷹緣能夠見識到王兄這樣的存在,也感開心快意。」他的聲線柔和,卻有種金石摩擦的味道,但絕不刺耳,反給人一種真誠堅強的味道,使人願意相信他的話。

  王朝傳又施一禮道:「活佛既然在眼前,王某也就不想繞彎子了,王某想問活佛,作為曾經踏出那一步的人,那邊究竟是什麼樣的?是另外一處世界,還是某處空間,或者只是這個世界的一個角落?」

  鷹緣活佛目射奇光道:「王兄似乎對鷹緣的情況很是了解,鷹緣還以為王兄想找我討要那把刀。」

  王朝傳道:「活佛能看出王某身上一些不同常人的東西嗎?」

  鷹緣活佛道:「見面後我就感王兄存存奇異,仔細推算發現王兄既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有現在,這著實讓鷹緣糊塗,不過現在鷹緣經過交談有些明白了。」

  王朝傳笑道:「活佛好眼力。」他是穿越者,當然在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上是沒有過去的,同樣作為不應該存在的個體,也不會擁有未來。由此也看出這鷹緣活佛確實是有道行的真修。

  他笑罷肅然道:「只聽活佛的話語,就知道活佛已經掌握了部分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或者我道門說的道。刀中的秘密於他人來說確實是最甜蜜的果實,然而對於王某來說,這東西有可能是極大的枷鎖。只看活佛目前的狀態,王某更是有所猜測。王某和所有王某的先輩可不想困死於一個世界,而是追求著這如同浩瀚星空一樣無限的世界,所以與世界結合越緊密,今後的麻煩只會越大。」

  鷹緣活佛沉思片刻後道:「王兄語義深遠,鷹緣也感覺難以理解,只能妄加猜測。當年鷹某得到父親的刀,在那一天中得到了父親所有的記憶和人生經驗,當時我就跨出了那一步。可是我又忽然驚醒,這一步意味著我從人成為仙、成佛、成神,這一步為什麼如此容易?想到這裡,我把這一步硬生生遏制下來。」

  王朝傳沉聲道:「那麼活佛之後有沒有在次嘗試踏出這一步。」

  鷹緣雙目充滿笑意看著他道:「這句問的好,但鷹某也無法回答你,因為之後鷹某就把畢生的修為轉為佛法,轉修佛門大道。」

  王朝傳沉吟不語,半晌道:「活佛確實擁有大毅力和大恆心,竟然可以忍得住誘惑。另外走出一條更寬廣的大道。」

  他悠悠望著已經黑下來的天空,一顆最明亮的星星懸掛在東方,正是啟明星。

  他聲音有些飄忽道:「根據王某知道的消息,武道不過是上古先民無法修法,只能通過鍛鍊自己的肉體抵禦外界異族強敵加害,久而久之就發展出了武道。而在上古時期,真正發展起來並保證我人族長盛不衰的是仙法、是大道真言、是神聖仙佛,而人是可以成仙、成佛的。上古結束,中古來臨,封神之戰開啟,出現人類封神的傳說,之後絕地天通,神人隔離,據說所有的神聖仙佛,神明和人間界完全阻隔,因為在那個時候人類的外部敵人已經全部被打敗甚至滅絕,人類族群已經沒有必要通過諸神和神仙們的庇護艱難存活。而且當時天地大劫已經非常明顯,正是因為有若恆河沙數的修煉者吞吐天地元氣,卻無法反哺天地造成。是以中古的封神之戰又稱為神仙殺劫。為了避免傳說中的末法之劫到來,聖人以大神通,分隔開地仙界和人界,並且將所有通道全部斬斷。」

  說到這裡,王朝傳道:「所以,王某非常好奇,當年令尊到底破碎虛空到了那裡。難道真的是地仙界不成?活佛既然得到了令尊畢生經驗,還請教我。」

  聽聞這些「秘聞」,鷹緣活佛顯然也是第一次聽到,神情有些動容,半晌才反問:「王兄這些傳說是那裡知道的?是你們道門典籍記錄的?還是三豐真人親口訴說?」

  王朝傳道:「活佛既然看出我非這一界的存在,應該就明白我的部分來歷,在我們那裡,已經是末法世界,世間在無一個仙人,在無一個佛陀,在無一個開了靈智的妖,在沒有一個成了氣候的鬼,也沒有一個能修成正果的人。對於超凡,我們那裡的所有人都心馳神往,用我們所能想像到的手段,收集了無數的典籍,最後得出的這個結論。」應該說是腦洞吧,王朝傳心中補充道。

