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的精神更是高度緊張起來,一個勁兒偷偷地拽大倉的衣袖。記住本站域名
她的意思是趕緊跑吧。
幾分錢一斤的桃子而已,你跑這裡來跟人要兩塊,人家大城市的人多精明啊,一聽你漫天要價。
還不得把你打了啊!
這不是來賣貨的,是來搶錢的。
大倉拍拍表姐的手,朝她笑笑:「姐姐,你看好孩子就行。」
這年頭幾乎沒有偷孩子的,只不過城市太大,一旦離開視線走散了,再想找基本上就是大海撈針。
當然表姐猜想的也沒錯,越是大城市的人,越是精明。
而且她不知道的是,這個城市的人,比全國其他地方的人,更精明。
只不過他們的精明基本上專注於財富方面。
專注財富的原因就是想讓自己活得更好一點,盡最大可能滿足自己的感官享受,甚至是精神方面的高質感。
這也就是解釋了為什麼太多的滬海人,工作的時候是拼命三郎,享受的時候窮奢極欲。
賺錢的時候錙銖計較,為了滿足自己身心享受的時候又揮金如土。
這些看起來貌似自相矛盾的特質在北方人看來無法理解。
為了享受而把自己累死,這到底是享受呢還是找罪受?
反之,在精明的滬海人看來,北方人就是太懶。
明明還可以過得更好一點的,為什麼不能再努一把力呢?
滬海人花錢享受的時候,也會認為我付出全部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不就是為了能夠更高質的享受到人生嘛!
所以,說滬海人精明,摳索,那得分什麼事。
你只要有好東西,或者說「所謂的好東西」,滬海人是不怕花錢的。
當然,人家也完全能掏得起。
梁進倉還是看在這年頭的滬海人相對老實,沒有進一步忽悠。
要不然的話,他會找地方定製精緻的小紙盒,裡面再襯一層泡沫套袋,一個盒子裝一個桃子。
拉到這裡賣兩塊錢一個桃子,會比這樣散稱更好賣。
只不過加上不到一分錢的成本,就能讓價格再次翻幾倍。
所以啊,都要把表姐嚇死的價格,在大倉看來,自己做的已經是很厚道了。
不得不說,乍一聽這個價格,確實把滬海人嚇了一跳。
要知道,這年頭在滬海市,蘋果的均價也不過是五毛左右。
當然,這個季節沒有蘋果可吃。
現在不是沒有冷庫,只不過太過稀少,更不可能想到蔬果居然也可以用冷庫來儲存。
過完年,蘋果基本上就越來越難尋覓了。
偏偏滬海人還有一個最大的特點,對水果情有獨鍾。
甚至說,嗜水果如命。
滬海不是全國最熱的城市,也沒上四大火爐榜。
但,這是一個冬冷夏熱的城市。
夏天就是把人放在籠屜里悶蒸,還一個勁兒添柴火。
冬天則是潮濕寒冷。
大倉撿到的記憶里就認識一個後世的越南女孩,來滬海租了幾個冷庫,從越南往這邊拉鮮魚。
只過了一個冬天,那女孩就凍跑了,發誓永遠不會來這個城市,簡直比北極還冷。
夏天的悶蒸,那不僅僅是熱的問題,而是蒸汽太厲害了,蒸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種時候,當然會鍾情於清涼解渴又解暑的水果啦。
尤其會偏愛西瓜,比全國任何地方的人都偏愛西瓜。
這也造就了幾年以後,以至於一直到後世,太多太多的北方人往這個城市販賣西瓜。
而且利潤不菲。
甚至大倉記憶中,到了2010年以後,北方的大棚櫻桃興起。
日照充足的年份,過完年從正月初幾,還是冰天雪地的時候,櫻桃就能採摘。
記得那時候有那麼幾個聰明人,把櫻桃用保溫箱,十斤一箱裝好,就用一輛轎車,放在車座和後備箱裡。
能拉幾百斤櫻桃。
在大棚里是80塊錢一斤收的,正月初幾拉到滬海,最少賣200塊錢一斤。
一趟就能掙好幾萬。
幹上一個正月,全年什麼都不干,就比其他人有錢。
要知道,那時候離現在將近四十年呢。
現在的人不但沒有販賣桃子的頭腦,而且沒有交通工具。
夏天的桃子,在這年頭是完全沒辦法販運到滬海市的,別說用牛車、拖拉機,就是用稍慢一點的汽車,拉到這裡基本就剩桃核。
至於四月半這種桃子,北方也沒有多少桃樹,收穫了就是隨便拉到集上賣掉。
任何人想不到要販賣出去。
滬海人也見不到這東西。
可以說什麼味道都不知道。
大倉掏出一把摺疊小刀,切了薄薄的一片桃子,遞給那個問價的滬海人。
滬海人接過來,咬了一口。
剛咀嚼了幾下,他的眼睛就放射出了異彩。
本來他還打算只啃裡面的桃肉,剩下外層的桃皮的,可惜沒剎住,三口兩口全部嚼嚼吃了。
咂巴了幾下,一下子又恢復不在意的樣子:「什麼味道嘛?再來一點啦?」
見大倉又要切那麼薄,滬海人急了,直接伸手擒住了大倉的雙手,把他的小刀往下使勁挪了挪。
恨不能都要把桃子切一半給他。
切下來以後,快速而又細細品嘗地把那塊桃子吃完,一邊咂巴嘴一邊警惕地朝周圍看。
他希望永遠不要再有別人過來。
掃視一圈,就開始跟大倉講價錢,希望大倉稍微便宜一些,他多要點。
大倉堅決不讓,愛要不要。
剛談了幾句,又走過來幾個人。
然後人越來越多。
