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文里的村支書(14)

  段青恩年欣欣一起下去的時候,正好聽見那個小媳婦在那低低的哭。

  「嬸子,這日子真的過不下去了,你看看我的手臂上,這上面全都是傷,還有後背也有,我婆婆她現在病著,每次一覺得不舒服了,就找我撒氣,上次還拿著滾開的水潑我,要不是我躲得快……」

  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因為她把袖子給弄起來了,段青恩遠遠地就對著毛桃花喊了一聲:「媽。」

  田家媳婦趕緊把袖子放了下去,又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小聲對著毛桃花道:「嬸子,家裡還有活,我就先走了。」

  看著她匆匆走開的背影,段青恩帶著妻子到了毛桃花跟前;「媽,怎麼回事啊?她跟你說什麼了?我們遠遠看著她就在哭,還特地避著人。」

  毛桃花揮揮手:「女人家的事,人家不想讓人知道,你小孩子家別問了。」

  段青恩面上神色如常:「欣欣都懷孕了,媽你怎麼還把我當成小孩子,到底什麼事你也跟我說說,我是村支書,在村里也有點威望,說不定能夠幫到她。」

  他這麼一說,本來因為那小媳婦不想別人知道的毛桃花頓時猶豫了。

  是啊,她兒子可是村支書。

  要是他兒子願意幫忙的話,這個事也好弄一些。

  於是她左右看了看,見沒什麼人看著這邊,就悄聲對著段青恩說了怎麼回事。

  這個小媳婦叫林紅,是田家的小兒媳,因為從小就不得家裡爹媽喜歡,性子就有點懦弱。

  嫁到了田家之後,上面幾個嫂子都看不上她,婆婆生病之後又找她撒氣,還打的她渾身都是傷,每天拖著傷還要做各種活。

  之前她一直忍著,這次聽說毛桃花專門幫村里調解這種事,就動了心思找了上來,希望毛桃花能幫她處理這件事。

  段青恩扶著年欣欣聽完了。

  他問;「那媽,林紅的意思,是打算怎麼處理?」

  「她是說想讓我出面,跟她婆婆說讓她婆婆別再打罵她了。」

  毛桃花倒是覺得這個忙自己可以幫,畢竟林紅今年才二十多歲,看那可憐的,手臂上面都是傷口。

  她和年欣欣差不多大,毛桃花現在是越來越喜歡年欣欣了,一想到要是被打罵的是自己兒媳婦,她就渾身不舒服。

  而且別看毛桃花平時好像很粗獷一樣,實際上她心裡不比別人硬氣多少:

  「林紅還那麼年輕呢,現在也沒生個孩子,萬一要是被打壞了,以後生不了孩子,這妮子這輩子就算是完了,我就尋思著,幫幫她,也算是做好事了。」

  「是,媽我支持你。」

  段青恩沒直接攔著毛桃花,而是先表達了自己的支持後才問:「但是剛才你們說話的時候,怎麼盡避著人走啊?」

  「林紅說是怕她婆婆知道她來找我幫忙,所以避著點。」

  聽完毛桃花這句話,年輕幹部的眉就皺了起來。

  「她不想讓別人知道?意思就是說,讓你上門幫她討公道的時候,不告訴別人你是因為她來找你?」

  「是啊。』

  毛桃花也沒覺得哪裡不對的,「你是不知道啊,這妮子都被打怕了,一個勁的求我別告訴別人是她來求我幫忙,生怕她婆家人有意見,誒,也是可憐。」

  段青恩還沒說話,年欣欣也覺出不對了。

  「可是媽,要是你不告訴別人你是因為她來求才去幫忙的,那落在別人眼裡,不就是你自己上門,多管閒事嗎?」

  見毛桃花一愣,段青恩接上:「是啊,人家知道你是被請去的,那叫幫忙,你不請自來的話,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再說了,田家老太太身子骨也不好,媽你這麼上門跟她說,萬一她一個情緒激動有個什麼,到時候你也說不清楚啊。」

