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站，三個男青年走出站台。
眼裡全是疲憊，充滿血絲。
近30小時的車程，又是硬座，確實硬著頭皮坐到底。
哪怕年輕小伙子，仍難熬極了。
「出差，真就像一場紅塵劫。」圓臉眼鏡的矮個男子面色蒼白，心有餘季。
看著身後的綠皮火車，仿佛見到世界上最兇殘的勐獸。
從鵬城到京城，從粵南到了北方中心，穿越2000公里，這趟旅程不好受。
「沒辦法志東，公司現在的狀況，能省一點是一點。」
旁邊金絲眼鏡的斯文高個男，輕輕拍拍好友的胳膊，「等找到錢了，回去坐飛機！」
「或者是臥鋪。」
聽到最後的一句話，圓臉男笑了，「老馬，你這口風變的太快了吧。」
「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被稱為老馬的青年苦笑幾聲。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錢他有啥辦法。
「如果有錢，咱們又豈能上京趕考，哦不對，應該叫上京化緣呢？」
「這次來，真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另外一個青年，也就是公司的運營官曾李清的話里，帶有某種決絕的意味。
如今整個驣訊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與風投IDG的談判也許是拯救公司的救命稻草。
「是啊，不成功便成仁，讓我們大家放手一搏。」Pony馬慨然點頭。
此次北上，驣訊五虎里來了三位，剩下兩位坐鎮鵬城總部。
抱著決戰的心，幾乎精銳盡出。
「這樣，先找家酒店休息，明天早上再去IDG總部。」
最後小馬哥決定先休整，養足精神。
務必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投資人的摧殘。
……
翌日上午，IDG京城總部來了遠道而來的三位青年。
再得到秘書確認後，進入負責人王澍的辦公室。
「王總早上好。」
「王總。」
「王總好。」辦公室內，驣訊三虎熱情問好。
「pony、tony、小清，你們來了，快坐。」
王澍站起身，指了指沙發，示意他們坐。
對方來的意圖，想的什麼，他門清。
坐下後，馬化騰沒有囉嗦，單刀直入。
「王總，你也不是外人，廢話我就不說了，這次來京城，我希望貴司能繼續給驣訊追加投資。」
「pony，恕我直言，驣訊的盈利的前景在哪，如何扭虧為盈，這些我和公司看不見。」
王澍是上次力主IDG風投驣訊的人。
然而短短半年之內，經濟形勢大變。
隨著納斯達克泡沫破滅，國內網際網路泡沫同樣被擠破，進入第一次網際網路寒冬。
「而且你知道目前大環境不好，就連美股那邊都沒有投資者願意接觸，何況是國內。」
「都說從0到1是最難的過程，驣訊QQ在去年實現用戶數量突破100萬。今年4月QQ的用戶註冊數達到了500萬。
在5月28日，就連一流報紙《xx日報》還報導了QQ同時在線人數首次突破百萬大關。
6月份QQ註冊用戶數再破千萬，與此同時移動QQ進入了聯通移動新生活。」
馬化騰仍然在列舉各項數據，以證明自家產品的優秀。
無論用戶數，或者活躍數，都位列國內第一。
這顯然是一個尚待開發的金礦。
要知道，在2000年的時候個人電商尚未普及，很多家庭都還沒有上網的條件。
QQ能夠在這一年實現用戶數量突破1000萬，其背後的艱辛可想而知。
甚至貴為CEO的小馬哥為了能夠增加產品的活躍度，不惜裝扮成女性用戶經常在QQ上陪聊。
「王總，QQ秀讓無數中學生為之風靡；QQ群讓驣訊的單點社交開始變成群體社交，活躍度大幅提升；網吧渠道的推廣，讓驣訊QQ積累了最原始的用戶群體。
產品改善的背後，是我們技術的不斷創新，技術研發團隊的加班加點；產品推廣的背後，則是市場推廣人員辛苦的奔波……」