這些也不用講價錢了,品嘗完桃子的滬海人一看這輛車不大,知道桃子也不會有很多。
一個個你推我搡,都在叫嚷著要買桃子。
過來這些人,大多是市場上的攤販,對於什麼東西好賣什麼不好賣,能賣多少錢,他們心裡一清二楚。
這樣千年一遇的好水果,批發過來,賣兩塊五一斤完全不成問題。
一看這些大城市人激動喧囂的樣子,表姐嚇壞了,攬著倆孩子蹲在車尾,幾乎有點瑟瑟發抖。
大倉大喊一聲:「想買的排隊,馬上排成一列,先到先得,每人限購五箱。」
這些人一聽,頓時又是一陣騷亂,然後很快排成一隊長龍。
大倉不緊不慢打開貨箱後門,先抱下一台機械秤,在平地上放好。
然後指著排在第一的那個人:「這位同志請過來。」
先讓他查驗磅秤。
驗好了,搬下五箱桃子,也是全部打開讓他看一下,然後過秤,付錢。
大倉接過錢,就扔進胸前掛著的一個皮包里。
沒一會兒功夫,桃子全部售完。
大倉的皮包也完全鼓了起來。
還有排著隊的人沒買到桃子,看到車上還有箱子,就大叫著:「裡邊那不是還有的啦!」
大倉解釋了好一通,表示那不是桃子,是別人早就訂好的山楂,這個不賣的。
剩下的人這才嘟嘟囔囔,不滿地離開了。
蹲在車尾一側的表姐,現在幾乎要嚇暈過去了。
保留著最後那點清醒,就知道緊緊攬著孩子,不讓她們亂跑。
大倉過去,拉了好幾下都沒能把表姐拉起來。
「大倉,姐姐腿麻了!」表姐可憐巴巴地看著表弟。
不是腿麻了,是連神經都嚇麻了吧!
末後幾乎是大倉把她抱起來的。
起來以後還是站不穩,只好攀著表弟的肩膀:「大倉,嚇死姐姐了,城裡人的錢都是廢紙嗎?」
大倉笑了。
姐姐沒上過學,但是這話說得還真形象。
大城市的人,手裡的錢比咱們的廢紙還多得多。
上了車,表姐還是感覺像在做夢。
她怎麼也想不通,就是幾個桃而已,居然兩塊錢一斤還要搶。
買去幹嘛啊?
吃了能成仙嗎?
至少在現階段,不管大倉怎麼給她解釋,她也理解不了。
她一天學沒上,雖然認得錢,也能花錢買東西,但僅限於小數額。
至於大倉今天賣桃能賺多少錢,她算不出。
但是憑著直覺,憑著大倉那麼大一個皮包鼓了肚子。
她知道,大倉這麼一會兒賺的錢,對於很多老農民來說,一輩子都賺不到這麼多。
大倉告訴表姐,這五噸桃子,加上紙箱,成本就是五百多塊錢。
剛才一會兒全賣出去,賣了兩萬塊。
表姐嚇得不敢說話了。
她怕表弟笑話她。
別說錢上了萬,就是上了百,她就開始迷糊。
桃子沒倆小時就賣完了,眼看快中午了,大倉帶娘仨來到一個他記憶中熟悉的老字號菜館。
這家菜館有著將近三百年歷史了,不僅是現在,就是到了後世,也依然是經久不衰,代表著恆久和尊貴,以及上層人奢華生活的榮耀。
本來昨晚住下的那間賓館就已經把表姐給嚇著了。
因為賓館裡太豪華了,各種設施都是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雖然怎麼問大倉都不說,但她知道,住在這樣的地方,肯定很貴很貴。
只不過,當她在大倉給她們娘仨摻好熱水的浴缸里躺倒時,立時就迷醉了。
情不自禁舒服得亂哼哼。
油然而生地想到自己前邊那27年是不是白活了?
泡了個通透,把倆孩子塗上香皂咯吱咯吱洗得乾乾淨淨,往柔軟的大床上一躺。
表姐又想到,怪不得常說人比人要死。
原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是太大了。
活著的差距尤其大。
大城市的人為什麼就這麼知道享福呢?
再反觀自己身邊的父老鄉親,被人一比,活得就太可憐了。
雖然僅僅是住賓館,表姐知道這樣天堂一樣的生活不屬於自己。
但她知道,畢竟自己來過,感受過,經歷過。
有太多的老農民,終其一生,連縣城都沒去過。
即使去過縣城的,也只不過走馬觀花而已。
至於縣城的人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怎樣生活的,老農民感受不到。
更不用說再大一些的城市,更大的城市了。
表姐不知道要過上大城市人的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錢?
但她知道,哪怕在大城市住上這樣的一夜,可能就需要一般農戶一年的生活費。
——她猜的。
其實沒猜對。
一般農戶一年的生活費遠遠不夠。
這也是後來她才知道的。
知道滬海的這家和平飯店的貴賓間,住一晚需要多少錢。
現在大倉又帶著她們娘仨來到這樣一家飯店吃飯。
雖然看起來好像不是那種最高級的樣子,可是表姐只看那些來吃飯的人,她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般的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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