  毛桃花還真沒想這麼多,她就是覺得林紅可憐,人家求上來了她就幫幫忙。

  現在一聽兒子兒媳這麼說,頓時就猶豫了:「那我還要不要去幫她這個忙啊,這孩子也沒什麼壞心眼,就是被打怕了。」

  段青恩沒說話。

  是啊,沒什麼壞心眼,只是把自己不想承擔的,轉移到了毛桃花身上而已。

  還是年欣欣道:「想要幫忙的話也不是說不讓你幫,只是得讓人家知道,這個忙我們是因為誰才幫的,不然真的像是青恩說的那樣,那老太太真的有個什麼,我們就是八張嘴都說不清了。」

  毛桃花很慎重的點了頭。

  要是她自己一個人的話,她還不擔心什麼,可現在她兒子是村支書,年欣欣又懷著孕,他們家正是最好的時候,可不能因為別的什麼事給破壞了。

  這樣想著,等到和兒子兒媳回家吃了飯之後,下午毛桃花就找了一趟林紅,把這些話都跟她說了一遍。

  林紅愣了,她臉上滿是怯懦,看著十分的可憐,小聲的哀求著:「嬸子,我婆婆她實在是太兇了,我實在是不敢讓她知道是我說的,你能不能幫幫我,別說是我說的,下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

  然而這次的毛桃花十分堅決;「妮子,不是嬸子不幫你,實在是咱家和你們家也沒什麼親戚關係,平時連話都不怎麼說上一句的,哦,現在我直愣愣的就上你家去,跟你婆婆說別再打兒媳婦了,我和她又沒交情,也不能說出你來,那在別人眼裡,我成什麼人了。」

  「這樣吧。」她到底還是不忍心看著這麼年輕的女孩子受苦,給她出著主意道:「你就直接把我帶回去,你婆婆她病著呢,人都虛成那樣子了,她打你,你躲著就是了,你看你上面的幾個嫂子,不都好好的,你不躲著,她當然打你了。」

  林紅顫抖著身子;「我、我不敢,我要是躲了,她下次肯定會更加用力打我的。」

  毛桃花不明白了。

  「那你下次也躲著不就行了?」

  林紅;「可是她是我婆婆啊,我怎麼能躲著她。」

  「你幾個嫂嫂不也照樣躲著嗎?」毛桃花滿臉問號:「我記得你男人也不是個愚孝的啊。」

  不光不愚孝,還經常不著家,可以說是幾個兒子中最不孝順的那一個了。

  他親媽他都不孝順,一個兒媳婦,做到本分就行了,怎麼挨了打也不敢躲呢?

  毛桃花此刻已經察覺點不對了,她試探的問了句:「那要不這樣,下次她打你,你就帶著傷口,哭著從院子裡跑出來,這樣人家看到了,我也不用你站出來,也算是有理由能上門了,你看這個辦法怎麼樣?」

  這個辦法絕對是毛桃花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了,既可以不用讓林紅站出來承擔指責婆婆的罪名,也能讓毛桃花幫忙。

  然而,林紅又搖了搖頭。

  還是那副怯懦的樣子:「我、我不敢,我要是跑出去了,我婆婆肯定會覺得我是故意的。」

  毛桃花:「……」

  她上上下下打量著林紅,一撇嘴,「得了,那這個事還是算了吧。」

  林紅見她要走,連忙拉住了她:「嬸子,你別走啊,你說了你要幫我的。」

  「我這站在這沒有給你出主意嗎?是你覺得這個也不行,那個也不行的,我怎麼幫你?我直接大大咧咧的上你家門,大罵你婆婆一頓,然後還不說出是有人幫忙,讓別人以為是我自己閒著沒事幹上你們家這個和我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家撒潑?」

  「妮子啊,我看你可憐才想幫你,但是你也不能指望什麼事都讓我來做吧,你婆婆病著,又打不過你,你男人也不怪你,上面的幾個嫂子都是那樣做,怎麼到了你身上就不行了?」

  「我、我……」

  看著這年輕小媳婦被自己懟的說不出話了,毛桃花甩開了她的手,翻了個白眼;

  「我是好心,但是不是傻子,哪有壞事和壞名聲都讓我來扛著,你自己得好處的道理,我想幫你那是我人好心善,你自己一點力都不想出還想著白吃乾飯,那就是你這個人不行,行了,我要回家了,以後你要是沒打算自己立起來,就別來找我。」

