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阿衍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南淺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在止不住那些血之後,抬起眸,睨著慕寒洲,輕聲問。

  「為什麼不說?」

  把她腎衰竭的事說出來,沈希衍不會那麼快殺他的。

  因為他要留著她,慢慢折磨,便不會讓她那麼快死。

  而慕寒洲,也因此有個喘息的機會,可以趁機逃亡。

  可他握著這樣的把柄,卻隻字未言,南淺看不明白他。

  慕寒洲在她撲過來之時,那顆疼到窒息的心臟,稍稍緩和了幾分。

  他笑著,伸出沾染著鮮血的手,放到她的眉眼上,再沿著眉骨,輕輕往下撫摸。

  「初初,我不想再把你推開了。」

  南淺從沒想過再用他的腎臟,也就不怪他的私心,反而淡然的,朝他點了點頭。

  「你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推不推開都沒關係。」

  慕寒洲聽到這話,發白的唇瓣,越揚越高,卻因為撕扯過大,再次吐出一口血來。

  他的呼吸很弱,南淺感覺到了,又著急忙慌,伸出手,想幫忙止血,卻被他捉住。

  「初初,我們還有女兒,你要好好活著。」

  聽到這句話,南淺征愣下來,難道慕寒洲要把腎給她?

  在她這麼懷疑之際,慕寒洲手下力道,忽然加重幾分。

  「剛剛有一棍子,打到後腦勺,我應該活不了多久了。」

  「初初,我會在九泉之下等著你,但你別讓我等太久。」

  南淺有些分不清,他說這些話,到底是想救她,還是想讓她一起死。

  但她聽得出來,我們還有女兒,這六個字,是故意說給沈希衍聽的。

  人都快死了,還要跟沈希衍較勁,也不知道慕寒洲到底在想些什麼。

  南淺沒有深究,只是抬起另外一隻手,放到他的手背上,用力握緊。

  「下輩子再見。」

  聽說人的恩怨,一旦形成因果,那便是生生世世都要糾葛的。

  這一世,她的恩情,她的怨恨,纏繞著靈魂,讓她無法掙脫。

  那麼下一世,還是會因為這一世的羈絆,繼續糾糾纏纏下去。

  既然怎麼都要見,那麼在他臨死之際,給一個答覆,也算是臨終關懷吧。

  但他們的對話,便是慕寒洲死了之後,南淺去殉情,再追到九泉之下,共赴下輩子。

  沈希衍還以為她瘦成那樣,是跟著慕寒洲過得不好,卻沒想到她仍然愛得那麼深刻。

  他覺得可笑到極致,不是笑那對苦命鴛鴦,而是笑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

  男人閉了閉雙目,將一切痛苦,深深壓在心底後,倏然抬眸,冷斥出聲。

  「你們還愣著幹什麼?!」

  聽到呵斥聲,保鏢們涌了上來,慕寒洲在即將被抓進棺材裡之前,深深看了眼南淺。

  「初初,二十年。」

  他紅著眼眶說:

  「我愛了你二十年。」

  「你要記得。」

  「別忘了我。」

  他那麼捨不得她,卻終究還是要因為自己造下的仇恨,被迫分離。

  想到從今往後,再也不可能見到她,慕寒洲鼻尖一酸,悔恨的淚水,落下來。

  看到他哭了,南淺也想哭,她卻沒落淚,只含淚揚唇,望著男人,釋然的笑。

  很快。

  她也會死。

  在這一刻。

  不必傷懷。

  慕寒洲似乎看懂她的笑容,也跟著釋然一笑。

  她不怪他了,也不愛他了,那他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呢?

  男人笑完,垂眸看了眼被解開的手銬、腳鏈,再趁保鏢扛起他之際,驟然掙脫開來。

  慕寒洲用最後力氣,推開保鏢後,以極快速度沖向欄杆,接著縱身一躍,跳進海里。

  沈希衍的反應,也很迅速,早已摸出槍,站在甲板上,對準那道身影,連開數十槍。

  在海里撲騰的背影,還是中了兩槍,鮮紅的血,瞬間染紅大海。

  那道熟悉偉岸的身影,也隨著連續中槍,緩慢沉入大海里……

  南淺還以為,他能逃脫,卻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死在海里。

  望著那沉沉墜下去的浮影,南淺緩緩軟下雙膝,跪倒在地。

  阿景死了,慕寒洲也死了,從小相依為命的三人,終究還是散了。

  她緩緩落下眼睫,始終隱忍的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從眼眶裡脫涌而出。

  旁邊的沈希衍,則是收回手裡的槍,再面無表情的,擦掉槍口冒出的煙。

  隨後提起步伐,走到她的面前,用那隻滾燙的黑槍,一把勾起她的下巴。

  「怎麼哭成這樣?」

  他的譏諷,讓南淺累到極致,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便任由他戲謔欺辱。

  可她的沉默,在沈希衍看來,無疑是他殺了她的愛人,在狠狠痛恨他罷了。

  沈希衍有些發瘋的,給那把槍,再次上膛,隨後抵起她的下巴,扣動扳機。

  「不想死,就把眼淚收回去!」

  然而南淺的性子,倔強到勘比十頭牛,越不讓她做什麼,她越做什麼。

  不但沒收回去,還越流越多,仿佛要把身體裡的水分,徹底蒸發乾淨。

  在這一方面,沈希衍是倔不過她的,只能咬牙切齒的,朝她怒吼。

  「你他媽能不能別再為他哭了?!」

  南淺也不是在為慕寒洲哭,只是感到悲哀而已。

  她做錯一件事,卻要用人命去填補,很殘忍。

  可這麼殘忍的事,的確是因她而起。

  如果沒有她,沈希衍父母不會死。

  阿景不會死,慕寒洲不會死。

  現在都死了,只有她還活著。

  無比清醒的,活在罪惡里。

  又怎麼不會悲哀,不會想哭呢?

  沈希衍卻無法理解她內心的煎熬,只以為她愛慕寒洲愛到想死。

  「既然你想為他殉情,那不如我送你一程?」

  聽到這句話,南淺生無可戀的,淒涼一笑。

  「沈希衍,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那麼想要她死,應該不會難過吧,可不知道為什麼,明知答案,卻還是問出口。

  沈希衍的性子,也倔得很,特別是在這種情況下,壓根就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

  「你死了,我會大擺宴席,放禮花,慶祝三天三夜。」

  南淺始終堅挺的後背,緩緩松垮下來,面如雪色的臉龐,也漸漸失去生氣……

  「好。」

  良久過後,她只說了一個好字。

  仿佛只要他不難過,她就可以放心離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給的錯覺,沈希衍的心臟,狠狠扯了一下。

  有些難以言喻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叫他驟然收起手裡的槍。

  「把她帶回去!」

  南淺聞言,輕微側過眼眸,望向那道轉身離去的身影。

  「不殺了嗎?」

  沈希衍連頭都沒回,只陰沉著嗓音,冷冷道了一句。

  「還沒折磨夠!」

  還沒折磨夠,所以先不殺,南淺明了的,勾了勾唇。

  現在不殺也好,她還有時間,安排後事,否則女兒都沒法管了。

  思及此,南淺沒有任何埋怨的,伸出雙手,任由保鏢給她重新戴上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