  鷹緣活佛又沉思半晌緩緩道:「這些秘聞無法證明真偽,但和我西藏秘本記錄卻有少量相符,鷹某也無法證明這些的錯漏處。對於王兄的問題,鷹某隻能回復,刀中我父親的記憶烙印只存在到他踏出那一步為止。之後的記憶是不存在的。」

  王朝傳接口道:「顯然令尊仍然存活,否則也不會在十八年後,在你十八歲時最重要的日子,把刀送到你的手上。那麼現在就有兩個疑點了。」他頓一頓道:「疑點一:令尊既然在破碎後仍然可以把刀傳遞給你,把自己的所有經驗和記憶存放在刀裡面,為什麼不把破碎後的信息也給你,這樣更能為你破碎後做好準備。疑點二:這把刀到底是原本就在這個世界的某處,還是從另外一個世界送回這個世界。」

  鷹緣活佛道:「這兩個問題也是一直困擾鷹某八十年的問題。事實上鷹某沒有跨出那最後半步,也是思考到了這一點。今日又聽王兄說了這些上古秘聞,心中疑惑更是多了不少。」

  王朝傳心道我還沒把我那邊更多腦洞和你說,不然只怕讓你有心理陰影,再也不敢跨出最後半步了。又想這些人心智堅定,只怕越是不可能越要嘗試,自嘲一笑道:「王某事實上目前和活佛也有相似的情況。王某也到了修煉上的最後一關,過去了成就宗師壽添百年不是問題,失敗就有可能經脈損毀成為廢人,這幾天王某一直猶豫不決是否跨出這最後一步。」

  旁人聞言,心中一震,鷹緣活佛道:「不錯,你現在先天后期大成,一身真氣充盈,不過據鷹某所知,突破後期進入宗師境界的方法只要心境感悟到了,如同順水推舟,水到渠成。危險方面其實很小。」

  王朝傳解釋道:」王某走的路子和這一界所有武功都不同,我們走的是唯物道路,一步步走來,踏踏實實,最終超凡入聖。我觀這一界武者,將精神和內力緊密結合,每逢重大際遇刺激,修為必然突飛猛進,甚至無需系統的掌握身體穴道,師法自然,經過身心與天地的共振,直接掌握一套神妙的練氣方法,這些在我們那裡是無法想像的。所以我們稱你們這種方法為唯心武道。我們唯物武道好在步步穩健,就算是頭豬只要每日不輟,最終都可以達到功法巔峰,難度就在於時間問題。而唯心武道好處在於進步神速,顯然在安全和後勁上不足,所以這一界高手如果被軍隊圍困,短時間無法殺出很容易就會因為真氣耗損嚴重被人擒殺,這種情況在我等唯物武道確是絕不可能,哪怕是被圍困七天七夜,我們也可以憑著修為生生殺出一條血路。「

  鷹緣活佛道:」真氣不與精神結合,這種方式確實奇異,不過這樣一來在後期只怕就要有所缺失了,只怕你們那邊能超脫者近百年一個都沒有。而且我觀王兄在精神上也不夠圓滿,七情六慾念頭強烈,須知先天后期,長長伴隨著心靈與天地之間緊密的感應,人的欲望會逐漸磨滅,歸於寂靜,這也是我密宗降伏心猿的法門。到最後,將心靈嵌入天地那廣闊的空間中,從而引動天地精氣貫體,肉身成就混元之體無漏無泄可保長生。這也是成就宗師的秘密法門。「

  王朝傳道:」那麼活佛有沒有什麼法門能讓王某在精神上能夠增強的?「

  鷹緣活佛道:」鷹某今日與王兄相遇收穫頗豐,雖然心中疑惑沒有得到解答,卻也獲益良多,只是最近鷹某也即將達到一個關口,必須閉關修持才能通過。這樣一來,我這位小朋友就無法照顧到了。「說完對風行烈道:」行烈,你天生就是道心堅固,加上令師厲若海教導得體,今後成就無可限量,就是超越令師目前的境界也非不可能。不過你即將迎來自己的一次殺劫,鷹某雖然通過手段在你體內留下後手,但也沒信心能夠讓你平安渡劫。今日正好機緣在此,這就希望王兄幫忙了。「說完又對王朝傳道。