  「嬸子,嬸子你別走。」

  林紅急了,又去拉著毛桃花的手不讓她走,一邊拉著一邊哭,可憐兮兮的:「嬸子,我實在是不敢,你就幫幫我,我下輩子一定給你做牛做馬報答你。」

  毛桃花再次甩開了她的手,虎著一張臉:「你給我撒開!」

  「老娘是這些天好事做多了讓你以為我好欺負是吧,你能纏著我,怎麼就不去纏著你婆婆,你不想挨打,就躲著啊,她打不著能把你怎麼辦?你男人都不管了,你嫂子也躲著,就你一個人在那扛著,明明能躲開你不躲,非要讓我這個外人上去幫你罵婆婆,你是想要個孝順名聲還是怎麼的。」

  「嬸子,不是你想的那樣嬸子,我就是不敢,你知道我的,從小我爹媽就看不上我,我不敢啊,嬸子你幫幫我吧,你幫了我,下輩子我給你做牛做馬。」

  「這句話你都說多少遍了。」

  毛桃花見這人又扒拉了上來,索性又不躲著了,插著腰看向林紅:「不用下輩子,我可以幫你,但是你這輩子得給我做牛做馬,給我家種地,做飯洗衣服,你下輩子都願意了,這輩子還能不願意?」

  林紅不吭聲了。

  見她這樣,毛桃花|心底最後一絲心軟也給丟了。

  這尼瑪敢情是把她當成冤大頭了,這輩子還沒過完呢就拿著下輩子來說事。

  一想到自己之前居然還同情過她,一心一意想著幫她,毛桃花|心裡就一陣噁心。

  「真他娘的,老娘我一輩子打鳥,今兒居然差點讓你這隻小家雀啄了眼,你他娘的見我做好人好事就真以為我是那種讓人家幫忙做事也沒意見的大好人了??你他娘的也不打聽打聽,這十里八村我毛桃花的名聲!」

  「當初那有個小偷來我家偷東西,被我一刀砍在大|腿上,血流了老娘一手老娘都沒眨一下眼,還能怕你?你個眼睛裡面裝了木頭腦子裡面都是水的,連我你都敢騙,還想糊弄著我去給你背黑鍋,我呸!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要是再敢惹我,我直接就上你家去,告訴你婆婆你是怎麼跟我說她打你的!」

  林紅被罵愣住了。

  她幾乎是燙手一般的快速撒開了抓著毛桃花的手,滿是畏懼又帶著陌生的看著面前和之前那和言細語完全不一樣的毛桃花。

  她是從外村嫁過來的,之前還真不知道毛桃花的名聲,整個村子裡她也就和秦心寶熟,這還是因為兩人小時候在同一所小學,只是後來她輟學,秦心寶繼續上。

  林紅之前對毛桃花一直沒什麼印象,只知道她是段青恩的媽,對著兒媳婦年欣欣很好,平時在村子裡很活躍。

  因為這些天毛桃花幫了不少人,再加上她對著年欣欣那麼好,張口閉口都是我家欣欣,還給年欣欣做衣服,有什麼好吃的都想著年欣欣,在林紅潛意識裡,就覺得毛桃花是個和她婆婆不一樣,心善的好人。

  結果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毛桃花不是心地很好,很樂於助人嗎?

  她是村支書的媽,在整個村子裡都很有名聲,就算是她背著點管人閒事的壞名聲也沒什麼,她怎麼就這樣,硬是心狠的不肯幫忙呢。

  毛桃花見林紅只用著那種特別可憐,好像自己對不起她的眼神望著她,心裡更噁心了。

  「真他娘的,老娘不幫你忙還是對不住你了?行,走,今兒我們就去你家去,我直接跟你婆婆說你不想讓她打你!」

  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拉林紅的手,卻被躲了過去。

  林紅流了滿臉的眼淚,畏懼的看了一眼毛桃花,轉身一邊哭一邊跑了。

  「嗤。」

  毛桃花見著她跑了,拍拍手,冷哼一聲;「跟我斗,小妮子毛都沒長齊呢還想讓我背黑鍋,啊呸!」

  她抬頭挺胸的要回家了,一直遠遠看著這邊動靜的村人好奇的走過來,詢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林紅跟她說著說著話就哭著跑了。