看著滔滔不絕的pony馬，王澍怔怔出神。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去年那時，初見對方的場景。
當時，小馬也是這樣激情澎湃，不停宣揚qq的各種優勢。
然後王澍被打動後，通過了200萬美元的風投金額。
但是今天，他內心的波瀾卻少之又少。
「pony，你說的我已經在你們的商業計劃書上看過了，我都知道。」
王澍打斷了馬化騰激`情四射的高談闊論。
眉宇輕蹙，心中充滿遺憾。
「你們的數據很漂亮，非常好看，註冊用戶以及活躍用戶都在迅速增長，每個月的伺服器費用就是一大筆錢。
但是我卻沒有看到你們驣訊的盈利模式。」
王澍的話，叫剛才滔滔不絕的小馬哥，啞口無言。
面有窘迫。
一台配置好一點的伺服器起碼要五六萬元，為了省錢，他的老同學也是技術總監張志東就去華強北市場買了一堆零件回來，組裝了一台「山寨機」。
它的性能當然沒法與品牌機相提並論，導致網站總是出毛病，所以必須有程式設計師能在第一時間趕到。
因而幾個技術核心在距離公司不到400米的地方租了一個小套間，只要一接到系統出狀況的消息，就可以在一刻鐘之內趕到辦公室。
其他幾位重要的程式設計師，都必須尋呼機不離身。
唉！
「一切一切的付出，投資人不在乎，只在乎錢。」
馬化騰內心暗嘆。
對方的話不僅點出了公司的窘況，更點出了死穴。
「風投風投，畢竟是風險投資，肯定有賺有賠，賠錢我認了。」
壓著火氣的王澍，繼續說道：「但投資追求的是利益回報，在看不見賺錢希望的時候，我總不能再繼續砸錢吧。」
此時的IDG已經萌生退意。
在過去的3年裡，IDG先後投資了80多家創業型公司，總計投資額約1億美元，即每家投資50萬到150萬美元左右。
採取的是廣種薄收的戰略，其中投資於財務軟體公司金蝶一桉算是成功，這家企業將確定於2001年初在香江聯交所創業板上市。
其餘投資的數十家網際網路類公司，在本次網際網路大寒冬中幾乎全數遭到重創，尤其是重資進入的電子商務網站8848，倒在上市前的最後一道門檻上。
而原本寄予期望的深交所創業板也無人提及。
王澍迫切需要回血，而不是對外輸血，去填補驣訊的無底洞。
「pony，對於你堅持創業團隊必須保持控制權，我們IDG和盈科不認為在當前的形勢下，驣訊還有溢價增發的空間。」
歘的一下，馬化騰三人的面色瞬間蒼白無比。
相互對視後，內心忽然惴惴不安，涼了半截。
兩大投資集團都不認可，那還談個毛。
但小馬哥畢竟是小馬哥，即使遠未達到後世那個小馬哥的境界，依舊快速鎮定心情。
「不是王總，你聽我說，只要IDG和盈科再投500萬美元。不，再投300萬美元，我們一定能夠找到新的盈利點……」
「不用說了，我意已決！」
王澍大手一擺，強行打斷了pony的發言。
300萬美元，你真敢張口。
及時撤資，甩掉騰訊的股份，或許還能少賠點。
唉，少輸當贏啦。
「怎麼會這樣。」馬化騰沒有想到，事情惡劣到如此局面。
根本無法收拾。
辛辛苦苦拉到投資，把QQ發展壯大，難道就這麼完了？
先人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王總，我們之前的合作非常愉快，能不能再考慮考慮，以QQ的體量絕對能成為國內網絡通訊軟體的第一名。」
「第一？即使你做到了全國第一，只有出沒有進，那我們IDG要這樣的第一有什麼用，湖弄自己玩有意思嗎？」
王澍的話說的極不客氣。
他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
不會友誼第一，生意第二。
「都是我的錯。」曾李清很是自責。
作為營運長，他卻沒能讓公司盈利，實在是恥辱。
倒是技術天才張志東沒有氣餒。
干技術的人，天然要多一分執著與堅持。
進門一直沒開口的他，卻看向王澍，話語不重鏗鏘有力。
「王總，難道真就沒有辦法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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