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不想留下他的血脈

  十天。

  正好是南淺離開沈希衍那個時候懷上的。

  似乎能想像得到兩個人是怎樣的抵死糾纏,這才會換來孩子。

  慕寒洲的臉色,頃刻難看到極致,連撐著牆壁的手指,都止不住攥緊。

  他低沉下眉眼,盯著那些順著衣袖、褲腳滑落下來的鮮血,沉默片刻後,沉聲開口。

  「能打掉嗎?」

  醫生詫異了一瞬,隨即搖了下頭。

  「患者打過兩次胎,子宮壁已經很薄弱了,這個孩子沒了的話,很難再懷上,不建議打掉。」

  聽到這話,慕寒洲充血的眼底,浮現一抹猶疑。

  他還想等她重新接納自己後,跟她要一個寶寶呢。

  要是打掉以後,很難再懷上,他的希望就要落空了。

  可是……

  沈希衍的野種,又怎麼能留呢?!

  想到這個孩子是沈希衍的。

  慕寒洲糾結猶豫的天平,瞬間發生變化。

  他冷著幽暗深邃的眉眼,扶著牆去了趟病房。

  南淺失血過多,手術過後,仍然還在昏迷中。

  他盯著看了一會兒後,讓保鏢留下來守著,自己去治療傷口。

  等治好傷回來,南淺已經醒過來了,正側臥著身子,對著窗戶。

  瘦弱的背影,像紙片一樣,好似風一吹就會散,脆弱不堪至極。

  深陷的眼窩,昭示這段時間以來的心力交瘁,眼睛裡的無神,則是驟然失去生命力。

  仿佛沈希衍的離開,帶走了她的靈魂一樣,在歇斯底里的爭吵過後,就只剩下麻木。

  望著這樣精疲力竭的背影,慕寒洲很是心疼,卻又嫉妒,她不是為了自己心如死灰。

  他杵在門口,沉思靜默幾許,便在保鏢攙扶下,緩緩走到病床前,再在她眼前坐下。

  高大優雅的身軀,擋住了窗外的視線。

  按理說,床上的人應該有所反應,她卻連眼睫都沒眨。

  顯然是看不到他的存在,亦或許是不屑於他的到來。

  兩個從親情到互戀過的人。

  現在就只剩下兩個結果。

  兵戎相見。

  漠然忽視。

  再也回不到從前。

  慕寒洲對此,感到很難過。

  他靠坐在椅子上,望著生無可戀的人兒,靜默頃刻,才緩緩啟唇。

  「你懷孕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人,被這四個字,驟然拉回到現實世界裡。

  纖長微卷的眼睫,不受控的,顫動起來,連帶著眼睛都恢復光芒。

  她難以置信的,仰起眼眸,看向坐在一半陰暗一半光明里的男人。

  「說清楚。」

  慕寒洲知道她聽清了,卻還是耐著性子,回了一句:

  「懷了十天了。」

  他說完,微微彎下腰,再用手肘撐在膝蓋上,俯身盯著她。

  「沈希衍的孩子留不得,等你身體好了,我再安排時間打掉。」

  還沒從有孩子的驚詫中,緩過勁來,就聽到眼前的人要打掉她的孩子。

  原本心如死水的心臟,因為這句話,溢出一股血液,從裡到外,逆流而出。

  憤恨更是幻化成藤蔓,交織在一起,從腳底生根,纏住四肢百骸,衝擊著她的腦子。

  她用孱弱無力的雙手,攥緊身下床單。

  再抬起布滿瑩潤霧氣的眼睛,凝著對方。

  「你打掉吧。」

  還以為她會跟得知沈希衍死訊那樣,跟他激烈爭吵一番。

  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麼平靜,這讓慕寒洲有些摸不著頭腦。

  他盯著那張煞白到毫無血色的臉,揚起不深不淺的眉眼。

  「你不怪我嗎?」

  南淺空洞無神的,搖了搖頭。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打不打都沒關係。」

  說完,她又望著窗外,露出一抹淺淡的笑。

  「你說,從這裡跳下去,能徹底摔死嗎?」

  聽到這樣生無可戀的話,慕寒洲的心臟,咯噔一跳。

  原來她那麼平靜,不是不在意孩子,而是不想活了。

  慕寒洲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被害怕恐慌情緒纏繞。

  他猛然抬起發顫的手,一把抓住她的臂膀,蹙眉問她:

  「你現在懷了沈希衍的孩子,這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你不想留下來嗎?」

  這話一出,慕寒洲才驚覺過來,他竟然會反過來拿她的孩子,來裹挾她活下來。

  他覺得有點荒唐,也違背了初衷,神色瞬間變化莫測,連眉眼都跟著陰沉不已。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看了他一眼後,抬起藏在被單下的手,悄然撫上平坦小腹。

  「你不是想打掉嗎?」

  慕寒洲緊鎖的濃眉,因為自己一句話,而越鎖越深。

  「沈希衍的孩子,我不想留。」

  他抬眸,凝著南淺,用話來試探,她想死,到底是為了保住孩子,還是在跟他打心理戰?

  「你,我也不想失去。」

  聽到這個答案,南淺便反應過來,慕寒洲在摸她的心思,撫著小腹的手,不禁緊張起來。

  「魚和熊掌,你都想要,可我偏偏不能讓你如意。」

  她移開小腹上的手,撐在病床上面,坐起來後,一把拔掉手背上的輸液管。

  看到她拔針、掀被、起身,慕寒洲以為她要去跳樓,嚇得連忙抱住她的身子。

  「黎初,你瘋了?!」

  南淺壓根沒打算跳樓,只不過是作勢嚇唬他罷了。

  現在見他真的怕自己死,煞白唇角溢出一抹冷笑。

  「我是瘋了,被你逼瘋的,所以慕寒洲……」

  她緩緩抬起疲憊不堪的臉龐,仰望死死按著她不放的男人。

  「你要麼讓我去死,要麼讓我生下來。」

  既然他怕她會死,那主動權就到了她的手裡,她得好好利用。

  「你二選一吧。」

  從來都是他拿捏她的軟肋來威脅她,這還是第一次反著來。

  慕寒洲神色陰鬱幽深的,凝著眼前拿性命威脅自己的女人。

  「為了孩子,你是不會死的。」

  南淺眼睫輕顫,卻不露聲色的,挑起冷沉眉眼。

  「那你可以試試。」

  這樣決然與挑釁的話,落進耳中,慕寒洲還是不敢賭。

  因為他知道,南淺已經被逼到絕境,什麼都幹得出來。

  他蹙眉,猶豫許久後,掐著她的雙臂,低眉直視著她。

  「你贏了。」

  「孩子留下來。」

  南淺垂放在身側的手,因他的鬆口,而悄悄鬆懈開來。

  不過還沒等她放鬆緊繃的身子,頭頂又傳來淡漠嗓音。

  「但有個條件。」

  知道她在斡旋的慕寒洲,沉著臉,冷聲道:

  「帶著孩子,跟我在一起,好好生活,不許再為了沈希衍,跟我鬧。」

  帶著孩子,跟他在一起生活,豈不是要讓孩子認賊作父?南淺怎麼可能會同意這樣的條件?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說,直接提步,往窗戶旁邊走去,繼而跨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