  毛桃花冷哼一聲:「誰知道她什麼臭毛病,不想搭理她還要來找我,找了我又哭,好像我對不住她一樣。」

  「什麼破玩意,我段家和他們老田家可沒什麼關係,她是我什麼人啊,我憑什麼幫她啊,欠她的還是怎麼著。」

  「彆氣彆氣。」

  這位大娘也是和毛桃花聊的好的,見她這樣說,也跟著附和道:「這林紅也是個奇怪脾氣,平時見了人總是畏畏縮縮的,人家跟她大聲說句話她眼睛都能紅了,好像別人欺負她一樣,你沒看她的幾個嫂子都不樂意帶著她一起嗎?」

  「之前我還可憐她,要不怎麼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呢,我要是她婆婆,每天看著她擺出這一副哭喪的樣子,不一定多氣呢。」

  毛桃花越想越覺得林紅在婆家日子不好過是不是就是因為她總是耷拉著臉,人家大點聲說話她就紅眼睛。

  生病的人本來就怕死,心思敏|感,結果兒媳婦天天跟哭喪一樣的,心裡能舒坦才怪。

  反正不管是她婆婆真的壞,還是別的什麼,就衝著林紅這個態度,這家人的事,她絕對不摻和。

  「行了行了不說她了,一說我就慪氣。」

  毛桃花甩甩手,轉移了話題:

  「我跟你說,做兒媳婦的得像是我家欣欣這樣,你看她,每天笑吟吟的,讓人看了心情就好,而且她還特別知道疼人,懷著孕呢,還惦記著做我愛吃的蛋花湯,你看看別人家的兒媳婦,哪家像是我欣欣這樣,給婆婆做蛋花湯的!」

  看著一臉得意的毛桃花,這大娘乾笑著附和。

  「是啊是啊,可不是嗎,欣欣啊,是個好孩子,整個村子裡也只有她會做蛋花湯給婆婆了。」

  可不是只有年欣欣嗎?

  其他人家的兒媳婦連雞蛋都摸不著,怎麼可能說做蛋花湯就做。

  毛桃花更得意了,挺直腰杆繼續夸道:「這還不止呢,我家欣欣自己不吃雞腿,非要把雞腿讓給我吃,說是我辛苦了,誒喲,我這現在也沒活干,也就是每天在村里走走,幫幫大傢伙的忙,怎麼就辛苦了,我說不吃吧,她非要給我,青恩也是,非說我是這個家裡最該吃雞腿的。」

  「我說不行!媽不吃,青恩你每天還忙著工作,欣欣又懷著孕,媽什麼也沒做,這雞腿應該你們倆吃,結果我家青恩就不讓,非要給我,最後我和欣欣一人一個雞腿,誒,真是,他越長大,我就越覺得當初的苦沒白受,這孩子是真心疼我,娶了個媳婦,媳婦也跟著心疼我這個當媽的,真是讓我這個心裡舒坦的啊。」

  大娘繼續乾笑:「是啊,真是孝順。」

  「是吧!」

  毛桃花笑的更開心了:「你看看全村,誰家兒媳婦能把雞腿讓給婆婆吃的,她自己還懷著孕呢!」

  「對,沒有。」

  這大娘覺得自己臉上都要笑僵了。

  是啊,全村人都找不出一個能把雞腿讓給婆婆的兒媳婦了。

  因為全村一整年下來,能吃雞的人家一共也就那麼一二家。

  而且雞腿這種,一般都是給孩子吃的,兒媳婦能喝點湯就不錯了。

  可不是只有年欣欣會讓雞腿嗎?

  毛桃花又吹噓了一通自己的兒子兒媳婦,自覺這麼一對比,她的兒媳婦果然是天底下第一好,又樂呵呵的跟人家告別,回家去了。

  反正她家青恩和欣欣就是孝順。

  那個什麼林紅,她不是喜歡下輩子做牛做馬嗎?那她就下輩子再擺脫那個會打人的婆婆吧。

  毛桃花回去的時候,段青恩正在忙活。

  她見著兒子不忙,就特別得意的將今天自己罵了一通林紅的事給說了。

  「放心吧,那林紅膽子比老鼠還小,我又是因為這件事罵的她,保證她一個屁都不敢放。」

  段青恩;「那媽,咱們家以後就不管他們家的事了,我們只做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

  「可不是,讓她自己瞎折騰吧,我看她能不能折騰出一個花來。」

  「對了,她不是和秦心寶關係好嗎?秦心寶不是一直覺得她特別善良對人特別好嗎?她找我幹什麼,去找秦心寶啊。」

  「秦心寶現在不是被關起來了嗎?」段青恩說完,又想了一下;「不過也不一定,林紅說不定還真能去找秦心寶。」

  「那才算是好了,讓她們兩個狗咬狗去吧,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毛桃花樂呵呵跟兒子說完話,又去幫年欣欣做小衣裳了。

