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仨貓瞪著六隻眼

  大倉想了想,對姥爺姥娘說道:

  「以前我來的時候,村里雖然有點塵土,但是沒這麼厲害。【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現在全村都泡在灰塵裡邊,我待了這麼一小會兒,就有點喘不上氣來。

  你們怎麼能受得了?」

  姥爺姥娘還等著外孫發表對二舅和二妗子的看法呢。

  沒想到這孩子突然轉變了話題,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大舅說道:「我這好幾天就喘不上氣來,就盼著下場雨呢,要是再不下雨,我也憋死了。」

  「也不是那麼容易憋死,就是活受罪罷了。」大倉說道:

  「人在這種粉塵環境裡要是時間長了,就會得一種肺病。

  醫學上叫塵肺。

  不管是水泥廠,煤礦,還是這種石灰窯什麼的。

  那些粉塵通過人的喘氣鑽進肺泡里,根本就排不出來。

  在肺里攢多了,就成了塵肺。

  其實這個人啊,得了塵肺還不如長癌。

  癌症一年半載的就死了呢,可是得了塵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

  就是永遠喘不上氣來,咳嗽,渾身軟得邁不動步。

  就是睡覺,都放不倒身子,因為躺下就憋得要死。

  我見過有個下煤礦的得了塵肺,睡覺都是在炕上放個小板凳,趴在小板凳上睡。

  他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放鬆地躺下,能死個舒服。

  活著那真是生不如死!」

  大倉這番話,基本上是實話。

  但是姥爺他們卻是第一次聽說。

  一聽得了塵肺這麼可怕,比長癌都可怕。

  而他們現在就浸泡在灰塵當中,早晚也要得塵肺,生不如死啊!

  他們頓時嚇壞了,臉都白了。

  還沒得塵肺的,就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了。

  大倉問姥爺姥娘:「你們那天去俺村,有沒有覺出俺村空氣新鮮?」

  嗯嗯嗯,姥爺姥娘聽外孫這麼一說,頓時磕頭蟲一樣點頭起來:

  「對啊對啊,你們村的空氣真新鮮啊,鮮涼涼的,真清氣啊!」

  大舅插了一句:「你這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好像你們村的空氣發甜!」

  「不是發甜啊大舅。」大倉說道:「是你們村里空氣太污濁了。

  就像人老是喝髒水一樣,偶爾不喝髒水,只要是清水,就覺得發甜。」

  是啊是啊,姥爺他們一個勁兒點頭。

  但是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幾年來,村里飄散的灰塵越來越濃,越來越嚴重。

  但是全村人都浸泡在這裡面,溫水煮青蛙,有點習慣了。

  可是現在聽大倉這麼說,而且知道了長時間呼吸這樣的空氣會得一種生不如死的病。

  他們就像一個閉著眼的人突然睜開眼一樣。

  突然感覺到空氣是如此地污濁,並且都有點不敢喘氣了。

  好像每吸進去一口氣,就會讓自己離那個什麼肺近一步。

  「姥娘姥爺,大舅,」大倉說道:

  「我想跟你們商量一個事。

  你們能不能先別在這個村里住了?

  搬到俺村去住。

  俺二叔一家子搬到縣城去了,家裡的房子閒著。

  你們也知道,房子這東西就是要有人住。

  要是長時間不住人,房子受潮,很容易就壞了。

  你們就先搬到俺二叔的房子去住。

  也呼吸幾天新鮮空氣。

  怎麼樣?」

  大舅一聽,眼睛就是一亮。

  可是姥爺和姥娘卻俱都搖頭:

  「不去,俺們不去。

  咱這有家有業的,住得好好的,怎麼能搬家呢!

  不去。」

  對於當今社會的年輕人來說,故土難離絕對是一個貶義詞。

  因為年輕人翅膀稍微硬一點,他們在村里就待不住,總想往外飛。

  以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可對於老年人來說,故土難離這句話真的是太沉重了。

  尤其像姥爺姥娘七十多的人了,除非在村里活不下去了,他們不會離開。

  甚至他們的心情是,即使在村里活不下去了,那麼死也要死在自己村里。

  死在自家炕上。

  因為他們祖祖輩輩生長在這裡,靈魂都在這個村子紮下了根。

  他們的祖墳在這裡。

  同時最大的心愿就是死後能安安穩穩埋在自家祖墳旁邊。

  背井離鄉這個詞兒,對他們來說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大倉笑道:「姥娘姥爺,沒想讓你們在俺那裡一直住。

  我就是看村里爆土揚灰的越來越厲害。

  怕把你們嗆壞了,才想讓你們先去俺村住兩年。」

  哦,是這麼個意思啊!

  姥娘和姥爺有些心動的樣子了,可他們還是猶豫道:

  「住兩年回來,不還是照樣挨嗆?

  在你們村那麼新鮮的空氣裡邊住慣了,回來更受不了了!」

  「過兩年就好了,現在就是個特殊階段。」大倉一臉無奈地說:

  「就為了那麼三兩個人掙錢,把好好的地方給弄成這樣。

  讓老少爺們沒法活。

  現在不管他們,以後肯定會管。

  再說你們看看南邊那座山,都快劈一半去了。

  早晚讓他們賣光。

  山都沒了,他們不蹦躂了,也就好了。」

  姥爺和姥娘這回不說話了。

  他們感覺大外孫說的對。

  同時心裡還有另外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那就是想到把村子的空氣搞成這樣,他們的二兒子是最重要的罪魁禍首。

  作孽啊!

  大倉把姥爺姥娘說服,那就趁熱打鐵,給他們兩天的時間收拾。

  到後天,他派車派人,把姥爺姥娘和大舅一家搬到梁家河去。

  事情敲定,大倉就要回去了,姥娘又拉住他:

  「倉啊,那你娘和你二舅合好的事,怎麼解決?」

  大倉拍拍姥娘瘦骨嶙峋的手背:「放心吧姥娘,我都安排好了。

  你們就踏踏地俺那裡,坐在炕頭上看著二倉訂親吧!」

  「哎,哎……」姥娘點頭答應著,老淚卻是又落了下來。

  讓大倉心裡又是酸酸的。

  他看著姥爺問道:「姥爺,要是俺娘犟上了,死也不來給俺二舅賠禮。

  你和俺姥娘還在中間說合嗎?」

  姥爺黯然搖頭。

  大倉繼續問道:「要是因為不合好,陽陽的親事散了,陽陽不是說他就不活了嗎?」

  姥爺和姥娘一塊兒搖頭:「他家愛怎樣怎樣,俺老了,顧不過來,也管不了!」

  很明顯,到了現在,姥爺和姥娘對他們那位老兒子,也已經是完全死心。

  這些年以來,春平兩口子的所做所為,是怎樣對待父母兄弟的,每個人心裡都有桿秤。

  仨貓瞪著六隻眼,誰也不是傻子。

  即使是做父母的,總有一天也會被這樣的兒子給傷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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