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英子跳水庫了

  梁進倉雖然是擦傷,但也很疼,走起路來難免有些一瘸一拐。Google搜索

  扯碎的褲腿讓他又拉上來,跟醫生要了倆針頭,別在破開的茬口上,雖然還很破碎,總算還是兩條褲腿的褲子。

  孫玉業看他破碎褲子一瘸一拐的樣子,心裡很難受。

  要死要活,用自行車帶著他去供銷社,買了一條新褲子,梁進倉非要自己付錢,孫玉業差點跟他翻臉,也就由著他了。

  下午下班,因為廠里沒有宿舍,都是各回各家,即使有幾個下邊村子離夏山遠的,也是在夏山找個親戚朋友家借住。

  孫玉業無論如何邀請梁進倉去自己家住,腿受傷了,得養著,不能再走路了。

  梁進倉婉拒,說必須回去,要不然家裡掛記,說不好還以為自己半路讓狼吃了呢。

  「那我送你回去。」孫玉業說。

  「別介,送下我就太晚了,萬一回來你再讓狼吃了呢。」梁進倉笑道。

  「我可以在你家住下,早上正好再帶你來上班。」

  梁進倉心裡苦笑,看來孫玉業家裡住得比較寬敞,這才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自己家炕上都滿了,你去上哪住!

  又爭執半天,最後孫玉業把車子借給梁進倉騎著。

  騎車子確實比步行快不少,到家的時候天剛擦黑,家裡人正好吃飯。

  一看大哥回來了,妹妹和倆弟弟歡快地跑出來。

  英子讓大哥趕緊洗手吃飯,趁熱乎,而老三和小四兒嘴裡嚼著飯,在瘋狂地搖著車蹬子。

  這正是個油燈和黃昏換班的點兒,屋裡光線顯得有點暗,而且大家也不會突然關注老大是不是換了條褲子。

  英子卻是明察秋毫,一眼就發現了大哥的不一樣:「大哥,你怎麼穿上新褲子了,好像還有點瘸了?」

  大哥用眼神制止妹妹,意思是當著咱叔的面兒,不能說那個「瘸」字。

  英子多聰明啊,一看大哥眼神就明白了。

  那就不說「瘸」:「哪來的新褲子?」

  梁進倉肯定不能實話實說,要不然家裡人多擔心啊,當個工人還那麼危險。

  就說是同事給自己買的。

  這下母親也警覺了:「好好上著班不幹活,為什麼給你買新褲子?」

  是啊,這個問題比較尖銳。

  一個謊言需要十個謊言來圓,梁進倉發現撒謊真的很累。

  「呃,這個,我在廠里交了個好朋友,他要跟我拜干兄弟,互相買條褲子算是禮物。」

  拜干兄弟要互送褲子當禮物?

  大倉娘沒聽說過這種禮節。

  不過老大向來不會撒謊,而且一條褲子而已,也沒必要撒謊吧。

  半信半疑,這個話題也就過去了。

  不說歸不說,但是英子一點都沒信服大哥的這個理由。

  她認為男人跟男人之間送禮物,不會送褲子,只有女人才會送男人褲子。

  難道真像二叔說的那樣,廠子裡好多女工人,人家看上大哥牌面好,不要彩禮,還倒貼給大哥買褲子?

  英子一夜沒睡著。

  翻來覆去腦子裡就盤旋那條新褲子了。

  第二天一早更加用心觀察,發現大哥瘸得還很明顯,看得出就這還是儘量保持正常行走方式的結果。

  大哥到底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

  但她知道大哥既然要瞞著家裡人,自己是問不出來的。

  快上學的點兒,老三和小四兒為她給出了正確答案。

  老三和小四兒也在討論大哥為什麼走起來有點像咱叔?

  很明顯老三知道答案,鬼鬼祟祟把小四兒拉到糧囤後邊的角落,小聲嘀咕。

  但在水缸旁邊裝作幹活的英子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知道大哥為什麼走起來一瘸一拐嗎?」老三極為神秘的口氣。

  「我聽著咱娘跟咱叔說,大哥在廠里搞對象了。」小四兒回答。

  「嘁,那是說新褲子的事兒,我問為什麼大哥走起來一瘸一拐?」

  「我不知道啊。」小四兒被問得很迷茫。

  「是大哥搞對象了啊。」老三口氣變得得意。

  「我不就是說大哥搞對象了?」小四兒更迷茫了。

  「嗨呀,跟你說的不是一回事兒。」老三發現有點說不清楚了,「前兩天小蹦蹦他哥不是結婚了嗎?」

  「是啊,我還搶了兩塊喜糖呢。」小四兒這回被三哥說得徹底迷茫了。

  「我跟你說啊,千萬別跟任何人說。」老三壓著嗓子再次變得極為神秘:

  「小蹦蹦他嫂子結婚那天還好好的,第二天起來發現嫂子瘸了。

  就問他娘,說嫂子為什麼瘸了?

  他娘把他好打,說你長大娶了媳婦就知道了,結婚都瘸。

  看來咱大哥結婚啦——」

  英子腦袋嗡的一聲,差點一頭栽進水缸里。

  她畢竟比老三和小四兒大,都十五了,她很清楚小蹦蹦他娘所謂的「結婚了」是什麼意思。

  整個一天,英子成了行屍走肉。

  腦子裡不再盤旋新褲子,而是一直在咀嚼大哥是怎麼做到「結婚」的?

  大哥在廠里上班啊,而且大白天的,他怎麼就能去跟人——「結婚」?

  那大哥成什麼人了?

  她不相信大哥會是那樣的人。

  可是,新褲子怎麼解釋?

  大哥說拜干兄弟明顯是在撒謊。

  還有瘸了。

  兩大罪證交叉認證……

  英子感覺要崩潰了。

  首先崩潰的是大哥在自己心目中的光輝形象,那可是她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是她永遠引以自豪的崇拜對象。

  圖騰突然崩塌。

  她的精神也就崩潰了。

  下午放學的點兒,老二、老三和小四兒都回來好長時間了,卻不見英子回來。

  村裡有初中,小學和初中其實是一個院兒,就是中間提了一道牆,初中放學晚,老三和小四兒不會跟哥哥姐姐一塊兒回家。

  而英子和二哥雖然一個班,但也不會一塊兒回家。

  因為到現在還有那頑皮孩子喊英子「團圓媳婦」。

  團圓媳婦就是農村人對童養媳的俗稱。

  她要跟二倉一塊兒,那些孩子喊得更厲害,所以倆人都是分開走。

  現在太陽都下山了,還不見英子,大倉娘打發三個倉順著上學的路去找找。

  找人的還沒回來,倒是村前一個嬸子疾風火燎跑了來,就像報喪一樣叫喚:

  「大倉娘大倉娘可了不滴了,你快去看看吧,有人看見英子跳水庫了,好多人都去救了……」

  大倉娘腦袋嗡的一聲。

  不過好在她性子剛強,而且也是從苦難中走出來的,這個晴天霹靂並沒有把她一下子擊倒。

  她身子晃了晃,扶著門框定了定神,撒腿就往水庫跑。

  老歪從屋裡躥出來,鴨子步一蹦一蹦極有節奏,三歪兩蹦就超到老婆頭裡,一鴨絕塵奔向水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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