  而另一邊,林紅抽抽噎噎著找到了秦心寶家裡,跟她訴說了毛桃花不僅不幫忙,還把自己罵了一頓。

  秦心寶是越來越裝不下去了,每天被關在這個屋子裡,因為這邊的窗戶都是先用木頭釘住,然後拿紙糊起來,所以一關上門,屋裡就暗的不行。

  雖然還是可以有一點光亮的,但這點子光亮怎麼能跟外面比。

  這個年頭秦家也沒有電視機,書倒是有,但秦母覺得女兒都瘋了,也沒給她拿書,一個木桶就放在屋裡,讓秦心寶上廁所。

  秦母現在一個人操持他們兩個的家,因為糧食可能不夠,所以每天都去鎮上接一些做衣裳的活,一整個白天都不在家,秦心寶只能在那個木桶里上廁所,等到晚上,秦母再給她倒掉。

  而白天的時候,木桶即使有著蓋子,味道也還是能溢出來。

  秦心寶從小到大,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即使秦母又一個人辛苦養家,又給她做好了飯菜放在屋裡,她都這麼大了還給她端屎端尿的,在她眼裡,這一切也都還是受罪。

  而且秦家本來糧食就不多,秦心寶每天能吃飽都是問題,被關在這個漆黑的小屋子裡,聞著難聞的屎尿味,又因為乾旱缺水不能洗澡,她整個人都要瘋了。

  平時她就捧著肚子,想著辦法的試圖把肚子裡的孩子折騰出來,可不管她再怎麼努力跳,又試圖拿著肚子撞牆,這個孩子就是特別的有求生欲的沒什麼大事。

  反倒是秦心寶因為一直在努力折騰,餓的更快了。

  她越來越覺得裝瘋不是一個好主意了。

  其實一開始,她裝瘋只是想要留下來,想著自己瘋了就可以不幹活,還照樣能好吃好喝。

  然後後來,就是想借著裝瘋這個機會,跟段青恩再續前緣,等到段青恩和她在一起之後,她再慢慢的「好」起來。

  可秦心寶怎麼也沒想到,裝瘋的下場,竟然是被關在這個小屋子裡。

  如果不是有林紅時不時趁著秦母不在家來跟她說話,她說不定真的要被逼瘋了。

  雖然林紅來找她,說一百句話裡面有九十九句話是在哭訴婆婆對她怎麼怎麼樣壞,但好歹,有人能陪著她啊。

  之前秦心寶只是安慰林紅,現在聽到毛桃花之後,她也有了點反應。

  「她怎麼這樣,你這麼可憐,她不幫忙就算了,怎麼還能罵你。」

  林紅隔著窗戶哭:「毛嬸子真的好嚇人,心寶,你之前不是說她人很好嗎?」

  要不是秦心寶這麼說,她也不會想到去找毛桃花。

  秦心寶滿臉的憤憤:「看來她之前是裝出來的了,虧我之前還覺得她人好,怪不得當初她翻臉這麼快。」

  林紅:「心寶,我真的過不下去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啊,現在沒人願意幫我,我怕我有一天都要被打死了。」

  不等秦心寶說話,她又道:「心寶,要不你幫幫我吧,現在你不是假裝自己瘋了嗎?你都瘋了,做什麼事也不要緊的。」

  秦心寶下意識的不想做,「可是我被關著啊。」

  「我放你出來。』

  林紅小聲道:「你|媽媽都把鑰匙掛在外面的,我可以放你出來,你幫我跟我婆婆說,讓她別再打我了。」

  剛才痛斥毛桃花連這么小的一個忙都不幫的秦心寶支支吾吾:「但是我和你婆婆也不認識,我怎麼和她說啊,而且我也打不過你婆婆。」

  「你不用和她打,你就直接說她打兒媳婦就行了,說的大聲一點,讓村里其他人都知道,這樣的話,她們就知道我一直在被婆婆打了,她下次就不會打我了。」

  還有就是,他們也都會知道她是個好兒媳婦,被婆婆打成這樣了,都還不吐露半句。

  秦心寶硬是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她只能反覆的說著:「可是我媽現在把我關起來,要是我出去,她會生氣的。」