  王朝傳訝然問:」難道龐斑已經在行烈身上種下魔種了?「

  鷹緣活佛含笑道:」王兄果然知道這件事情,不錯,我看到行烈就發現了龐斑的精神烙印痕跡,之後觀察才確定是魔門千年以來最為神秘莫測的道心種魔大法。加上我知道的情況,推斷出龐斑將行烈當作爐鼎,在修煉無人可以修成的魔門大法。既然王兄知道這事,是否知道龐斑能否修成大法?「

  風行烈聞言心中一片寒冷,鷹緣活佛道:」行烈不必擔心,你救了鷹某一次,自然鷹某也要救你一次,我已經在你身體之中種下了佛法,即使龐斑能夠完成種魔大法的修煉,你也絕對不會身死道消,這點鷹某能夠保證。「

  王朝傳接口道:」行烈,相信活佛,因為事實確實如活佛所言。「又對鷹緣道:」龐斑確實是歷代魔門中人最具有才華和想像力的天才,據我所知,行烈在以前的正常時間線上在救活佛出來後不久,就遇到了一個神秘美女靳冰雲,此女師承魔師龐斑,龐斑先愛上此女,在把她送給行烈,又讓行烈知道她的心中有另外一個男人存在,激起行烈心中的妒嫉。如此一來,行烈在與此女相處中時時處於甜蜜和嫉妒這兩種情緒切換,相對來說,等於控制住了行烈的心靈。他的道心種魔大法利用這種方法相對安全的通過蛻變期,進入成熟期。之後魔種完成,自然是爐鼎消亡,三魂七魄化為純粹的能量為魔種吸收,成就魔種,而龐斑也藉由魔種的蛻變,一步登天,打破天人阻隔,成魔成尊。不過活佛在行烈體內的佛法產生了作用,讓行烈僅僅走火入魔,功力銳減到三成,卻熬過了身死道消的殺劫。「

  風行烈聞言,面上一陣青紫,一陣慘白,王朝傳心中一動問:」難道你已經遇到靳冰雲了?「

  風行烈道:」大約兩年半我就與冰雲相識、相戀,目前已經在師傅的見證下結為夫妻。「

  王朝傳愕然半晌道:」你師傅沒看出來此女的來歷嗎?「

  風行烈道:」師傅當日看到冰雲,確實曾經反對,但是後來我堅持,師傅沉默良久才同意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過師傅並沒有看破他是龐斑的弟子,只是說此女身上有慈航靜齋的痕跡,而慈航靜齋都是自小就修天道的女子,並不可信,她們會選擇某個男子,必然抱有極大的目的,非常危險。「

  王朝傳贊道:」好個厲若海,這等眼光和見識,確實非常人可及。「又道:「慈航靜齋的弟子從被收入師門就被灌輸這世界最美好的觀念,比如入世救世,解救萬民這種高大上的理念,然後通過慈航劍典從內到外的修持,直至仙化,將女性最柔美,最純淨,最美好的一面開發到極致。是以每一代的慈航靜齋傳人行走江湖,無論所選何方勢力,都如魚得水,甚至往往產生奇蹟般的效應,做為政治家和縱橫家來說,她們是最成功的。行烈真是好艷福,如果你睡了魔門的女弟子,那也沒什麼,因為魔門女性出賣色相不知凡幾。但是慈航靜齋願意犧牲色相併自薦枕席的,從古到今,就我所知只有三個,一個是隋朝末年魔門天才石之軒,慈航靜齋為了阻止他成就大宗師將傳人下嫁給他,並且為其誕下一女後死了,使他精神分裂長達二十年時間,錯失最好的統一魔門時機。也錯失隋朝末年那場爭奪天下的機會。」

  他又含笑對風行烈道:「第二個就是你的老婆靳冰雲了,她雖然是為了幫助龐斑修煉種魔大法,從你的角度來說是要害你性命,但是從她的角度來說,她又確實為了她的愛人委身於你,同時又在之後愛上了你。所以說,只要你沒有死掉,還是賺到了。」

  又抬頭望天道:「至於第三個,根據時間線應該在半年後出現,百年來慈航靜齋最出色的弟子,這一次將會與以往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