  「沒事的,你現在不是在裝瘋嗎?你|媽知道你瘋了,不會和你計較,而且她還那麼疼你,心寶,我和你不一樣,我爹媽都不疼我,婆婆看我不順眼,幾個嫂子都不喜歡我,連我男人都沒幫我說過話,我只有你能幫忙了。」

  林紅沒再等著秦心寶再說出別的話拒絕,徑直繞到了門那邊,拿著鑰匙打開了門,進去把秦心寶拉了出來。

  「可是、可是我媽說村里沒人知道我瘋了,如果我這樣了,不就所有人都知道我瘋了嗎?他們會笑我的。」

  林紅;「誒呀,反正你也不是真的瘋了,你是裝瘋而已,等到以後你還能好起來的。」

  她推著秦心寶往前走:「好了,你快點去我家吧,我婆婆現在肯定躺在床上吃藥。」

  見秦心寶猶猶豫豫的站著不動,林紅眼淚刷的就掉下來了。

  「心寶,我還以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前毛嬸子不幫我,你不也說她這麼做不好嗎?你是我朋友啊,你比毛嬸子更應該幫我。」

  「你這麼好,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

  秦心寶;「……那我試試吧。」

  一個小時後,段家人正吃著飯呢,一個大娘就跑了進來:「青恩,青恩,你快點去看看,鬧出人命來了。」

  「啥玩意?」

  毛桃花放下筷子,比段青恩還早的站了起來:「人命?打出人命來了?誰家啊?」

  「不是打出來的。」這大娘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只能囫圇的說著:「就是秦家那個閨女,之前不是說她病了嗎?今兒突然上田家去了,誒喲,非說人家田家的老太太打人,還說她這是犯法,虐待罪,兩邊就拉扯起來了,田家老太太那有兒媳婦幫忙,秦家閨女就一個人,可不就拉扯不贏嗎?」

  「結果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人磕到了柜子上,頭也被鐵釘給喇了,滿頭的血啊,我去看的時候可把我給嚇死了。」

  段青恩問;「秦心寶死了?」

  「沒死沒死。」

  那大娘連忙繼續說:「不是她死了,是她流產了,肚子裡的孩子沒了,可不就是鬧出人命來了嗎?現在人還躺在田家呢,她媽也回來了,找田家要說法,田家非說是秦心寶自己個來鬧事,也是她自己個摔得,現在兩邊吵吵鬧鬧的,這事都鬧出流產來了,我就說青恩不是村支書嗎?讓他過去鎮鎮場子。」

  毛桃花一拍大|腿,「誒喲娘誒,秦家的熱鬧我得看!」

  段青恩無奈的扶住親媽;「媽,你先別激動,到底是一個孩子沒了。」

  「那孩子有這麼一個娘,生下來日子也不好過。」毛桃花說著,突然想到什麼,連忙拉著這個大娘的手問:「林紅呢?林紅說什麼沒?」

  這秦心寶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的跑到田家鬧事,再結合一下之前林紅還來找過她,毛桃花一下子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林紅?她家小兒媳啊?我過去的時候也沒見她說什麼啊,就是一個勁的哭,哭的那個慘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流產的人是她呢。」

  毛桃花嘖嘖一聲。

  果然,她之前猜的沒錯,就林紅之前說的那些話,還有這個性格,就算是真的鬧出事了,她肯定也不會站出來的。

  她又問:「那秦心寶去田家鬧事的時候,林紅在嗎?」

  「她鬧事的時候我還沒過去看呢。」

  大娘想了想:「應該是在吧,我記得我過去的時候,人家跟我說,當時田家所有兒媳婦都在家,也都一起幫著她們婆婆了,誒,桃花,好端端的,你問林紅做什麼?」

  也就是說,林紅讓秦心寶去幫自己打抱不平,她自己倒是在秦心寶來的時候幫著婆婆,占了個無辜又孝順的好兒媳婦名聲。

  說不定,秦心寶肚子磕在了柜子上還有她的份呢。

  毛桃花沒說出來,這是秦心寶和林紅之間的事,她可長教訓了,反正人家不求著她,她絕對不上。

  「沒啥,走吧走吧,咱們去看看熱鬧,不是,去幫幫忙。」

  年欣欣也放下了筷子,扶著肚子要起來,又被段青恩攙扶著坐下:「你就別去了,那邊都見了血了,再嚇到了。」

  「那我不去了,你們早點回來。」

  年欣欣幸福的笑著,重新坐下。

  毛桃花也聽到這句話,她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幸災樂禍的笑容,轉頭對著兒媳婦道:

  「青恩說的對,你肚子裡還有孩子,那邊亂糟糟又在扯皮,秦心寶又剛掉了一個孩子,你還是別去的好。」

  她秦心寶自己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大著肚子要去田家為人家出頭,他們段家可疼著欣欣和她肚子裡孩子呢。

  毛桃花:「等媽回來,咱們再殺一隻雞,好好慶祝慶祝……啊不對,是好好壓壓驚。」

  幾人一道就去了田家。

  段青恩走在最前面,遠遠就看見田家院子門口圍著一堆人,還沒到近前去,就已經能聽到秦母的帶著哭腔的聲音了。

  「我閨女都說了,是林紅讓她來幫忙她才來的,現在孩子沒了,你們田家必須要給我們一個說法!」

  接著,又是田家婆婆滿是惱怒的聲音:「林紅,秦心寶是你叫來的?」

  段青恩往前擠了擠:「讓一下,讓一下。」

  「誒喲,青恩來了。」

  「他們怎麼把你叫來了,你這每天這麼忙,來,你從叔這走。」

  段青恩剛擠進去,就看見院子裡,林紅白著臉,一雙眼裡滿是淚水,抽抽噎噎的不說話。

  她婆婆滿臉不耐煩,推了她一把:「你倒是說話啊!」

  明明這一把推的也不算是重,她婆婆一個久病在床的人,力氣能有多大,但偏偏林紅就好像是被大力一推一樣,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哭著擦了擦眼淚,想著,要是她承認了,家裡就得賠錢賠糧食,損失了東西,婆婆一定會把這筆帳記在她身上的。

  秦心寶從小就被家裡人寵著,一個孩子,掉了還能有,可她就不一樣了,娘家不喜歡她,婆家看不上她,她要是承認了,以後可怎麼活。

  這樣想著,林紅過了好幾秒,才怯懦道:「我沒有……」

  「我心裡一直都敬重媽的,媽也一直把我當成親女兒疼,我怎麼可能去找心寶做這種事。」

  秦母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還躺在地上,衣服染血的秦心寶也瞪大了眼,顧不得疼痛,掙扎著爬起來憤怒的看向林紅:「你說什麼!明明是你說你婆婆天天打你,讓我幫你忙的!」

  林紅瑟縮的往後躲了躲,抽噎著搖頭不說話,一副被秦心寶嚇到了的樣子。

  秦心寶疼的要死,直覺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幫了林紅。

  她其實對這個孩子沒了沒什麼感覺,但是疼啊!

  而且她的臉,她的臉還破相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林紅,結果她居然還不承認!

  這些天被關在小黑屋裡什麼都不能做,秦心寶本來就已經滿是絕望了,而如今,還被好友背叛。

  她臉上的神情漸漸癲狂……

  毛桃花擠進來的時候,段青恩正望著秦心寶的神情擰著眉思索著什麼,見毛桃花進來了,他立刻伸出手,擋在了毛桃花眼前:

  「媽,別看,太血腥。」

  「什麼?」

  毛桃花疑惑地剛問出一句,院子裡,原本半死不活躺在地上頭靠在秦母懷裡的秦心寶就瘋了一樣的幾乎是趴著到了林紅跟前。

  「賤人!!你敢利用我賤人!!!」

  她一邊打,一邊張開嘴,惡狠狠地在林紅臉上咬下了一塊肉。

  啊――

  悽厲的慘叫響徹整個院子。

  毛桃花拍掉兒子的手,看的特別起勁;

  「這有什麼。」

  她毛桃花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不就是狗咬狗,有什麼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